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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如玉 作者:璇玑小篆(潇湘2012-7-19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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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少女怯怯低下头,“奴婢唤作辉夜姬,先前是杂役房里的女仆……太子殿下没有见过奴婢也是应该的。”
  宇文恪沉默了,半晌不说话。辉夜姬下意识抿了抿嘴,片刻,才轻声道:“这两粒药是楚王殿下吩咐带来的…。”
  “楚王?”
  宇文恪全身一震,立刻扑到辉夜姬前,刚要开口,沉睡中的的士卒被仓啷啷锁链声惊醒,打了个喷嚏,不耐烦的咕哝几句:“甚么东西?……”
  宇文恪唯恐狱卒过来探看,登时不敢动弹。直到过了良久,那狱卒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他才听到对面辉夜姬轻声道:
  “殿下,楚王吩咐奴婢带来一句话……。无论如何,他仍然是当年与您同跪祖庙的弟弟…。若是您信得过他,便按照他的指示来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将您救出去。”
  辉夜姬再次摊开手掌:
  “一粒止痛,另一粒能使您看起来全身溃烂发烧,伤情岌岌可危的模样……这是为将来几日省下皮肉之苦。”
  两粒药丸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宇文恪却犹豫了起来。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心头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了年幼的宇文凌望着他笑的模样。那时候他还不过是个六七岁大的孩子,却故作老成的跪在祖庙前喃喃自语,直到一抬头瞧见宇文恪就在他身边,一双好看的眉眼玩了起来,开口必然惊人:
  “太子哥哥……难得你来瞧我这被罚的人。不过我此刻饿得慌……你有没有甚么吃的哇?”
  宇文恪从来不敢违背父皇旨意,那一天却鬼使神差的揣了块点心偷偷递给宇文凌。后者大喜过望,不料尚未待将那块点心吞下肚,就被管教太监捉了个正着——结果自然是太子殿下陪同罚跪。兄弟俩跪了整整六个时辰,饿得头昏眼花,最后还是李皇后心疼求情,才使得两人扑到御膳房里狼吞虎咽了一顿。
  自那以后,宇文凌便时常亲近宇文恪,若有了甚么好玩的物事儿,必然要手舞足蹈将宇文恪请过去一同观赏。自小建立起来的兄弟情义自然非同寻常,可是……可是……
  宇文凌毕竟才是李皇后的亲生子。
  宇文恪望着那两粒药,沉吟了很久很久。久到辉夜姬以为他必然要拒绝的时候,他却伸手,取过药来一仰头吞下。再低头瞧向辉夜姬的时候,眼神清亮,眼底却有一丝黯然。
  “自小到大,只有楚凌君真心待我。”
  “我信他。”




☆、二十八、在下是方士

  二月初二。天阴有雪。
  容琳璃郡主将自己锁在房里整整一天,傍晚之时终于像幽魂一般飘出房间,眼眶红红似乎刚刚哭过。
  不日就是她的寿辰。前几日听闻楚王凌从南越求亲不得,已经返回了国都,她欣喜万分,一早将自己打扮齐整乘车出门,派人送上名帖意图拜访。却不料接连碰了软钉子,楚王闭门谢客,谁都不见。她心死不死,又辗转派人前往送信,邀请楚王凌前来参加她的十九岁寿辰庆典,此番却被宇文凌一口回绝,回话只有一句:
  “郡主婚期将近,不方便见外客。”
  这句话彻底勾起了容琳璃的伤心事,惹得她眼圈红红,当即躲回房间里放声大哭。哭声惨惨沥沥,闻者伤心流泪,唏嘘不已。终于见她惨淡妆容从屋里飘了出来,早就候在一旁的奶妈赶忙迎了上去:“小姐啊,你一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我这就吩咐他们送晚膳上来——”
  容琳璃眼睛红红,兔子一般。失魂落魄的摇了摇头:“不用,我要走走,你不要……。不要跟着我。”
  奶妈不放心:“这怎么行?小姐若是走丢了……”
  “我不出府门。”容琳璃还没说两句,眼泪又掉了下来,当即啜泣着语不成声,“……我不出去!我不愿见到那个没良心的人……我就在自己家里走走,莫非还要人管么!”
