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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26-利害-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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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收到先英的回信,信中净是快乐,感染得胡荪乐不可支。    
    可他随即便是去想念宁昕儿:    
    “她快乐吗?”    
    宁昕儿隐约透露过,她小时候很孤独。母亲带她离开桑梓堂后几乎不能照顾她。那将是怎样一种生活?胡荪努力猜想,因为心疼而情绪低落,甚至悲伤。不过倒是调动起创作激情,竟然浮想联翩写出篇小说来。    
    他非常满意这篇小说,随时都揣在身上,更愿意相信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罗尼尔先生的秘书对胡荪说,她接到个电话,对方说从乐原来,住在普济医院,叫井上李如果方便就去一趟。秘书回答没有叫井上李的人,对方坚持说一定有,是乐原承天宫信用社派到TIM学习的。于是秘书问胡荪:    
    “知道谁是井上李吗?”    
    胡荪撒谎:    
    “原先准备派井上李来学习,后来换了我。我代表井上李去看一下吧!”    
    出来后胡荪想:“这会是谁呢?”他拿上写明地址的字条,坐出租车去寻找。    
    普济医院很小,环境特别幽静。没有多少病人,似乎医生护士反而比病人多。


《利害》 第二部分《利害》 身负原罪(2)

    问到12号病房,居然是一座小别墅。高大的树木浓荫蔽日,草坪起伏不平,碎石铺砌的小路弯弯绕绕。    
    在一条人造小溪边,树阴下支着一把巨大的五彩遮阳伞,伞下一个穿着休闲服的人斜躺在藤椅上看书。    
    胡荪猛然一阵剧烈心跳,他不敢相信会是宁昕儿。几步冲上去,激动不已:    
    “怎么会是你呀!”    
    宁昕儿用书盖在脸上,轻轻颤抖。    
    胡荪揭开书,见宁昕儿眼圈都红了。胡荪小声问:    
    “怎么就病了?”    
    宁昕儿直起身,倏然脸红,马上又是不冷不热说:    
    “没有大病,谢谢你来看我。”    
    胡荪拖过旁边椅子,靠着宁昕儿问:    
    “来多久了,怎么才告诉我?”    
    宁昕儿看看胡荪,突然捂嘴笑:    
    “为什么一身都穿红狐?”    
    胡荪看宁昕儿笑得这么开心,进一步逗她:    
    “穿上红狐就像见到故乡亲人。”    
    宁昕儿一愣,慢慢低下头问:    
    “真是喜欢吗?”    
    胡荪吃了一惊,马上明白她的意思,一时不知所措,心都颤抖了,小声说:    
    “喜欢。”    
    宁昕儿不说话,她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特护小姐来说该吃午饭了,胡荪说:    
    “那我先回去,下班再来。”    
    宁昕儿轻轻摇头,胡荪问:    
    “只有你的午饭,不回去我吃什么?”    
    宁昕儿顽皮地笑:    
    “看我吃,剩下的归你。”    
    胡荪哈哈大笑:    
    “那也是求之不得啊!”    
         
