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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转头,问,“结衣,你都没有话想和我说了么?”
结衣低下眼,“对不起。”
“……”洛浦不知如何应答。
艳鬼静静道,“我不该推你入忘川,害你到这般境界。你现在杀了我,囚禁我,都是我活该。”
洛浦踉跄后退,眼中似迷茫,似伤悲。他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结衣,结衣大红嫁衣出了城,与他削发断情。可在结衣这里,最后的 记忆却是,把他推下了忘川。
那段忘川记忆,折磨了结衣整整一百年。
……可是结衣,洛浦不过是想让你存活,哪里是真的要囚禁你?
他无声凄笑,扶着墙走出了地牢。那盏灯火,被他留在了牢中,陪伴着结衣。孤灯寥寥火光,没入夤夜,几刻就熄灭了。
之后的事情顺理成章,他走遍大江南北,四处寻找禁术,一边给取少许精血给结衣存活,一边想着法子弥补她的过错。并不是没有法子 让结衣复活的,但在此之前,必须洗干净她的一身罪孽。
那些事,都是结衣所不知道的。他在外面,救人,渡魂,与鬼交谈……都是结衣不知道的世界。
结衣被锁在观中,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黑暗,听到的都是水声嘀嗒。洛浦在门边放了一盏灯,用灵力凝聚星火,陪伴她。可她不要他 那样的好心,每天就用自己的灵力试灯火。
她自己的法力与洛浦的法力相抗,终于有一天,把灯火给熄灭了。地牢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结衣怔怔然,心头不晓得涌起或悲或喜 的情绪。
她是为了什么,要被关在这无休止的黑暗里?她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自己跟自己说话,忍受寂寞蚀心?
洛浦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便看她。他又点燃了灯,眉眼疲惫,“结衣,你熄灭了灯?”
结衣还在发呆中,痴痴傻傻地回头,看到他站在边上,就笑成一朵花,走过去从铁栏中向他伸出苍白冰凉的手,眯着情人一般的眼神, 柔柔唤他,“洛浦,你知不知道我还喜欢着你?”
吃惊下,是一颗狼狈无措的心。他承认胸口血液激动若逆流,欢喜无以言表。
洛浦握住她的手,感觉那指尖的凉,一路冷到了心中。他面上笑意满满,柔声转移话题,“想出去了吧,结衣?”
结衣眸中稍黯淡,歪头,娇媚噙笑,拼劲媚姿来诱惑他,“让我出去吧……即便你一直跟着我,也没关系。”
洛浦脸上的笑淡了些,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我会放你出去的,但不是现在。结衣,能不能不要把你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你明明 知道,你骗不了我,也诱惑不了我。”
“其实女子媚色天生,能诱惑得了谁呢?”结衣痴痴答他,还向他伸出手,“我能诱惑旁人,不过是那些男子愿意陷入我的陷阱。洛浦 ,你总能一眼看出我的把戏,是太冷漠,还是太不喜欢我?”
洛浦错目,玩笑道,“千年老女人了,想那么多情情爱爱做什么?待我心情好了,当然放你出去。之后你要嫁谁啊,和谁在一起啊,我 备一份大大的礼物相送,好不好?”
他本来想着,结衣除了他,再不会和谁在一起了。
他为了修补她的魂魄方小说奔西走,她倘若复活,不和他在一起,还和谁在一起呢?
……可是,他竟真的错得那样离谱。
结衣眼中的光亮越来越暗,见到他,说的话越来越多。她本想问他,想不想知道自己百年来是怎么过的。但他每次见她,都无限疲累的 样子。甚至一次,双方静静说着话,好久,结衣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她慢慢挨过去,隔着铁栏看他的脸。洛浦倚着墙,双目紧闭,呼吸浅薄而绵软,睡得那般安静,他累成了这样。不可遏制的,结衣眼中 泪水涟涟,无声滴落。
他们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
就因为她在忘川推了他!
是她的错……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眉目。弯□挨过去,在他眼角,轻轻吻了一下。细小无奈的声音,跟着孤灯一同熄灭,“洛浦,我喜欢 你。”可这喜欢,又能维持到多久,会转换为不喜欢?
