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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怪就怪你弟弟。”一口回驳掉程旭试图逃脱职责的借口,凌昭开门送客,“明天记得准时。”
“嘿,你这人……”来不及调侃,便被凌昭一胳膊推到屋外,外加关门声告别。
程旭摸摸鼻子,看看门外一脸愧意的程枫,“你可以回去了。”
“她今天怎么样?”程枫没胆子进去,本来算得潇洒的脸孔上印了一块青紫,显得滑稽了一点点。
“还能怎么样。”点燃一根烟,突然看到墙上的禁烟标志,连忙掐掉——他倒不是怕有护士来诘责,他是怕里面那个神经质的男人跳出来杀了他。他拍拍弟弟的肩膀,揽着一起往外走,“就是骨折,真搞不懂了,你们怎么都这么大惊小怪的。我那天接到个病人,开放式的骨折哟,那个骨头从皮里——”
“哥,打住。”程枫连忙制止兄长历数光辉阅历,“她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掉。”自清醒过来以后,他也进去看过她,她惨白着一张脸微笑,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但他就是不能安心。
哪有女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一点也不哭的呢。
“你以后可别说你交了多少女朋友,这点也不懂。”自称多吃了几年米的程家兄长鄙视弟弟,“那小姑娘不是不哭,是不可能在你面前哭。”
“唉?”
“以后你不用过来像守孝一样,那小姑娘没事,你以后在喝他们喜酒的时候包个大点的红包就行了——嗯,顺便多给你哥哥我一点精神损失费,凌哥儿这次可把人给折腾的……”
卷五·第二十五章
到了第四天早上,薛葭葭终于想起了自家二老。
倒不是说之前没心没肺出事不知道首先通知二老,而是在彼时疼到昏厥,醒来以后由凌家大大小小拥在床前嘘寒问暖,又有凌美人伴随身边,实在让她无暇去捡那远在桌几上的手机。
更何况,那种脸色惨白,外加一个硕大的石膏手臂装扮,她实在还是没想好理由去跟父母大人说明这是一个“小事故”。
然而,到底是要跟家里通个气。报个平安不是——她再怎么样也是大难不死……
于是在力持平静的语调跟家里通完电话以后,她为电话里父母大人听起来还算正常的声音感到了欣慰,然后很放心地搁下了电话。
凌昭扶她起身喝水,“你爸妈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说会尽快来看我的。”她靠在他的颈窝处,懒洋洋地说道,“还好,电话里听起来很镇定,我妈要是在电话里哭起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很镇定?”他字句缓慢地重复着,心下纳罕着她的父母怎么——怎么可以这么镇定。
“是啊。”她倒是似乎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疑惑,眯了眯眼睛,“我跟他们说我有朋友在这里照顾我,还让我住在他家。让他们不用担心,只是个小小的骨折。”
他的眉心又锁紧了几分。
“所以么。”她慢吞吞地说,“你也要做好准备了。”
“嗯?”他还在失神于揣测她的家庭是否对她的关爱不够。
“前几天你让我见家长,这几天也要做好准备来见我家的家长了。”她嘻嘻地笑着,又在他的颈间蹭了蹭,“虽然时机有点奇怪,不过你可要好好表现。”
他皱了皱眉,将杯子重新放到床头柜上,却还是保持着拥着她坐好的样子,“你们家住在哪里?他们来要多久呢?”
“怎么,你想安排住宿吗?”她轻笑,“我们家就住在Z市,坐火车么一个多小时就到这里了。而且我妈不会住这里的。”
“嗯?”
