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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拉的神秘花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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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所知道的是政府竟同意了他的构想。也不知道维格兰花多少年工夫完成了他毕生的巨作,但知道从1910年到1943年他逝世,这30年的时间,成就了一位天才的艺术家。    
    园内的雕塑刻画出人的生命中种种不同的形态与历程,包括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公园里数百个栩栩如生的雕塑使你仿佛进入了一个雕塑谜宫,其中,矗立在公园中央的一座“生命之柱”最为壮观。    
    我非常欣赏雕塑公园中以艺术形式表现出的生命主题。    
    走在森林中的我,心情似微风一样和煦。John背着一只野营的双肩包,穿着一件褐色的格子衬衫、一条宽大的石磨牛仔、一双高档的旅游鞋,侧面看过去,他眼角不浅的皱纹,在微笑或哀伤的时候,显得尤其生动和富于魅力。
    我笑他哪里像大公司的副总裁,活脱是一个西部最后的牛仔,或像个北欧的农夫。    
    “瞧你自己,才像个农妇弗朗西斯卡呢!”    
    “真的吗?我有这么自然朴素?”我这才上下打量起自己:头上戴着一顶挪威草帽,身上是宽大的麻布衫,下着紧身的小喇叭牛仔,脚上也套着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倒真像个农妇。    
    “亲爱的,我喜欢你刚才叫我农夫,就叫我农夫吧,太好了,我只想当个农夫,用一生来精心耕耘你这片肥沃的土壤。”他说。    
    “好啊!农夫,我从现在开始就叫你农夫吧。”顿了顿,我又说,“那么,我也要一个昵称,你就叫我农妇,好不好?”    
    John哈哈地笑出声来,“那不行,说到底,你还是不像农妇呀,让我想想吧,给你起个什么昵称呢?”他故作沉思状,“有了,有了,我就叫你小母亲,对,称你为小母亲吧,大地的母亲,伟大胸怀的母亲,我未来孩子们的母亲,太好听了。”John兴奋地说。    
    “小母亲?”还不错,蛮有意味的,而且,的的确确我的浑身上下充满着母性的光泽。不止John说过,格兰姆也说过,魂断富士山的海天更深深沉醉在我小母亲的情怀里无法自拔。    
    “好了,你就叫我小母亲吧。”我说:“‘农夫’和‘小母亲’还是很和谐的一对呢!”    
    “来,小母亲,给我你的手。”农夫挽着我的手,握得紧紧的。    
    “农夫,你也喜欢看《廊桥遗梦》?”我问。    
    “是啊!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一座廊桥,而我的廊桥就是这片挪威的森林,我正在考虑是否该辞了工作,也搬来这里住。”    
    “不,不必,对于你,只有拼命工作才能疗伤,就像我只有不断地写呀写的,才能尽早从苦难中走出来。”我注视着远处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能完全接受我的爱,从忧伤中挣扎出来,汇入阳光下的人群里,经历过‘9?11’之后,更明白光阴的可贵了,我们应该珍惜每一分钟,享受生活和爱情。亲爱的,告诉我,为什么要拒绝我,为什么?”John的话摇撼着我的心。    
    是啊!我怎能不明白,当“9?11”世贸大厦轰然倒塌之际,除了恋人的爱、亲情的爱和对生命的爱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值得珍惜?财富、名声、梦想都随那大厦灰飞烟灭,惟有那废墟前的烛光,惟有那滴露的鲜花和女人含泪的眸子,惟有爱,在未亡人的心中永存!    
    我们在森林里面对面地站立着,我无言以对,只有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淌下。    
    “因为,因为我还无法忘怀格兰姆。”我在心里说,“再没有比死更高的艺术了,因为死就是生,是永生啊!”  
    这个华尔街男人是在我最幸福的巅峰时突然消逝的,我的生命怎会不刻上某种超越爱情的永恒的东西呢!他那深邃幽蓝的眸子像每晚的星月一样,给了我多么遥远的而又亲切的守望啊。    
    那一刻,让我的农夫失望的那一刻,终于知道自己对格兰姆的爱其实才刚刚开始,是那种在灵魂上的如影随形。 
    当他在红尘的时候,我无可否认在我们被世人称道的浪漫爱情故事里,还是有一些世俗的背景。在我激情难抑的时候,我虽说过哪怕格兰姆是个一贫如洗的流浪汉,我也下嫁。其实他要真是流浪汉的话,我非逃之夭夭不可。因为我欣赏的,就是格兰姆身上那种华尔街男人尊贵的气质,是纵横金融世界,用智慧和乔治?阿玛妮衬托出来的自信。况且在性爱上,他所表现出来的北美豹子般的热情似火,一次次地点燃着我的欲火,让我置身在肉欲的燃烧里欲罢不能。尽管肉欲不是罪恶,我们也总是在身体和灵魂上同时做爱的,但这完美的欢愉毕竟是一朵会凋谢的花,与我今日像森林绿叶般清新纯净的长思不绝相比,又怎会在一个境界之上?    
