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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昂长子王研,任命为刑部司门员外郎,皆是从六品的上限。这时。许多人都明白过来。这项新制度必将在内阁表决通过,就算裴俊反对也没有用。除非韦谔肯放弃其子为主客司员外郎一职。崔寓念完长长一串名单后,便朗声道:“此项门荫的新法度将在休朝时由内阁讨论通过,各位大臣现在可有异议?”这时,原本嘈杂的大殿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许多官员都感觉到世家子弟任命的人数太多,将影响到寒门子弟的从政机会,想提出来可又害怕得罪崔圆和自己地上司,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左相裴俊望去,希望他能站出来主持公道,但裴俊只是笑而不言,压根就没有出言反对的意思,这也难怪,这件事也涉及到他许多心腹的切身利益,就算他心里不赞同,也不好开口反对,最多只是在内阁磋商时提出一些修改意见。就在这时,在大殿的左下角传来了一个低沉地声音,“太后千岁,臣坚决反对这项新的门荫制度!”大殿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一齐向这个勇敢者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的官员高举着手走出了朝班,崔圆看见他,不由捋须暗暗冷笑,来人正是张焕,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目光一转,迅速向裴俊望去,却见裴俊两眼微合,似乎来人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窃窃之声再一次在殿中响起,认识的都暗暗佩服张焕地勇气,不认识地则赶紧向旁边人打听,得知此人便是裴俊的新女婿,脸上立刻露出个恍然大悟地神色,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张焕大步走到玉阶前,向崔小芙长施一礼,“请太后准许臣阐述不同意见。”崔小芙点了点头,她并不理会殿中监李俅的眼色,微微一笑道:“张都督请讲?”张焕回过身,他并不找崔圆,直接问崔寓道:“请问崔侍郎,我大唐的地方以及朝廷一年可以空出多少实缺官职?”虽然对方问得咄咄逼人,但崔寓却并不着恼,只温和地一笑道:“约百余个职位。”“百余个,很好!“张焕冷冷道:“那我们说得简单点,就算是一百二十个职位空缺,现在崔侍郎已经用掉了七十七个,还剩四十三个,再有五品官和非职事官的荫官,这至少也要用去二十个吧!还有举荐入仕的官员,那崔侍郎给我算一算,还会剩下几个?”说到这里,张焕猛地向大殿外一指,厉声道:“可崔侍郎是否知晓,就是此刻,正有十余万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出租车子们在考场之上苦苦做题,今天这项门荫制度对他们是否公平?难道就是因为他们不是出身名门?难道就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在朝中为官的父亲吗?”大殿里一片寂静,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只听见大殿里不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崔圆紧紧盯着张焕,脸色阴晴不定,而裴俊依然是眼睛微合,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崔寓的脸则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道:“张都督有些危言耸听了,十几万人应考不假,可按照惯例最多也只有百人中进士,吏部再进行选官,至少还要刷去一半,这样到最后其实也不过五十余人,这次门荫人数虽然多了一点,但因为是第一次,以后就不会这么多,所以吏部可先将这次多出来的进士授候补、散官之职,待明年有空缺时再一并补官,如此也就解决了张都督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问题?”张焕摇了摇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百官道:“崔相国、裴相国、各位尚书、各位大臣,我大唐从太宗皇帝起便确立了以科举取士的国策,历经一百余年,无论是日本、新罗还是西域胡人都可以参加科举,正是这种博大的胸襟和公平的制度,使我大唐因此人才辈出,先后有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可到了今天,竟然要复位门荫制度,让那些只因出身名门,却无半分才能的人挤身高位,而将无数才华横溢只因出身贫寒的俊杰之士拒之门外,长此以往,这必将毁了我大唐的立国基石,这也就是本人坚决反对新门荫制度的理由。”