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章书记很不高兴,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你也不必对别人再提起。这是对你的爱护,懂吗?我说我懂,连章书记的这一片苦心都不懂,我还是个人吗?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走了。
4
章书记走后,我越想越不对,我得把事情搞搞清楚,不能蒙受不白之冤。我于是到毛彬的宿舍里找到了毛彬,我对他说,毛老师我想找你谈谈。他微笑地说,好啊。我说这里不方便(我说的是真话,他的宿舍常有人来),我们找个地方,这事很重要。毛彬看了一下手表说,要不我们到来来来,我请你吃饭。我听说过来来来。来来来是个有点档次却又不是太有档次的酒家,很适合工薪阶层消费。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校园,在校门口打的,很快就到了来来来。一进来来来,便有一位小姐冲着毛彬笑道,毛老师来了,还是老地方吗?毛彬说还是老地方。于是她就把我们带到一个叫去去去的包厢,我一看就笑,来来去去的,是让人来还是让人去?毛彬说,这你就不懂了,有来有去才叫生意兴隆。进了包厢,毛彬很随意地做了个手势,又象征性地挪了一下靠背椅,很西方很优雅,我一时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那里。他微笑地说,请坐。我说不,老师先坐。他说今天这里没有老师只有朋友,女士优先,请。听到朋友两字,我突然很感动,也很害怕,联想到那些来路不明又有点那个的短信,脸上更是热烘烘的。
主食是北方饺子,还有几样菜,小姐上菜时说了菜名,很好听,可我听过就忘了。还有一瓶酒,是时兴的长城干红。吃了饺子,毛彬端起高脚杯说,来,我们干一杯,祝你一切顺利。我想起那条来路不明的短信,也是一切顺利,很感动。我说毛老师我最近常常收到一些来路不明的短信。我还没有说完,毛彬就说,既然是来路不明,就不用去管它。我急了,脱口说我以为那是你发的。他说是吗?都说些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别再想那件事了,才不会把自己搞得太紧张,风声鹤唳,疑神疑鬼的。放松,绝对的放松。他这么一说,我又怀疑起自己来了。短信的事也就不说了。我说没想到会出事,这事不能怪我。他说,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看我睁大眼睛,他再次强调说,这事不怪你。我说你真这么想?你那天为什么也冲着我嚷嚷?他说那天他不能不这样做,但他一直认为,一个人想死,与另一个人是没有关系的。一个人想死是她自己的事。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抖起来,我太激动了。知我者,毛彬也。毛彬说,现在我们喝酒,不提那件事,好吗?我一口气把一杯酒喝了,样子很听话。他又给我倒了一杯,说,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一直没有机会说。我脱口说,我也是,只是不敢说。他说,我们现在都说了,这就好,不是吗。我想,那些短信一定是他发的了。他既然不想说破,也好。留点神秘,留点浪漫,留点肆无忌惮的想象空间,更有诗意。
我说,毛老师,人家说你考了研究生,是真的吗?他有点无奈地说,考是考了,不知能不能考上。我说,当辅导员不好吗?他说好什么,没底。我又说,听人说你和小小好,是真的吗?毛彬说,谁说的,胡扯。我怎么会喜欢她呢?我说,没人说,是我想的。
毛彬看着我的眼睛说,不对,一定有人说。是章书记说的吧?我大吃一惊,说你怎么知道?他说,我想就是他。我说他也没明说,是我从他的话语中揣摩出来的。我把章书记的原话重述了一下,他问你怎么说,我又把我的原话说了一遍。他说你说得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我很少受到姨父之外的长辈和师长的夸奖,心里有些得意,说,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罢了。毛彬一脸严肃,说他是在暗示,设圈套让你钻。我说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说也许对他没什么好处,但对我却是天大的坏事。