    进入房间,餐桌上摆好饭菜,都是营养餐。宁昕儿一蹙眉抱怨:    
    “就不知道换点花样。”    
    胡荪逗她:    
    “这么多好东西,你不吃我就吃啦。”    
    宁昕儿抓起一只鸡蛋搡进他手里,将一盒酸奶往他面前重重一杵。胡荪瞟瞟旁边忙碌的特护小姐,不尴不尬笑笑。    
    酸奶太稠,他没用吸管,溢出了嘴角,伸手拿餐巾纸,宁昕儿把住不给他。胡荪说:    
    “那我就用巴掌抹啦。”    
    宁昕儿不为所动。胡荪便学老农民的动作,张开大巴掌一抹嘴,还“哧溜”一声。宁昕儿忍俊不禁,大笑着趴在桌沿,笑得浑身颤动。    
    胡荪把她看着,看着她雪白的后颈,看着她薄如蝉翼的黄色丝织睡衣透露出若隐若现的腰背,看得痴痴呆呆。    
    宁昕儿笑够了,抬起头,迎对着胡荪的眼睛。马上怔住,她发现那眼睛背后燃烧的深情,一阵几近痉挛的颤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心狂跳不止,血液奔流,旁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甚至忘记了羞涩……    
    还是宁昕儿首先惊醒,她红着脸瞪了胡荪一眼,便低头不语。    
    一时没话说,胡荪忽然想起,缓缓掏出几张纸:    
    “先别生气啊,这只是小说。”    
    宁昕儿一把抢过来,背过身看《我不关闭窗户》:    
    宁昕儿眼前并不总是黑暗,睡梦中也是多姿多彩。她没用眼睛看过世界,只是始终把心灵敞开。    
    越来越不乐意妈妈告诉她太多,包括妈妈说:“我们搬新房了,这是二楼……”她马上打断妈妈的话:“我知道,还有个阳台,它像妈妈讲的十里长亭。”妈妈说:“没那么长……”她固执地说:“不,阳台连着花园呢!”妈妈说:“花园在窗户下面……”宁昕儿噙着泪水说:“我想,我们应该住在花园亭楼上,还有石子小路通向围墙外面的山坡。”妈妈哈哈笑:“噢,是的。那么再给你添首诗吧。‘亭楼高不过宫墙,也见人行千里上;一度再度量相思,天涯与它一样长。’”从此妈妈不再多说,把时间和空间都还给女儿。    
    宁昕儿喜欢守望在阳台,努力寻找没有抱过她的爸爸。她没有忧伤,隐约听见过爸爸的呼唤,相信爸爸不会抛弃她只是迷路了,她想站在阳台给爸爸招手,害怕爸爸找不到这个新家。    
    过了春夏又历秋冬,宁昕儿不停挥动的小手已经很累,但仍不肯停下。当太阳温暖的照耀到床头她一蹦就跳起来,仿佛看见爸爸的影子。尽管又是被黑暗峰峦遮挡,宁昕儿并不埋怨。妈妈说没有耐心将失去机会,缺乏宽容心灵将笼罩乌云,她不愿意爸爸看见女儿不够耐心和宽容。    
    直到花盆沾上露水宁昕儿还灿烂地笑着,仍旧举起手像风中花瓣一样努力吸引远方的目光,同时细声低语:“爸爸,知道你就在那丛林里……”说着就哭了。    
    宁昕儿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后开始沉默。妈妈不能排遣她的孤独,她也不知道心存另外的什么渴望,总是惆怅。    
    直到有一天,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其实这声音早就存在,只是现在才注意到像亲切呼唤,她开始明白自己另外的期盼了。    
    还在睡梦中她就被唤醒,急切地扑向阳台,熟练推开纱窗,再推开玻璃窗,然后从防盗窗不锈钢栅栏中放下小小吊篮,取回自家的豆浆。    
    完成这一切只在瞬间,却能给她带来一天的快乐。听那声音渐渐远去,宁昕儿偷偷模仿:“豆浆,卖豆浆喽——”禁不住咯咯欢笑起来,直笑得脸都红了。    
    这样的脸红是感到害羞,怕人听见她的模仿声。可是她十分乐意模仿,于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类似窃窃私语。


《利害》 第二部分《利害》 身负原罪(3)

