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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烨在一边闷闷接口道:“要不是我前些日子偶遇叶府尹,说起这案子时,我多问了一句死者名姓,回来就给那边写信,怕是压根想不起跟咱们说一声!”说完就起身一拂衣袖,往屋外走去,面上神情也有些郁郁,“晚膳你们先吃罢。不用等我。”
展云将信纸在两人中间展开。信写的不长,只寥寥数语,言辞之间也颇为敷衍,写信人显然有些不耐告知此事。段尘看完,又抬眸看向展云:“这位杨小茹姑娘,是你娘亲那边的表妹?”
展桓在一旁抚着折扇,面上颜色也不太好看:“是我和行之亲姨娘的小女儿。姨娘死的早,小茹十五岁便嫁了人,我们也只是幼时见过几面。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事也做得有些过。人是死在苏州城,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展云将信纸折好,又交换给展桓,唇边带着温润浅笑:“毕竟娘从嫁到苏州,就与那边少有联系,他们杨家生意上又跟外公走的近,姨娘也不在世了,与咱们疏远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又拍拍他肩膀,眨了眨眼眸,温声调笑道:“不是说要去找大嫂么,这会儿又不嫌人青籽姑娘跟你抢人了?”
展桓肩膀一抖,脚下一滑便行至房门口,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低声道:“就知道逗我开心,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劝劝爹吧!”说完,朝段尘轻轻颔首,便出了屋。
因为用膳就是在偏厅,两人索性就在屋里坐下来等候另外几人过来。段尘也听出些端倪,再加上从前展云讲过一些自己爹娘的旧事,前后连缀起来想了想,便轻声开口说道:“思念情苦。你若是有时间,不妨和他多聊聊。”
展云微一怔愣,很快反应过来段尘是在为展烨担心,眼中也露出浅浅笑意:“你若是愿意与他聊聊,估计会比我跟他聊天更让他开怀。”
两人正说着,其余那几人也都过来了。展桓的夫人似乎与青籽聊的正热络,两人手挽手相携进屋,边笑边说,倒是把展桓撂在后头,与萧意意并排走着。
青籽一见段尘就凑上来蹭,猫儿一般的大眼先瞪了展桓展云两兄弟一眼,又撅着嘴看向段尘:“小落,我和琴姐姐聊了一天。师傅都被我们念叨的烦了,你也不来……”
秦琴盈盈浅笑着看了段尘一眼,也上前拉住她一只手:“说着话这也没两天就要走了罢?往后你们俩在一块的日子长着呢,这几天就先陪陪我们,还有萧师傅,咱们一块逛逛铺子喝个茶什么的,也别老是在家窝着。”
段尘也不懂该说些什么好,只点点头,唇角努力弯出些笑容来。青籽和秦琴两人便一左一右拉着段尘到桌边坐下,一边笑嘻嘻讲着话。
萧意意侧眸看了这对难兄难弟一眼,抿嘴一乐,也跟着那三个丫头过去一块坐。心里却道这展烨教的真是不错,萧意意一边抿了口清茶,又眯了眯眼,唇边勾出一抹明媚笑靥。要是再年轻个十五六岁么,倒是可以考虑嫁个展家的男人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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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栀子?巧遇 …
第二日清晨,展云剪了一束雪白栀子,带着段尘到山庄后头的墓地上坟。段尘站在一边,展云则单膝跪在墓碑前,先是洒了三杯清醇酒液,又将栀子花解开,铺散在墓碑前面的地上。
温声讲了好一阵话,末了又略微侧过身,朝段尘伸出手来,清俊面容上带着温暖笑容,向来温和的弯月眼眸也映出淡淡水光。
段尘上前一步,唇角轻轻勾着,将手搁在他的手掌。接着出乎展云意料之外的,段尘微一躬身,便双膝跪倒在井如初墓前,端端正正拜了三拜,又轻声叫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可把展云高兴坏了,心里头暖融融亮堂堂,一阵纷乱鼓噪之后,呼吸渐渐就失了往常镇定节奏。弯月眼眸几乎成了弯弯月牙,微粉唇瓣张开又阖上,半晌都没讲出一句话来!