我说,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小小吗?就没有一点,一点点,零点零一点点,或者一刹那间的喜欢。他说你在乎这个吗?我说,我在乎。他说,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我说,在你们男生,不,男人的眼里,她可爱吗?他说,一点也不。但她很特别,很有吸引力。他还说据我所知,很多男生都把她当梦中情人,是梦中的情人,不是我们通常说的那种梦中情人,那种梦中情人是在现实中想追求的情人,理想的情人,而她,只能是梦中的,现实中没有一个想去追,也没有一个敢去追她。她很可怕,谁都不敢惹她。我说我们班长不是在追她吗?毛彬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那个人不是正常人,他只属于数学,没有七情六欲。我说,毛老师你是说,男生们都知道她会自杀是吗?他笑而不答。我大声喊,我太冤了毛老师。
毛彬说,喝酒,我们喝酒,就我们两人。
我忘了我们是怎么结束的。我醒来时,已经躺在我自己的床上了。我问青青,他呢?青青说谁?谁让你喝成这个样子?我说,谁也没让我喝,是我自己去喝的。我不糊涂,我清醒得很,既然毛彬不让人知道我与他喝酒,我就不能出卖他。但我一定要问他,他是怎么把我送回来而又不被人发现的。他是个西方绅士,又是个东方高人。但是,他这样一个高人会不会在暗中爱上小小而又让人没有感觉哩?章书记是不是感觉到了一点什么,想把他牵扯到小小的自杀问题上去呢?要不毛彬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如果是的话,章书记也不可轻看。我得小心,人生无处不陷阱。
青青说,你不必太当回事,你看把自己醉成什么样子。我说我不当回事,别人却要当一回,让我不清静。我这样说主要是为喝酒找理由,并不怎么当真。兰兰爬起来,手在鼻子前扇了扇,说你喝多了,你是听说小小的父母亲和弟弟来了才去喝酒的吧?每次考试之后,兰兰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很随和,很关爱别人。显然,她考得很好,小小的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我没听说,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她又说,他们想来找我们,当然主要是找你,学校硬是把他们挡住了。青青看了一眼兰兰说,找我们做什么?巧巧说得对,这事与我们无关。兰兰说,我想也是,她现在不自杀,将来也会自杀的,她就是这样的人。青青说,我想也是。
我吃了一惊,大家都这么想,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不由自主地看一眼小小的抽屉。我知道那里藏着一本日记本子,她每天都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在上面写什么,一看到我们进来,便急急忙忙锁进抽屉里。几乎是同时,青青兰兰也看了一眼小小的抽屉,合谋似的,我们都有同样的一个愿望,可我们都不说话。
5
这时,章书记和毛彬一起走进我们宿舍。我特地看了一下毛彬,他看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我知道他是装出来的,我现在才明白,他是一个天才的演员。不是说人生就是一出戏吗。我也许是个本色演员。章书记吸了吸鼻子说,喝酒了。青青为我掩饰,说考完了,放松一下。章书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毛彬一眼,说,小小的父母弟弟来了,等一下,准确地说是九点半,他们想到宿舍来收拾一下她的东西,学校的意见,让你们回避一下。
他说这话时脸部没有半点表情。我们三个对看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不过我的心尖跳了一下,小小是不是已经死了?毛彬说,你们把自己的东西集中一下,不要和她混在一起,省得拿错了。青青说,她的东西从不和别人放在一起,我们也不动她的东西。章书记拿眼睛看了一下小小的床铺。青青知道他的意思,说,被子是我叠的,那样子不好看。不是每天都检查吗?听说每天检查宿舍评星级是章书记的一个发明,他还写过这方面的论文在全省高校政工年会上宣读。章书记什么也没说。我想说她有一本日记,也许对你们有用处,想想又没开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兰兰问要我们回避多久,章书记说要不了多久,我们会和他们一起来的,你们放心。我们一人拿一本书,默默地走出自己的宿舍。