    从此每天都有明确的期待,甚至提早醒来,裹在温暖的被窝静悄悄等待。那声音仿佛来自天籁,一开始细弱悠远,随着黎明风声袅袅传来,如同雨露滋润她充满阳光的心灵。她能够看见这是个英俊少年,眼睛特别明亮,目光温和含着羞怯。少年“吱吱”蹬着三轮车,越来越接近,“卖豆浆喽”就像专门唱给她的歌声。宁昕儿喜滋滋地摸索到窗前,相互没有一句话,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千言万语。    
    连续几天窗外飞雪,“豆浆”依然不间断。    
    这一天那声音嘶哑,放下吊篮后听到一通剧烈咳嗽,宁昕儿的心颤抖起来。咳嗽持续好久,宁昕儿终于开口:“你冷吗?”话一出口就满脸绯红,赶紧低下头,任由一头披肩发把脸庞覆盖。咳嗽停止了,那声音说:“对不起,耽搁你了。”宁昕儿想再问一声“你冷吗”,却说不出话来,她听见一声粗暴的驱逐:“狗东西,滚!”这是楼上的野蛮邻居,不止一次抱怨“豆浆”扰了他的清梦。紧接着“咣当”一声,野蛮邻居扔下瓶子砸在三轮车上。宁昕儿听见“豆浆”慌忙逃跑,同时听到一声啜泣。    
    雪停了但是积雪没有融化,三轮车深陷在雪泥里,“豆浆”吃力得快蹬不动了,宁昕儿听见“豆浆”在急促的喘息。接着又是咳嗽,比以前咳得还要厉害,继续挣扎着吆喝:“豆……浆……”吆喝声戛然而止,一个沉重的花盆或者类似的东西砸下来,有人惊心动魄呼叫:“不得了啦……”宁昕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心同时在破碎。    
    “卖豆浆喽——”这样的声音第二天同样从窗外传来,不过由男声变成女声,似乎饱含泪水,清晨的风中因此回荡一丝哀怨。    
    妈妈说再不会有人砸他们了,野蛮邻居已被逮捕。“可是,”宁昕儿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卖豆浆呢?”妈妈说:“想赚我们的钱。”    
    宁昕儿仍不放弃在阳台守望,她相信“豆浆”是回家了,也许“豆浆”的家正好在爸爸迷失的丛林。果然如此的话她默默祈求“豆浆”带信给爸爸,有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总是打开窗户等待。爸爸一定知道这是他女儿,就会迷途知返,而且带上“豆浆”来做客……宁昕儿又一脸羞红了。    
    没想到自己在井上心目中如此纯净如此善良如此美好,像天使一样,宁昕儿热泪盈眶。她想说“你就是‘豆浆’”,没说出口,千言万语一起饔塞在喉咙。她太感动了,不能自制,十分想扑过去,可她只是捧着脸,眼前湿漉漉模糊一片。    
    特护小姐慌慌张张进来:    
    “ TIM银行打电话到医院,找探视十二号的胡荪先生。要他立即回银行,有非常紧急的事。”    
    宁昕儿揩着泪十分恼怒:    
    “胡扯,哪里来的胡荪!”    
    胡荪说:    
    “我就是。”    
    看宁昕儿一脸茫然,胡荪小声说:    
    “可能是罗尼尔找我,这老头找人一刻都不能耽误。”    
    宁昕儿仍在揩眼泪,点点头柔声说:    
    “办完急事就过来。”    
    胡荪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回头,“橐——橐——”声渐远渐逝。    
    走出门,站在阳光底下胡荪又停下来,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不知道想过多少事。    
    回到TIM,有人在等候他。那几个人胡荪都不认识,他们叫胡荪外面讲话。    
    走出TIM大门,一个人拿出拘捕令,大喝一声:    
    “收起你的伪装吧,胡荪先生!”    
    原来他们是乐原市公安局的……    
    乐原市地方金融监管办主任封谷博士个性鲜明,工作目的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正确,又是个富有理想充满激情的人。    
    他想拿出承天宫信用社试行股份合作制改革,让私人资本控股,从而摸索地方金融机构的发展方向。    
    承天宫和通达堂解放前都是熵家的,解放后承天宫被收归国有。于是封谷博士首先找熵家商量,看他们有没有兴趣控股承天宫信用社。    
    熵家堂号叫通达堂,习惯上称他们居所为通达堂,后来就用通达堂代替熵家。    
    通达堂是统战对象,政府对他们很照顾,解放以来一直允许他们住在这座豪宅大院。落实政策时又把不当征收财产退还,这使得他们拥有必要资本。加上特别善于抓住机会发展自己,改革开放不久就重新成为豪门大户。    
    现在听封谷博士说公家愿意退让出承天宫信用社,通达堂喜出望外,当即表示他们愿意进入。    
    承天宫信用社注册资金一千万元,其中以承天宫部分建筑物折价八百万元出资,社员股金二百万元。    
    经过重新评估,信用社已经资不抵债,实际亏空超过八千万元。通达堂肯定不接受零资产转让方案,然而信用社的负债主要是客户存款,这就决定了不可能通过破产清算逃废债务。    
    封谷博士建议,整个承天宫的评估价为一亿,投入信用社仅是其中八百万元。如果将整个承天宫出售给通达堂,不仅弥补了亏损,还不必对信用社股权进行变更,只需要对承天宫产权变更登记,这就在表面上规避了私人开办银行的政策禁区。    
    负责国有资产管理的财政局不同意,他们认为承天宫只是对信用社承担有限责任,至多那八百万元投资颗粒无收,而不应该由承天宫一家来承担信用社全部亏空。    
    封谷博士便去解释,信用社与一般企业不同。八千万元亏空如果不由承天宫承担,就要由存款人承担,或者政府承担。要存款人承担信用社亏空肯定闹得天翻地覆,到头来还是只能政府承担。反正是要政府承担,从财政拿钱贴补与出售承天宫贴补有什么两样?    
    封谷博士又向靳天枢副市长解释,现在撤退出来政府只要承担八千万元损失,再拖下去窟窿越来越大,到那时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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