  奶妈唬了一跳,连忙让开路,却还是不放心,招手叫过来几个侍女,命她们好生照看着小姐。只见容琳璃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的飘着,双眼发直不知瞧得是路还是甚么别的,就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绕着容束侯府一圈一圈走着。心中念起小时候,与楚王言笑晏晏两小无猜的模样,又想起了父亲严厉斥责自己不准与楚王来往时声疾色厉的模样,一时间愁肠百转,泪眼婆娑,索性伏在假山石上放声大哭。一时间觉得天地之间了无生趣,还不如死了的好,免得生死作相思。
  抽抽噎噎,哭哭啼啼,她就这么精神恍惚下意识的走着走着,不晓得过了多久,抬头瞧见天色已晚,前方灯火朦胧一片小竹舍。看那青石板径,修竹茂林,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容琳璃不由得渐渐止住了哭泣,睁大眼睛,打量起四周来。
  到底是少女心性,浑浑噩噩哭了良久,此刻稍觉清醒,腹中觉得饥饿,她揉了揉眼睛,向前走着,准备敲开这门,寻找些吃的。
  将将走到窗下,猛然听到屋内模糊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届时贵国国主从北郡起兵,联合西凉部分流民将士一同起义,想必大事可成……如此,就多劳烦阁下了。”
  乍闻此声,容琳璃吓得脸色顿白。这浑厚略带沙哑的嗓音,不是容束侯是谁?
  另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问道:“西凉也要参与么?”
  一个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响起,仿若清泉石上流,似乎轻轻一笑道:“正是。我西凉已做好部署,只待燕国国主号令……共襄义举。”
  容琳璃心惊肉跳下暗自思忖,若是被父亲大人瞧见自己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少不了又是一顿痛骂。如此倒是不如不出声的好。她悄悄移动了脚步,打算慢慢退回去。却不料甫一撤布,脚下枯枝作响,“啪”一声清脆炸开!
  “——谁?!”
  容琳璃大吃一惊,慌忙转身欲逃。还不待举步,身后破空之声嗖然传来,她只觉得背脊一凉,“哗”一声响动,针扎般的刺痛从背后皮肤传来,她支持不住身躯,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屋内众人觉察,齐齐抢身出来。容束侯眼神锐利,却在瞧见容琳璃之时大吃一惊:
  “琳璃?!——你怎会在这儿?!”
  容琳璃含泪俯身在地,痛的叫唤:“爹爹!——唉吆好痛!——痛死我了!——”
  容束侯一惊一怒,大步向前扶起女儿,只见她背后左肩附近有铜钱大的烧伤痕迹,已然溃烂。他心念一转,抬头唤道:“白公子,劳烦你,先将小女的符咒解了罢。”
  那另外一个奔出屋来的人,正是一个年轻的方士,西凉使者,白瑜。
  听闻眼前此人乃是容束侯之女,他也略微惊奇。稍后微一思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完好的雪白符纸,划破手指滴上两滴鲜血,念罢符咒后手上运功,转眼符纸被热力灼烧成一堆灰烬。他慢慢俯下身,将那堆灰烬悉数倾倒在容琳璃的伤口上。只过了片刻,容琳璃的呼痛声已弱了下去。却仍是秋波含泪,怒视着白瑜:
  “……你,你这混帐道士。再迟片刻,我便要痛死了。”
  白瑜微笑起身立在一旁,闲闲的笼了手,不与她计较。
  容琳璃满腔怒火悉数倾倒在他身上,挣扎着起身骂道:“臭道士,死道士,莫非小姐我得罪你了?!出手就是那么狠的,你莫非与我有宿怨!出手便杀生,菩萨叫你死后入十八层地狱!”
  “在下是方士,不是道士。”
  白瑜意态闲闲,拢了拢衣袖,微笑如轻云流水:“地狱一说,是为佛家所设。在下修术,不供奉菩萨。”
  容琳璃噎了一噎,瞧着面前此人不过二十左右,峨冠博带,身配古剑,气息颀长沉雅,微笑清和有礼。喉咙中所转的骂人话便出不了口,只是悻悻:“总之你也不是甚么好人!”
  “住口!”
  一旁容束侯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要不是白公子手下留情,此刻你小命早就没了!——我问你,你来这做甚么?!都听到甚么了?!”
  最后这一句话语气严厉至极。容琳璃那里受得了这等语气,还未开口眼圈又红了:“爹爹,连你也向着外人!……女儿连命都快没了,你还这么凶!”
  容束侯哼了一声:“我和白公子在此议事,谁教你闯进来的?!”
  “这儿又没有侍卫,我以为是你又养了一个小妾!”容琳璃哭着大声道,“谁爱听你们议事!你就是整天忙这忙那,没时间陪我娘!要不然我娘就不会早死了!”