    此刻,红尘中的一切都消泯了,我的心灵也随之超脱出来,在挪威森林小屋的每一个黄昏,我躺在木床上闭着眼睛,反反复复地听“神秘花园”乐队演奏的《忆游红月亮》,冥冥中进入了一种深沉的意境。    
    随后,夜幕降临,我披散着头发,从床上懒洋洋地爬起来,坐到电脑前,才思纷涌,我能感到格兰姆温热的手从我的发际一直滑到我的肩背,我落在键盘上的双手就像弹在钢琴上一般舒缓裕如,仿佛我并不在敲击文字,而是弹奏《神秘花园》那如泣如诉的旋律……    
    我看到的前程是一片爱情的汪洋,不知哪儿是归宿。格兰姆曾是寄情的孤岛,然而,沧海的风浪一下子就淹没了他,我的身心何处存放?    
    汪洋中漂游的我,被救上了小船,小船的名字就叫“John”。    
    John三个星期后又来看过我一次,我知道这个美国男人的精神渴求已融化在我如水的目光里了,一生都不会走出。    
    好几次,我们在挪威森林里漫步,彼此都不言语,默默地往前走着,我明白是上帝之手把遭受心灵苦难的我们牵到了一起,我们需要在对方的怀抱里疗伤。但,那是暂时的还是永恒的呢,我不知道。    
    但我依旧拒绝他的进入,怕他探到我完美的肉体下一颗空虚的心灵,再等等吧,John,我的农夫,再给我一些时间,此刻,我还走不出痛失挚爱的忧伤。    
    我们经常毫无顾忌地在奥斯陆的街头热烈拥抱,像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般情不自禁。这是异乡,也是我又一个新的故乡,还没有谁认识我们,街上不用担心遇见他的同事或员工,亦没有认识我的人会迎面走过,想怎样就怎样的他喜欢触摸我的脸,又常在我微启的红唇上落下法兰西式的湿吻,但我还是在性爱的门槛上停步了。    
    “不要,不要!”他要行动的时候,我挣扎道。    
    这可是一个有过充分性体验的成熟女人,要按捺住性饥饿的折磨,是一番怎样难受的煎熬?如此摧残着自身,显然已不是为了恪守故国旧习俗的贞操,即便按那样的习俗,未嫁成的女人,也已不再守身如玉。    
    我生来就不是处女,不是吗?    
    怎么会是那样的呢?    
    是上帝给我的惩罚还是上帝予以我的使命,抑或上帝才是第一个爱上我的男人,在我降世之前,他已毫不客气地拿走了我的初夜?    