我在走出宿舍时竟有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平时进进出出无数次,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怪怪的,摇摇晃晃,酸酸的。我明白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非正常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窝。小小那天晚上冲出宿舍时,难道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青青说我们上哪儿?我说随便。兰兰说,我还是上图书馆吧。青青说,我们去竹林,说不准能看上几出好戏。我们来到竹林,果然成双成对,你拥我抱,景色相当秀丽。我们对看了一下,青青小声说,看看能不能找到几对认识的。我说积点德,给人家留点面子吧。于是我们就找一个相对清静阳光明媚的地方坐下来。青青拿的是金庸,很快就进入江湖。我看的是日本小说《美丽与悲哀》。我受姨父的影响,染上一点喜欢文学的毛病,当然我不是真喜欢,比如这本小说,我只是冲着它的题目才借的。而我看小说,很少从头到尾认真读,都是随便翻,挑着读,挑爱情的场面读。可是一翻开这本小说,我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这书有人认真读过,在上面画了许多杠杠。这是我们当学生的好习惯,画上杠杠的大抵是重点,要记住,考试时用得着。我顺着有杠杠的地方读下去:
大木想起音子曾用安眠药自杀的事。比起抱过的音子的身体来,倒是在生死线上揉过的音子的大腿,反而明明白白地浮在眼前,先生,那垒石比起先生或我的寿命,是太长了。活着就同无主孤魂一般不是?音子会因被迫离开大木而企图自杀,但不能如愿以偿,那时如果死得了,短促的生命是纯洁的吧。把剃刀伸进庆子的脖子,庆子便会死亡。音子突然这样想。那时万一杀了庆子,自己当然也非死不可的吧。差一点杀了对方,自己也跟着自杀了。
我再也不敢读下去了,这些杠杠是谁画的?会不会是小小画的?有可能。是的,我好像在宿舍里看过这本书,说不定我是在无意中受了她的诱惑才去借这本书的。我对青青说,喂,青青,你看过这本书吗?青青低着头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说,有病啊你。她抬起头来说,什么?我说走火入魔了你。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难得轻松一下。我把《美丽与悲哀》递过去,这本书你见过吗?她说没有。我说真没有,你再想想。她说好像见过,记不得在哪里了。我说再想想。她说,也许是在宿舍里吧,不是你借的吗?我说以前,不是现在。我把书翻开,把其中用蓝笔画出来的句子念给她听,她说谁画的,接着她又说,不会是小小画的吧,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恐怖向我们袭来,阴阴的。好在竹林上阳光灿烂,竹林下生机盎然。
我说你再仔细想想,以前是不是在我们宿舍见到过这本书,青青说,是的,越想越觉得见过,我们再问问兰兰如何?我们便急匆匆到图书馆,在第三阅览厅找到兰兰,兰兰说,这封面好像见过,但记不清是不是在宿舍里。
我想,我应该到图书馆查一查借书记录,如果小小借过这本书,我敢肯定,她早就有自杀的意识了。她想死,这是谁也拦不住的。我这么想着,也不告诉青青兰兰,独自一人到图书馆。图书馆的老师不让查。这当然难不倒我,我绕了个圈子,找了个在图书馆当管理员的老乡,还是查了一下。结果让我很失望,小小从没借过这本书。借过这书的大多是中文系的,看到那个男生的名字我一点也不吃惊。让我吃惊的是,我们的章书记和毛彬都借过。我在吃惊之余,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也许是他们把书转借给了小小,杠杠还是小小画的。这不是不可能。
6
星期三晚上,兰兰早早就出去了,她不是去图书馆,而是去家教,她家在乡下,学费交得很吃力,平时吃饭和费用全靠她自己挣。青青看兰兰走出去,对我说,她谋生去了,看来我也得找个谋生的地方。我说你的钱这么快就花完了,你不是说这个学期可以搞定吗?青青虽然父亲下岗,但母亲在县工商局当会计,还供得起她上大学。她说,本来没问题的,只是出事前不久,小小向我借了1000元。这下你惨了,我说,死无对证,找谁要去?青青说,你可不敢对别人说,说了,人家会想,她的死是不是与我有关,是不是因为我向她讨钱讨急了。我说别担心,对谁我都不会说。
说这话时我的脑子来个急转弯,她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为什么告诉我?是不是她想向我借钱?与其让她开口不如主动出击,便说,要不要我这里先拿去救救急,要多少尽管说。青青也不客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