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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婉仪来到凤栖宫时,练月笙正和红司几个说着话。
“不用多礼,坐下罢。”练月笙声音不冷不热,指了指底下的圆凳。
姚婉仪谢恩,双手交于腹前,动作优雅的坐了下来。
练月笙打量了一眼姚婉仪的容色,眉清目秀,有着一股书卷气,倒是耐看。她没打算和她客套什么,张口就说:“你在这宫里面有什么恨的人吗?”
姚婉仪一听,心头突突一跳,扯着唇角,说:“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练月笙答非所问:“你让满儿出宫干什么去?”
姚婉仪目光一闪,复又平静道:“妾让满儿出宫置办几样饰品。”她微微垂开眸子,“娘娘也知道妾的品级低,在银作司那儿拿不了几个满意的,所以就让满儿出宫置办了。”
练月笙依靠在软椅上,微微笑着从蓝熏手里面接过从朱雀门那儿拿过来的记录,“十天前,凝雪宫宫女满儿凭姚婉仪给的腰牌出宫,一个时辰后返回。”她指尖划过那行字迹,“今儿个满儿又出宫去了,可是去拿定制的饰品去了。”
听了这话,饶是姚婉仪再想维持平静,都差点崩开,她神色中隐有不安惶恐之色。练月笙将她神色变幻看在眼里,笑了一笑,“都招了罢。”
姚婉仪扯笑,“妾……娘娘让妾招什么。”依旧装傻嘴硬。
“你想法不错,行事又利落简单,手脚干净不拖拉,再加上你不引人注目,说实话真的很难让人把你和毒牛乳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她屈起手指来敲了敲朱雀门处记录出行的册子,“但是,就错在你沉不住气,急着让满儿出宫去。”
“若是前两天让她走,或许没人发现什么不对,可你偏偏在淑妃大力排查御膳房等处的时候让她走。”练月笙摇头啧啧一笑,意味深长。
“妾……”
“庄妃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恨到你非要下砒霜把人毒死?”
“娘娘……妾……”姚婉仪急的冒烟,欲要辩解。
“御膳房那边的师傅有和满儿是同乡的罢。”她从供词里头抽出一张来,“叫任大贵,是在御膳房里做下手的内监……”
“娘娘!您听妾说一句话啊!”姚婉仪大吼了出来,打断了练月笙。
练月笙朝她看过去。
就见姚婉仪面色涨红,额上冒汗,从凳子上滑跪到地上,“妾是被冤枉的!”她心一横,坚持道。
练月笙脸色沉下来,看着地上那个死不认罪的姚婉仪,眉目一厉,凤眸里透出凌凌寒气。把记录册重拍在案几上,严声道:“姚婉仪,本宫是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
“你到底因何毒害庄妃,给本宫如实招来!”
红司闻言,忙不迭的佯装焦急的模样,在旁劝着,“娘娘,您还有着身子,万万不可生气啊。”一壁说一壁递了杯水过去。
皇后一发威,吓得姚婉仪浑身抖三抖,嘴里的话梗在喉咙里,出不来。
正巧这时绿莹进来了,瞧见地上那人吓得面如菜色,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娘娘,满儿和任大贵都招了。”绿莹福身,“主使是姚婉仪。”
姚婉仪一听,知道自己逃不了了,两眼一黑,昏了。
练月笙摇头,鄙夷道:“真是个不经吓的。”她问绿莹,“淑妃那边审完了吗?”