    总之,我与生俱来就懂得爱男人,懂得从精神开始一路爱到他们的血肉与骨骼。    
    是的,我会爱男人,生来就懂得爱。    
    我清楚,我如今对农夫的微妙感觉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它比欲望更加强烈,比思想更加深刻,我一时说不清它是什么,也许是超越肉欲的一种精神飞翔吧。    
    女人向男人展开躲藏在身体里的那扇门是为了爱,有时呢,女人关闭它,更为了爱。    
    爱情最高的表达是一头温顺的羔羊发出了沉默的声音,只在体内回荡。    
    越关闭自己,积累的感情就越厚。    
    我开始为John在我的生命里储蓄。他是个出色的男人,只是他的运气不好,他的前面有个格兰姆,是难以超越的,因为死去的灵魂是永恒的。    
    我再没去过机场送我的农夫John,我只在挪威森林的出口,摘下草帽向他不断挥别,直到他的身影坐进出租车后,直到那一个橙色的车身渐行消失……    
    当着他的面我已很少流泪,表现得宁馨而澹定,但他一步一步地远去,并不断地回过头来向我挥别时,我的泪就夺眶而出,如江河决堤……    
    我仿佛看见广袤的田野上,一个快乐的父亲正与他的一双儿女追逐游戏,“咯咯”的笑声从远岸的空气中回响过来;我似乎又看见他脸色灰白,发疯般驾着他黑色的BMW车,朝世贸中心飞驰……那个“9?11”阴森的早晨,让多少心灵喋血。    
    我又想起John回忆中的少年时代,他是在广阔的苏格兰的原野上与祖母相依为命度过童年的,那时,他常常赤着脚踩踏着朝露去看日出,眼中放射出奇妙无比、不可思议的光芒。到了暑假,他与伙伴玩累了,就会在河边睡午觉,他将双腿膝盖以下泡在水里,上身躺在沙子上,看上去好像让水淹死了似的,这便招来船夫们的嬉笑,被弄醒的John却发现了在天边和芦苇之中优雅地绵延着的群帆的美……    
    在一个人回去的路上,落日的余晖,斑驳的树影,在我的身后无尽地蔓延着。我在想着人生,人生本来并没有那么黯淡或光辉的,无非是由一些平常的小事组成,像吃饭、睡觉、聊天、工作、运动、购物或看日出。    
    但哪一天遭遇到了爱情,一切就搅浑了。自从那一瞬间起,你忽然就对什么都来电了。太阳本来就是一团光而已,月亮也不过是太阳在夜间的反光;但在情人的眼里,太阳就是燃烧的心,月亮则像柔情似水的女子。    
    爱使平静的人变得激情难抑,给平常的一切赋予了大喜大悲、大痛大美。世上所有的悲,都是因为乐;但悲伤到了极处,新的快乐又开始了;而乐极了又将会生悲。    
    但是,一切因了爱,一草一木才有情,死也因此成为爱的终极。    
    《圣经》的《雅歌》中说:“爱,如死亡一般强。”到底是爱比死亡强,还是死亡比爱强?    
    我始终无法回答,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战胜了死亡,还是他们的爱被死亡所战胜。如同格兰姆死了,仿佛一切皆空似的,但心灵深层,我体验到的是一个不朽的故事。我的格兰姆在生命终结之后又远离了死亡,他的爱仍在我的记忆中流动,死亡并未止住这一流动。但不可否认,死依然是沉重的,哪怕死后有拯救。因为它让活着的人大悲大痛,活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里。    
    我不知道我后来为什么还是要离开上海,连母亲湿润的眼睛都没有留住我,也许从22岁仓皇逃离了上海开始,我就注定生命一定要沿着自己的掌纹出发,往前神秘地运行。我注定要辜负许多爱我的人,像我这样脸上泛着光,眼睛含着泪又渴望爱情的可人儿,似乎走到哪儿总会“惹”到哪儿,弄得周遭的男人一个个丢了魂魄。其实我心里明白,谁如果能让我真正再爱一次,他不是我命中的情圣就是我命中的情魔,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在去往心中那片圣地挪威之前,我于3月11日神秘地在纽约曼哈顿的夜色中出现,不是为了John,而是应格兰姆父亲瑞奇的请求,出席“9?11”半周年追思会。    
    3月11日,也就是“9?11”过后的半年,我重返纽约,那一刻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世贸的废墟清理得差不多了,所有罹难者家属的表情也看似平静了不少,他们脸上是一副凝重与肃穆的神情。一些女子也只是轻轻地抽泣,再也没有最初几次追思会上那种悲痛欲绝的纷乱场面。    
    我对自己说,人可以在一瞬间遭毁灭,却不可以被苦难击倒,所以我们要爬起来。扶自己站立的只能是自己的手,支撑自己挺立的是自己的背。
我之所以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是因为谁也认不出我这个剪着清汤挂面短发,着一身黑衣裙的女人就是“9?11”灾难中的华尔街中国新娘了。谁会记得呢,那个新娘早已死去了,站在这里凭吊的是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女人。    
    也就是在那个晚上,夜色中平整过后的废墟上窜起两束光影,充满着来自天国般神灵的光芒,直入云端。它是由一位在世贸灾难中失去父亲的12岁孩童开启按扭,把两束象征双子塔的巨型光柱投射在世贸遗址上空。两道白光,每束面积15平方米,可射上16公里的半空。这两束巨型“光柱纪念碑”,象征着在“9?11”事件中倒塌的世贸中心双塔,以及那些所有的罹难者。光柱由两组各44个探照灯组成,方圆30公里内都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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