说完,张焕转身对崔小芙再次施礼道:“臣恳请太后下旨否定此提案,不必交与内阁讨论!”“张都督说话未免太武断,自己不喜便要请太后否定相国之案,视朝堂百官如草芥乎?”从朝班中走出一人,身材魁梧,语气冷厉,却是兵部尚书韦谔。张焕见韦谔出来,他疾速瞥了裴俊一眼,只见他双目微张,眼睛里竟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张焕会心一笑,便走上前淡淡地问韦谔道:“请问韦尚书,张焕哪里说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含元拍天浪(下)
随着韦谔的出头,大殿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窃窃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惊异的并不是韦谔质问张焕本身,而是他的态度,不少人都还记得去年的正月初五,也在同一个地方,也是同一个人,韦谔愤怒地质问崔圆为何不救开阳郡,那时韦、张两家走到了一起,可是时间仅仅只隔了一年,一切都似乎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韦谔居然责问张焕为何要否定相国的提案,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利益决定立场吗?于是,崔、韦两家要结盟的猜测便慢慢地在大殿里扩散开来,这个消息来得是那么突然,让所有的人都震惊无比,甚至彼此不熟悉的人也忍不住交换了眼色,喜悦、惊异、忧虑、不屑,种种眼神交织在一起,都在为两个生死对头之间的戏剧性变化而感到万分惊疑。站在大殿右侧的礼部司郎中元载也同样的震惊,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猜到了崔、韦两人不为人知的交易,一定是为了礼部侍郎而达成的交易,在崔圆的重利诱惑之下,韦谔答应了支持崔圆取得礼部侍郎,一定是这样,只是元载还想不到他们二人达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交易。渐渐地,元载的心思又回到了眼前,他有些担忧地望着张焕,满朝文武都没有为此事出头,谁都知道崔圆把礼部尚书三读之事交给下属,而自己却亲自宣布门荫的新规,由此可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难道他不知道崔圆把主客司员外郎一职给韦清地真实用意吗?就他一个小小的偏州刺史出头了,哎!还是嫩了一点啊!竟看不出此事通过已经是必然的吗?或许元载也是张家之婿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昨天张焕的一席话给他打开了一扇门,他心中对张焕是有一种感激之情,可是他也是一个五品小官,在这个大殿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就在元载胡思乱想之际,张焕与韦谔的争执已经渐渐开始尖锐起来。“请问张都督,你也是出身世家。就应该知道各大世家在培养子弟方面是不余遗力,清河书院、广陵书院、北都书院、襄阳书院、陇右书院哪一个不是大唐的顶尖学府,世家子弟从五岁起就要读书识字,难道他们就没有十年寒窗、他们都是不学无术地纨绔子弟吗?”说到这,韦谔重重地哼了一声,也同样转过身对满朝文武道:“自大唐开国以来,江山代有才人出。但大多数表现优异的官员都是出自名门,这是因为他们自小便受父辈的熏陶,他们自小就有良好的家庭环境的缘故,所以他们长大后无论是做事能力还是在待人接物方面都要强于普通人,相国今天制定这个新的门荫制也正是为了让更多优秀的世家子弟步入政坛。为我大唐地兴旺效力。”张焕并不为他的话所动,而是笑了笑,慢慢走到元载的面前,凝视着他道:“元郎中,你是今年的主考,你能否告诉我,今年七大世家的子弟参加科举人数是多少?”“二百人左右?”元载不加思索答道:“准确说是二百一十四名,其中以裴家子弟最多。为五十五人。”张焕点点头,又走到崔寓面前道:“崔侍郎,那你能否告诉我,这七十七名新步入官场地世家子弟中有多少是进士出身。又有多少人参加了今年的科举?”崔寓脸一沉,却没有理会他。“或许是我问得多此一举了,考中进士还需要门荫吗?得了门荫又何须再去考进士?”张焕讥讽地笑了一声,他忽然提高声调直视韦谔道:“韦尚书,你口口声声说世家弟子优秀。那为何他们不去参加科举。去证明他们的优秀?难道是他们胸中才学已经远远高于我大唐的进士,不屑于去参加这个低水平的省试吗?抑或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水平。