段尘却一脸平静,对着墓碑轻声说道:“请娘亲安心,段尘在此立誓,今生今世,定会善待展云,绝不会让他伤心,也不会辜负他一片情意……”
展云眨了眨弯月眸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种话不应该是男子对女方父母保证的话么?可看着段尘认真凝眉的侧脸,心中却不觉涌起一股暖流,转过头看向苍灰色石碑,唇角勾出一抹温润笑意,在心底悄悄念道:娘亲,这样你该安心了罢。
两人牵着手走回山庄,路过那一片幽谧花圃,展云忍不住停下脚步,噙笑问道:“尘儿,你都叫了我娘为娘亲,怎么还叫我展云?”
段尘却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自己是幼年遭逢巨变,家中亲人一夕离世,和展云成年之后历经丧母之痛还有很大不同。自己十多年来都未曾到汴京墓地看上一眼,亲人音容笑貌早已镌刻心间。先时是想去而不得去,到了这几年,则是渐渐想通了,并不执着于拜祭一事。
可展云从母亲过世就长年守望,只要在山庄中的日子,总是每隔三两日就去墓前清扫,剪花奉酒,陪着井如初讲话。从前只是听他随口讲讲,可刚才亲眼所见,光是刚才在墓碑前讲的那一番话,就听得人格外心酸。
如今两人一走又是小半年,且又是为着陪伴自己一了多年心愿,段尘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再加上对这位曾经在江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奇女子很是尊敬,段尘索性就提前开口叫了声“娘亲”,又说了些允诺的话,既是让井如初泉下有知聊有慰藉,也是安抚展云莫要太过神伤。
因此展云突然有此一问,倒是把段尘说的一愣,当即看着他反问道:“不然叫什么?”
展云微微一笑,循循善诱道:“叫行之。不然就叫云。”反正他从小到大,井如初从来不叫他的表字,因此单唤一个“云”字,于他而言也很是亲切。
段尘抿了抿唇,瞟了他一眼,又看向前方:“行之。”
展云看出她是有些别扭了,也就没再逗她,浅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路走回前厅。
原本说好看望过井如初,段尘就和青籽她们一起出去逛逛。谁知一进屋,不单秦琴,青籽和萧意意,连同展桓和展烨都在,旁边还站着两名捕役模样的年轻男子。众人一见二人回来,面上神色都有些微妙变化。那两名捕役转过身,先朝展云拱手行礼,接着又面露迟疑将段尘一番打量。
两人交换一个眼色,其中年长些的先说话了:“不知这位可是小段公子?”
段尘因为已经成为展云未婚妻的缘故,也不用如从前那般介意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因此便爽快点头:“我是。”
那年轻的捕役有些绷不住劲儿,一听这话先是一咋舌,眼眸瞪的滚圆,怎么跟他家大人说的不一样!旁边那年长一些的忙咳嗽两声,接着又面露微笑看向段尘:“是这样。两年前,我家大人曾承蒙段公子相助,对段公子过人才智一直赞不绝口……”
段尘轻轻颔首,示意自己记得这件事。那捕役又微笑接了下去:“咱们苏州城最近出了几件离奇案子,我们已经查了月余,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前日听闻段公子现在行云山庄,我家大人便遣了我二人来,想请段公子帮忙提点一二。”
段尘下意识抬眸看向展烨,却见对方微微笑着放下茶盏,似是别有深意的看了旁边展云一眼,缓声叹道:“行之,尘儿,看这情形,你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萧意意也跟着笑:“看来今日这街是逛不成了,琴琴,青籽,还是咱们三个去吃茶罢!”等了两刻功夫,好容易等到段尘被这小子领回来,却又有了旁的事情。偏偏这种事段尘很难袖手旁观,萧意意和青籽当时一见有穿官衣的进屋,就知道这事十有八九不太妙。
青籽这回也没生气,只看了展云一眼,猫儿般的大眼瞪着他:“要保护好小落,知道不?”
展云在青籽的娇声数落下连连点头,一一保证,听得萧意意在一旁直乐,秦琴也撇过头轻笑出声。末了,众人分别上了两辆马车,萧意意等三人一辆车,同行的还有两名丫鬟,车子慢悠悠行着,一路去城中逛街游玩。展云和段尘则连同两名苏州府的捕役上了另一辆马车,快马加鞭赶往苏州府衙。
路上,其中一名捕役从怀里掏出几张誊写过的纸张,上面记录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在城中惨死的三名女子的基本情况。第一名女子死于四十多日前,正是展云姨娘家的表妹,杨小茹。
段尘和展云很快将纸上内容看完,又抬眸看向两名捕役:“怎么将三起案子联系到一起的?”