绿莹回道:“任大贵怕牵连家里人,被淑妃吓得全招了。至于满儿,死活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就算吓她说要上刑,也半个字不说。”
“倒是个嘴硬护主的。”练月笙淡淡一句,眼睛一瞥地上躺着的姚婉仪,就说:“回去告诉满儿,她主子招了。”
第12章 案子结了
谋害庄妃的人是姚婉仪,此事一经查明,在后宫里引起了不小骚动。姚婉仪是何人?估摸着三品以上高位宫妃知道她的少之又少。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庄妃当时就恨得要撸袖子上前扇姚婉仪几巴掌,幸好让苏贵嫔几个拦下来了。
姚婉仪此人心高气傲,一朝入宫,久不得宠,因为争不过有权有势的宫妃,只能憋着气学着谦虚低调,求有朝一日能偶见圣颜。有一日还真让她碰上了,只不过不巧的是,那会子景琰正携着庄妃游园,庄妃乍看之下,对姚婉仪没印象,也就知道是个无宠的妃嫔,是以,就出口嘲讽了几句,当着景琰的面,她话虽然说的含蓄,但字字扎姚婉仪的心窝。
所以,姚婉仪就记恨上庄妃了,想了个法子,就准备要了庄妃的命。
庄妃觉得这是小事,练月笙觉得这就是典型的祸从口出。少不了对着气呼呼的庄妃一顿说教,让她长点记性,指不定下次就没有猫给她挡劫了。
事情结了之后,练月笙差杜小宝和黄杨去宣政殿给景琰知会了一声,景琰拟了道旨意,剥夺姚婉仪位份,将她打进了冷宫。
彼时,景琰已从国库里拔出了钱财,派萧离为钦差,赴江西赈灾。他得以喘了一口气,练月笙就差人带着案子结果来找他了。
他还没忘了这事是交给淑妃查的,怎么来的是练月笙的人,是以就出口问了一句。
黄杨如实答了,淑妃力不从心,找皇后来帮忙,所以这案子是皇后和淑妃一起破的。
景琰沉着脸,什么都没说,挥手让人退了。
凤栖宫里,练月笙歪在南窗口的软榻上,身后有红司执着绢扇轻摇,凉风阵阵。她眼睛一转,就能看见院里开的艳丽的夏花绿柳,好不惬意。
黄杨进殿,手里端了一碟又白又红的东西,练月笙定眼一眼,原来是染了色儿的碎冰。
练月笙是个不耐热的,黄杨没事就鼓捣酸梅汤,柚子花茶之类的给她降温,今儿个黄杨瞅着小厨房里化水的冰块,灵光一闪,觉得把冰块捣碎,浇上果酱,这凉凉甜甜的吃下去,岂不是美哉!
这样想着,黄杨就兴致勃勃的动手了。
练月笙瞧着这东西觉得新奇,坐正了之后,用银勺舀了一小勺送进嘴里,顿时就觉得浑身都凉透了,碎冰里夹着小块的西瓜,汁液的味道又香又甜,让练月笙赞不绝口。
黄杨见皇后吃的开心,紧吊着的心也松了下来,但是提醒她说,这碎冰好吃是好吃,但吃多了对身子不好,只允许她每天用一碟。
现在练月笙在外可还是个“有孕”之人,碎冰这种东西,是万万不能被有心之人看见,现在殿里几个都是她心腹,所以她才能放开了吃。
练月笙吃的舒服,让黄杨把法子交给小厨房的厨娘,多做一点,分给宫人们尝尝,也算是慰劳他们了。
黄杨听罢,领命去了。
吃过碎冰之后,练月笙又歪回了榻上,刚想闭眼睡一会,外头就来人报淑妃来了。
淑妃是来向皇后道谢的,要不是有皇后在,她五天里定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练月笙简单招待了一下淑妃,后就把她打发走了。
…
芊婕妤站在宣政殿前,身后宫女手里捧着一个香木托盘,上面放着是芊婕妤亲手熬制的菊花蜂蜜茶。
殿里面景琰批阅着奏折,就听见了外头响起的声音,一听之下,竟是芊婕妤。
芊婕妤脸上挂着和煦的浅笑,正和赵怀生“通融”着,让他把她放进去。
赵怀生在宫里混迹了这么久,真笑假笑会看不出来?这位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他刚想再提醒她一句,殿门就开了,碧纱福了一福,让芊婕妤进去。
芊婕妤神色一傲,斜了眼赵怀生,踏着莲步,款款走进宣政殿。
她从文欣手里接过托盘,笑容满面的走过去将托盘搁在了龙案上,轻声曼语道:“陛下,您辛苦了,妾为您熬制了菊花蜂蜜茶,解一解乏。”说着就将青瓷碗捧到了他跟前。
景琰因江西的事情无心其他,现在看见芊婕妤笑靥如花的脸庞,心里不禁一暖,道了句“你有心了。”随后就把青瓷碗接过去用了一口。
芊婕妤娇笑着,赧颜道:“陛下为国事操劳,妾也只能在后面为陛下做些这样的小事了。”
景琰又赞了她一句,芊婕妤就有点飘飘然,说话也大胆了,她抬起泛起盈盈光泽的杏眼,樱唇一张,说到:“陛下,虽说国事重要,但你身体也要珍惜啊。妾听说,您自昨天开始就没休息过,这样您的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不如歇一歇罢。”