不敢去考场上露丑,只能借父辈的荣耀爬进官场?如果这七十七名世家弟子真如韦尚书所说的优秀,已经优秀到一步便当上从六品的员外郎,那好!现在就请他们来接受一番考试,让我们瞻仰一下他们地文采风流!”张焕这几句话掷地有声,大殿里一片沸腾,痛恨者有,叫好者却更多,他的话一下子便撕开门荫的遮羞布,所谓门荫不过是世家子弟们考不中进士而利用特权进入官场的手段。“够了!”一直沉默不语地裴俊忽然站起来,他怒斥张焕道:“你才当了多久的官,知道多少官场之事,就胆敢在含元殿上咆哮,门荫新规执不执行自然有太后做主,你一个偏州小吏,轮不到你来多嘴,给我下去!”他是在斥责张焕,旁边的崔圆却猛地收缩了瞳孔,太后作主!好一个裴俊,竟然趁这个机会把崔小芙给扯了出来,企图将事情弄复杂,他一扭向崔小芙看去,只见崔小芙含笑着点了点头,“裴相国说得有理,此事哀家自当好好考虑一下,会给出一个定论。”朝堂的格局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一瞬间,崔圆地心中闪过无数念头,这显然是裴俊见韦谔偏向自己而采取地针锋相对的举措,你崔圆要和韦谔结盟,那我便将权力送还太后,让太后处处制肘于你,一时间,崔圆地心中紧张起来,他已经意识到,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讨论门荫新规那样简单,一个处置不好,将引发朝廷权力格局的巨变。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行水忽然站出来打圆场道:“张都督说话虽然过急一点,但念他是为了大唐的社稷考虑,出发点是好的。裴相国就不要过于责备于他。”说着,他又对崔圆笑了笑道:“既然太后需要时间考虑此事,那不如就暂时休朝半个时辰,崔相国看如何?”崔圆看了看一脸笑容地楚行水,又看了看一脸冷笑的张焕,他若有所悟,便呵呵笑道:“楚尚书的提议非常及时,大家也站累了。暂时休朝半个时辰。”随着一声钟鸣,殿中监宣布散朝半个时辰,崔小芙深深地看了一眼裴俊,抱着已经要醒来的小皇帝到后殿去了,太后和皇帝离开后,含元殿上的群臣开始三三两两向殿外龙尾道走去。崔圆站在一旁,将崔小芙眼中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他心中冷冷一笑,见裴俊也正要离去,他急忙快走一步,叫住了他,“裴相国可有闲暇。不妨我们一起去喝一杯茶如何?”裴俊见崔圆笑容真诚,便轻轻点头笑道:“难得偷闲片刻,那就同去吧!”按一般的程序,大朝中的短暂休朝时间是给内阁进行紧急磋商,以明确大朝中地一些有争议的话题,今天的大朝更应该是这样,门荫新规被张焕掀起来的波澜所冲击,明显引起了大多数朝臣的共鸣。怎么样修改它,怎么样减少反弹的力度,这些都是急需内阁进行磋商的问题,可两个相国却似乎忽视问题地严重性。竟要一起去喝茶。几个本来正等着的尚书见状皆相视一笑,跟着大臣们离去了,只有韦谔紧紧地盯着崔圆的背影,眼中射出了一道怨毒的目光。张焕离开含元殿,他一路上不停地和人打着招呼。口中谦虚。但也同样不断地有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重重地哼了一声。半个时辰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小时。时间并不长,朝房在大明宫地官员都返回自己的署衙休息,而大部分官员的署衙在皇城或是外地官员,他们无处可去,便三三两两聚在丹凤门广场前享受晚冬的阳光,或寒暄聊天,而话题自然就是今天惹起掀然大波的新门荫制度,这也难怪,事关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没有人会置之度外。“十八郎慢走一步!”张焕本打算去楚行水处歇息片刻,但后面的张破天却叫住了他,将近两个时辰的朝会非但没有使他疲惫,反而在脸上看到了一丝久违地笑容。张破天一直在冷眼旁观,起初他见张焕贸然出头反对崔圆,心中也略略有些替他担心,但随着事情的发展,随着韦谔的出头反驳,他也慢慢看出了一些端倪,事情绝不会是那么简单,果然,当裴俊忽然出头训斥张焕,并将太后也拖下水时,张破天终于明白了这是张焕和裴俊精心设计的陷阱,就算韦谔不出头,张焕也会利用韦清排在七十七人中第一,来寻衅韦谔,看来在他们地背后必然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否则韦谔怎么会突然倒向崔圆?“你准备几时返回武威?”张破天像聊家常一样,心平气和地和张焕搭话。“回四叔的话,小侄被安排在明天述职,准备再过两天便回武威。”张破天笑了笑,忽然又问道:“听说张灿在你那里做了个仓曹参军事,可有此事?”张焕微微点头,他不明白张破天问这些话的意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