年长些的那名捕役笑了笑:“说实在的,咱们苏州城打从两年前那起案子之后,一直太平的很。我们大人平日对城中治安抓的严,一年中偶尔有几起死了人的案子,也多是流氓地痞无端争斗,或者是家长里短一个不小心闹腾大了的,基本不出三日就能破案。”
“可这回,从第一起案子开始,我们大人看过那姑娘的尸体,就摇着头说不妙。”那捕役说着,也叹了口气,“当初大家伙还不相信,也有人怀疑是那女子的夫君做的,毕竟当初这杨家人走的特别匆忙……可过了十多天,又出了一起案子,同样都是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同样都是被人用布条勒死,大家伙渐渐就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旁边那个年轻一些的也开口道:“我们从出了第二个案子就一直在查,可这案子,真的是一丁点头绪都没有!直到前几天又死了人,我家大人就有些急了。昨天半夜去仵作房又看过一遍尸体,将我们挨个骂了一通,然后一顺口就提到了您的名字……”再加上丁大人前几天在城中与展烨巧遇,知道段尘现在行云山庄,因此一大清早就把手底下人派过来请人帮忙。
展云看着段尘垂眸深思的神情,又转头朝两名捕役微微一笑:“待会儿还有有劳二位,先带我们过去仵作房看一眼。”
那两名捕役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进到苏州府衙,两人与丁大人稍作寒暄,接着便由捕役带着去到后院仵作房。当值的仵作在一旁帮忙,展云一边翻阅之前的验尸记录一边温声念诵,段尘则仔细查看唯一的一具尸体。
第一名死者已经被运回家乡,第二名死者的尸体因为时间太久,已经有非常严重的腐败迹象,因此只能依靠先前的记录。段尘一边听着展云逐条念出的内容,又仔细看过眼前这具尸体身上各处。
死者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容貌清秀,身材娇小,身上除了颈间一道环形勒痕,并无其他被虐伤痕。一旁的仵作补充道:“这位姑娘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衣衫极为整齐,连腰间的流苏都是仔细抚平过的……”
段尘闻言抬眸,眉尖微蹙:“先生的意思是……”
“不敢。”老头忙摆摆手,又接着解释道:“依老朽拙见,这凶手应该在现场停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走的很是从容。”死者身上衣衫熨帖,头上的簪子以及身上的配饰都佩戴的整整齐齐,连腰间的淡粉色流苏都梳理的一丝儿不乱。若不是先两起案子也是如此,乍一看没准还以为是自杀的。
段尘和展云对视一眼,两人向仵作道过谢,又一同去到前厅,听丁大人以及主簿先生说了些案子情况。
三名死者皆为已婚少妇,最小的杨小茹还不到双十,年纪最大的女子也就是前两天被害的这位,也不过二十四五年纪。三名死者的家世背景也不尽相同,杨小茹算是商贾之家,另外两名死者,一个家里夫君是开镖局的,另一个则是在街边做小买卖的。
杨小茹是在客栈被人以一条白色布带勒死,另外两名死者,一个死于一间茶楼后巷,另一个死在自己家中床上,不过在后两名死者的身边,并未找到行凶的布带。
基于三名死者皆是被布带类的物事缠绕颈项导致窒息而死,再加上三人死亡时间间隔约莫为十二三天到十五六天,且死后身上衣物及配饰都有被人收拾整理过的痕迹,苏州府已经将三件案子归在一处。丁大人手底下的捕役已经追查了将近一月,可案件依旧没有任何进展。现场留下来的线索,除了一具尚且保存完好的尸身,便是最初那条将杨小茹勒死的白色棉布条。
丁大人手下的人已经将布条拿到城中布庄问过,证明这种布料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棉布,一般人都可以买得到,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因此从凶器下手调查这条路子也断了。
段尘和展云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天有些阴沉,走没两步竟下起雨来。两人也没带伞,展云忙拉着人进了附近一间饭庄,一边笑道:“原本还想什么时候带你来这尝尝这家的特色菜,这场雨倒是下的巧。”
两人说着话,跟着小二上到二楼,不想段尘刚步上最后一阶台阶,身形便微微一顿。展云跟在后头,便顺势扶上她腰侧,柔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