好像啊,他们之间的感情,深深浅浅,她自己都糊涂了。她贪恋的,多年前的那一点温暖,早被时光掩埋,陷入了永恒的沉默。沉默无 可言说,再是心仪一个人,也挡不住他带来的无望。
她恨透了这般不见天日的日子,又爱透了他这个温柔而残酷的男人。她恨透了每天都是失望的岁月,又爱透了每天都是希望的生活。
现下,她该放手。她还是她,洛浦还是洛浦。他们,却不再是以前了。
在洛浦最后一次离开,为她修补最后一次罪孽。这次,他与一名女子说好,那女子生无可恋,以寻找丈夫转世为条件,愿意把身体给结 衣。洛浦费了很大的法力,为这名女子找到她丈夫的转世,并送她去了轮回。
他用冰封住了女子的尸身,又张结界骗过了鬼差,跨越千山万水,把尸体带回了青云观。
他抱着一个女子,听长诫说着结衣破观而出的恶行。这么多道士围守青云观,怎么可能让一个艳鬼给逃出去?
洛浦身心俱惫,他去地牢看结衣。她躺在湿冷的地面上,伤痕累累。他哑声说了自己为她寻身体,又问道,“为什么要走?”
结衣浑身僵冷,默默听他说话。长发挡住她的眼睛,她凉声说话,“我为什么要用别的女人身体活?你做了许多,我也不会感激你。你 走了一年多吧?必然不知情,山下有个实诚小伙子,一次来观里给他母亲祷告。他不小心闯到了这里,遇见了我。”
“他经常来看我,我也喜欢和他说话。洛浦,我好像真的喜欢上别的男人了。你送我大礼吧。”
洛浦全身的血,就此冷住。他回到屋子,独坐大半夜。终于耐不住心中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下了山,去找结衣说的那户人间。可他在山 下找了许久,也找不到人。
他回到了青云观,站在院前,听到外面众道士哗然。循着声音过去,他看到结衣红衣翩跹,一步步走进阳光中,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结衣!”洛浦惊慌失措,一瞬间,他好像丢失了自己的思想。他奔过去,手中念诀往她身上护。
她侧身,看到他奔过来的影子,阳光照在他脸上,一片光晕模糊。含笑着静立,身体发出烧焦一样的嘶嘶声,心里却得到了解脱。
她长发流水般散开,笑容像花一样美,像风一样淡,裙裾如火,眉心朱砂滴着血,伤痕遍布。她那样的美,昙花般惊艳,瞬间败落。
是怎样长久的绝望,淹没了漫漫年华中的爱恋。她在他面上,在阳光下,魂飞魄散。竟是宁可消失,也不愿意与他呆在人间。
长诫在他身后,淡淡开口,“她早就不想存活于世了,什么实诚男人,骗你下山而已……她自始至终很喜欢你,又对推你下忘川耿耿于 怀。这也是一种解脱吧。”
“……为什么……”洛浦瘫跪在地,手挡住阳光,又悲哀地笑,“因为我没有说过我也喜欢她?因为我什么也不曾告诉她么?”
什么忘川,他从来就没有怨过她……
慢慢的,他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呛出来。此时,他才晓得,昔日洛衍失去夏之昕,是何等的悲痛。
他推开长诫相扶的手,往外面走去。庭前草木无情,落了一身的花,韶华如旧,他只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度欲离别,千回结衣襟……我竟错失这么多。”喃喃自语,鲜艳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溢出,越来越多。
结衣,我等待了百年时光,是想看到另一番的你。如果你都不在了,那我的一百年,又是为了什么?