昨天的时候在宣政殿里不欢而散,她没捞着雨露,回了广凌宫后,悔的要死。这回怎么着,也不能让昨天的场景重演了,“妾那儿的厨娘新学了几道杭州菜,殿下今晚不如去尝一尝,也好放松一下身心。”然后吃过饭后,浓情蜜意之际,也好办正事。
她脸色绯红,手就要搭上他的脖子,却被景琰一手抓住了,景琰神色淡淡,沉着声音开口道:“芊儿,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今江西大涝,朕无心其他,你且先乖乖回去。”说罢,推开她的手。
“陛下……”芊婕妤委屈的眼里泛泪,她咬了咬唇,轻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陛下,您都好久没来找过芊儿了,芊儿想您啊。”
景琰叹气,“朕答应你,等江西的事情一过,朕就去找你。”
芊婕妤双手揪着衣角,听见这话,眼睛亮了亮,旋即又暗下来,“可是……太后……”
“朕说话算数。”他温声道了句,“行了,擦擦泪,先回去罢。”
如此之下,芊婕妤只好擦干净了泪,再次带着满腔的不甘不愿,从宣政殿里退了出来。
劝走了芊婕妤,景琰略显疲倦的闭眼叹了口气,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他看了眼龙案上搁着的青瓷碗,再也没心思喝上一口。
赵怀生从外面进来,顶着挨骂的压力,开口劝皇帝多少休息一下。
景琰全然不理,把青瓷碗推到一边,拿起折子看了起来。
赵怀生心疼的都要哭出来了,这样那行啊,身子会受不住的!
凤栖宫。
练月笙差点没把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让我去宣政殿劝陛下休息!”她惊愕着大声说了出来,“薛公公,你没传错话罢。”
薛庆额上淌着汗,听见这话,点头道:“回娘娘,奴才师傅就是这么说的。陛下已经一天不眠不休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师傅实在没法子了,就让奴才赶紧来一趟娘娘这儿,让娘娘去劝劝陛下去。”
练月笙揶揄着笑,“你师傅请错人了,回去告诉他,让他请芊婕妤去。”
“芊婕妤前头去过了。”薛庆说:“送了菊花蜂蜜茶后就回去了。”
练月笙“呦”了一声,笑的略有讥讽,“连芊婕妤都劝不动,本宫更不会劝动了。”
“你回去复命罢,陛下以国家大事为重,这是江山社稷,人民百姓之福,江西的事情刻不容缓,陛下这样不眠不休的忧心,不正是心怀天下的表现吗。再说陛下又不是小孩子,等累了,没人说,他自会去休息的。”
薛庆一听,腿一屈,跪下了。
“师傅说了,要是娘娘不去,就让奴才在娘娘跟前一直跪着!”
“……”
那你就跪着吧!
此后的一个时辰里,她在院里池塘里喂鱼,薛庆跟过来,跪下;她回去练字,薛庆一步不离的跟着,跪下;她用晚膳的时候,薛庆在她面前跪着;饭后,她要去别的宫妃那儿串串门子,薛庆跟个尾巴似得……
终于,练月笙忍无可忍,一脚踩在凤栖宫前花圃处的岩石上,怒道:“本宫去行了罢!”
薛庆心惊胆战,“娘娘,仔细着身子!”
练月笙:“……”
宣政殿外,赵大公公左等右等,等的抓耳挠腮,总算把皇后娘娘给等来了,他一作揖,就往里头通报,也不管皇帝的意思,忙打开门,把皇后送了进去。
殿里燃着灯,白亮如昼,紫金鼎炉里的熏香散发出淡香阵阵,萦绕鼻端。景琰抬眼,就见那人一身正红宫装,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他心里暗训了一声赵怀生,他没让她进来!
不过,这是刮了什么风了,把她给刮到宣政殿来了。
练月笙见了礼,抬头见那人正盯着自己,眼睛里血丝尤重,平日里英俊明朗的容颜,如今也变得有几分憔悴。她平着声音,说:“陛下,您该休息了。”
景琰不说话,沉着脸色看她,似乎有些意外,“你就是来说这句话的。”
练月笙诚实点头,“正是如此。”
闻言,景琰不冷不热的回了句,“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
练月笙看他一眼,福了一福,道了句“臣妾先行告退。”直接转身走了。
后头景琰看的眉心直跳,手一动,案上的折子就噼噼啪啪地掉到了白玉石切就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