  容琳璃自幼丧母,由容束侯养大。容束侯的发妻因病早逝,彼时他忙于政务无暇过来照看,对此他常怀忧愧疚之心。此刻听的容琳璃这么一说,他怔了怔,一时间无话可答。
  容琳璃挣脱了他的束缚,怒气冲冲朝前跑了几步,又回过身来怒视白瑜:
  “你不要得意,这笔账姑娘早晚要讨还回来的!到那时我也在你背上烧一个窟窿,叫你试试这滋味!哼!”
  她狠狠一顿足,拂袖而去。背后白瑜依旧意态闲闲,微笑着不动声色。
  容束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向白瑜:“小女顽劣,公子莫要见怪。”
  “无妨。淳朴率真,本性中人。”
  白瑜微笑,笑容在修竹茂林月夜中温和美好,仿若流风回雪,霜华高洁。
  “这是解令千金淤血的方子……方才白瑜不知窗外之人意图为何,贸贸然失手过重。还请容束侯大人见谅。”
  容束侯微微一怔:“那么白公子方才……”
  “方才不过是止痛的法子。”白瑜笼袖微笑,“按此药方抓药一日三次,七日可解余毒。”
  容束侯接过那一纸药方,大略扫了一眼,松了口气:
  “公子心思缜密,原本就应当如此。只是小女顽劣不堪,实在是让公子见笑了——北燕使者还在屋内等候,咱们回罢。”




☆、二十九、保佑你下地狱

  二月初五,皇帝寿辰。于政德殿设宴大宴群臣,顺便款待来自南越的使者。
  来人正是南越李丞相之子,礼部侍郎李璟。此次奉南越国越容女帝谕令前来东齐,向东齐国皇帝陛下递交国书,邀请东云过派使者前往南越,参加四月份南越国皇太女登基大典。宇文煌抱病出席,亲接国书,允诺必定派人出席国君登基观礼。
  自从上次受了惊吓导致急病,宇文煌很少出席此类宴会。就连每日朝政也多半在病榻上处理。此次有后妃陪伴着出来,虽然是强支神态,却也掩不住周身疲惫苍老之色。究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英雄垂老,就连昔日在马背上叱咤风云将军出身的宇文煌也无法抵挡岁月无情的变迁。席下诸位皇子悉数前来,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底下却是波涛暗涌——谁都瞧得出来,老皇帝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看来大去之期不远了。
  舞姬踏着乐拍缓缓走了上来,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金碧辉煌的大殿觥筹交错,初时没有人注意到她。然而——
  “铿”然一声响!
  如珠玉激鸣,语声清越悠长,曲风转而激荡汹涌,如浪潮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层层叠叠绵延不绝,刹那间滔滔不绝的弹拨奔涌而来,如急流清泉下激流的珠玉碎溅,如飞空瀑布架起恢弘的彩练长虹,明艳亮丽,不可逼视。舞姬妖娆身段也随之一拧,生生挪腰向左一让,行云流水般素白水袖长长一挥,如白练当空回云流雪,将孝素的颜色生生舞成了明艳惊人的峻丽。就连方才正在举杯喧哗的宾客们都停住了,一起朝这方向瞧过来。
  一曲古筝长笛,金戈铁马,气势恢宏,舞姬身姿玩转曼妙,尽态极妍。但见长长苏绣缀袍越舞越急,如日中天般华美璀璨,琴声激越,笛音清扬,碰撞出满殿余音绕梁的铿锵伐鼓,将殿中舞姬身段衬托如激云捧雪,彩娥飘飞,刚劲柔韧一如旋律,曼妙婉转俨然成了陪衬。只听得众人心神荡漾,瞧得满眼都是长长挥舞绵延不绝的水袖,旋转曼妙的身姿轻盈游走,所到之处花香遍地,曲意风流,婉转飘飞。
  笛音渐缓,古筝放慢。方才撼人心神的杀伐之音渐渐转入低沉,仿佛英雄笑傲沙场后自信而睥睨一立,万里河山收入囊中。再没有铿然激越的金戈鸣撞,没有呐喊杀伐声音震天,一股幽晦难明意味不清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正如杀戮之后的肃然,战场遍地尸殍的萧索,往事如云烟轰隆隆奔涌上心头,仿佛是英雄耄耋垂老,临死前仍然记得自己辉煌峥嵘的岁月,最终终于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浩浩荡荡如同历史岁月一去不再复返了。
  短短一曲,惊人一舞。如同人世百年岁月,时过境迁,白驹过隙,功名利禄得失荣辱,都如云烟般消失在岁月长河中。天地为炉,冥冥众生都在受着这煎熬。倘若有真正看穿生死参破得失的智者,恐怕也会为这一刻而黯然失神。
  舞罢了一曲《惊云》,众人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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