情浓而至陌路,没有什么可以永恒。正如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但太过仓促的结局,逼得人心魂落魄,迷离失所。
……瞬息,光景突变。
长诫白发染黑,沧桑回少年,负手而立。道童们后退,死人复活。青云观拔地而起,人间四季春色排山倒海。
新坟林立,中野鬼哭。有人离去,有人归来,有人情深不寿,有人朝生夕老,有人踽踽独行。
他站在中心,周围的景致不停变化。楼阁层层建起,枝木奇花瞬间长成,葱葱郁郁。仲夏多暴雨,人人奔走躲避,一个蓝衣公子背身而 立,执伞侧身,立断归途。
蓝衣公子转过头,隔着人海茫茫,与洛浦遥遥相望。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再没有水雾烟气笼罩。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周一,例行休息一天~~亲们看文愉快~
57.瑶瑟
无声细雨中,蓝衣公子隔着雨帘和洛浦对视。雨滴一圈圈,从伞上往下滴,平静而死缓的速度。他并不走近,只是远远看着。淡漠而凉 薄的声音飘来,与在酆都中听到的“再选择一次”一般无二的嗓音:
“青云观长休掌门,于私逆天违命,暗渡死魂,于公无过无功,一事无成。某年某日某夜,十殿阎王于他隐居处索命,死时安然,不过 一百五十岁。死后夺去一魂一魄,丢去轮回台,生生世世,体弱病虚,再也不得修行。”
洛浦静静站立,那谶语般的话敲在他心口,有撕裂感传来。雨落在他衣裳、发间,降在他曲卷的长睫上。他漆黑无光的眼眸不眨,似还 微微笑,讽刺般的语调,“我今年不过弱冠,离百岁差得很远,也不可能活到那么久。我尚在修行,也并无体弱病虚,你说的长休掌门 ……到底是谁呢?而你,又是谁?!”
虽说一梦一生,但手中掌纹命运又不会骗他。时光长河在喷薄时,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蓝衣公子只微微笑,一张与洛浦一模一样的面孔在雨中模糊,重新被烟雾笼罩。他转身,在雨中走远。衣不沾尘,鞋袜不湿。他那般的 走路姿态,是当真的悠然宁和,又透着淡淡的悲凉。
洛浦心中有古怪感,似乎在某个时候,他真的也走过这样一段路。没有尽头,没有终点。无人相伴,天涯一人。但那……不会是他。
洛浦低头思索一会儿,正要离去,空中数道白光飞泻而下,几个道士落在他面前,手中拂尘一扫,空气中有淡渺香火之气,是来自青云 观的味道。
洛浦扯动嘴角,抱胸而笑,懒洋洋的样子,“各位师弟师侄们……哦,还有师兄,别来无恙啊。”
众道士被他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发难前被大师兄长诫一道眼风拦住。长诫走到最前面,复杂凝重的目光对着自己这个天赋异禀的师弟, “长休,这次找你,并不是打打杀杀。师父病重,有话要交代你,跟我们回青云观一趟吧。”
“……师父病重?”饶是洛浦淡定,此时也不免手脚冰凉。这和梦境隐隐相应,算算时间……如果他没有沉睡一百年,大概也是这个时 间被召回青云观。
难道冥冥中,真的不曾改变?
他垂目不语,众人却以为他不愿意,当下更是震怒:他一个背叛师门的孽徒,师父居然还不忘他!照以往的相交,他们早该与他争辩动 手。但……师父临走前,独独要召洛浦回青云观,连一直侍奉师父榻前的大师兄都没这个机会。现在,实在不应得罪洛浦。
长诫等了一会儿,冷冷道,“你不愿意么?忘了告诉你,你身边一直跟着的艳鬼,也在青云观,本来打算用她炼丹给师父陪葬……”
“……结衣怎么会去青云观?”洛浦脸色突变,额角青筋一直在跳,手心里也布满了汗。这与梦境前后呼应,他又想起结衣当着他的面 魂飞魄散,心口就揪得生疼。
尽管安慰自己结衣身上有自己下的咒、不会怕日光,尽管安慰自己这不是百年后、结衣只是独自走了而已……他还是怕得心头空空,闭 了眼,瞬间又睁开,“好,我与你们回青云观。”
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让悲剧上演一遍。
不管洛浦这边如何,结衣已经到了卿园故居。心被伤得很痛,但只要不去想,也没有那么难受。她按着印象中模糊的影子,从南往北走 。浑浑噩噩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真就到了卿园。
她早就知道,卿家败落,那旧时园林,过了千年,恐怕连影子也没有了。但眼睁睁看着脚下乱葬岗般的地方,心里还是无限悲哀。中野 鬼哭,她坐在坟墓中,看着周围飘荡的鬼魂。
很抱歉,她已经离开了千年,即使这些野鬼生前全是卿家人,她也不认得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身上剩下的钱,去镇子里送给棺材铺,要他们帮忙修修坟什么的。她是不孝的,不能为卿家做什么。
在这里逗留了许多天,直到身上再没有一分钱。那时她还在昏昏沉沉的混日子,天亮了去镇子里吃些包子,人多了就走开,去野地里陪 鬼聊天说话。
他们不见天日,她就把自己一路来的故事,挑挑拣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