“她一定会坚持带我回家去——我每次在家里生病,她都亲自照顾我。——她自己就是个护士长,自然有本事把家里弄得像特护病房。”
“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他抱着她,满心思全被她那句会被带走的话牵住,“以后也都会是我照顾你。”
她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脸色虽然还是不好,却不影响笑容绽放。于是轻轻巧巧地在他的颊边轻啄一下,“我知道了。”
他在向她保证,在许诺着以后。
女孩子爱听甜言蜜语,虽然他说这些还不够熟练,不过正因为不熟练,所以才更加真实,所以她更加喜悦。
从前觉得生硬的亲吻,在此时却是情之所致,她轻快做来,不觉有异,只微红了脸靠回他的颈窝。心里却在为他瞬间的僵止微微好笑。
他低头,看她长长的睫毛和脸上的笑容,心里好像被什么轻轻地拨了一下。
于是低头,去加深她刚才的轻吻,索取她齿颊间的芬芳。
她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了他。
大概是去洗手间了。
她忖度着,偏了脑袋去看旁边的床位。
这几天他在这里照顾她,家也不回,直接移过来草草入睡。
半夜她疼得厉害的时候,虽然忍着不去痛呼出声,但呼吸间异样,他也会起身陪她说话缓解她的疼痛。
而她偶尔醒来,会看见他在旁边床位上熟睡的脸。
像天使一样美丽的睡脸。
纵然为照顾她而略显憔悴,但他闭上双眼沉睡时,仍然会有光华在脸庞间流转,任何时候任何样子,都不会掩去他如玉的美感。
她想,也许有时候醒来不痛,是因为看他看得忘记了疼。
……就像刚才的吻。
让她短暂地忘记了疼痛。
在专注的亲吻的时候。
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虽然骨折期间不宜洗澡,但幸好她还坚持着要每天漱口。=。=
其实跟着妈妈一起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不用这么麻烦他。
她呆呆地想着。
她受伤以后,他事事小心,几乎寸步不离,好像她这一摔,就把自己摔成了瓷娃娃。她自己知道其实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疼的时候她会自己说,如果没有他,她也一定会好好地照顾自己。
但有他在,她就会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连微微地皱眉也能引他的关切。
凌夫人连日的汤饮滋补,加上她又不被允许下床走动,一定让她胖了许多;而他,则在这些天里看起来憔悴不少。
她有些不忍心。
至少回家以后,家里人会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会像他这样过分关注。
可是……
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一回去,大概是要到三个月以后才能再见到他。
她能等吗。
在感受过他的温柔以后。
她能在没有他的时间里安心呆满一百天吗。
她满心纠结,一时竟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她顺着声音看去。
凌昭只是想开门确认一下她醒了没。见她明眸大张,便微微一笑,“葭葭,你爸爸妈妈来了。”
她连忙想要起身。
他先她一步窥得她的行动,连忙大步跨来按住她没计较的动作,“别压到手。”
“葭葭,现在怎么样?”薛母紧跟着入到病房,眼眶红红的,“你这孩子,以后不准乱坐别人的车!”
“……”
怎么和凌昭说的一样。
她看一看身边俊秀无匹的青年,想要笑一笑,但刚才一动作,胳膊又有些疼,生生地扯得她的笑脸与吃痛的表情纠结在一起,扭曲成一个古怪的表情。
她拍拍自家老妈,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只是骨折,凌昭他朋友说了,没大碍的。”
“刚才在外面我们已经和程医生见过了。”薛母瞧着女儿那条被包扎固定的手臂,检视了一番,终于用专业眼光肯定外伤处理方面还算不赖,于是只顾着来看女儿的脸,“这几天还比开始疼吗?”
“妈,亏您还是个护士呢。”她嗔怪着,“这几天就是又麻又痒的,我也比不出来有没有以前疼。反正一直疼。”
她本想宽慰老妈,“我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她调笑的语气没有引来别人的赞同,反而脸上的心疼更加明显了。
“您和爸怎么来的。”薛葭葭看一眼床头站着的一直默不作声的父亲,努力地笑了笑——自己父亲自己知道,虽然表现并不若母亲这么激动,但他的脸色比母亲好不了多少。
“接到你电话,我们就立即去买火车票过来了。”
她猜也是,她这一觉,并没有多久。
“伯父伯母,你们先聊,我去买点水果。”知道这一家人此时相见,一定有好多话要说。他便适时地找个借口离开。
于是一家三口目送美人出去。
“葭葭,这事小凌刚才在外面已经跟我们说清楚了。”见没了外人,薛母便自然得多了,坐到床边上来,靠近了女儿说话,回头还不忘跟老公说,“别站了,看见了,葭葭没事,你坐下吧,一路站过来。”
“……你们站票?”葭葭瞪眼,她以为他们是风和日丽地过来的。
“嗯,一听你出事,我们马上去车站了。但是最早的一班已经没有位子了。”薛母摸着女儿的脸,方想感慨一声女儿你受苦了,却下手后觉得肉竟然是厚了不少,“葭葭,你……”
“……凌昭他妈妈天天炖东西给我吃。”见老妈惊疑不定的脸色,她决定从实招来,“我也很遗憾这次没借机减个肥。”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薛母好心疼地看着女儿打着厚厚石膏的胳膊,她自然知道骨折有多郁闷,疼倒是其次的,但最惨的是愈合的时候,那种什么也不能干,干等一百天的无聊无奈。
“你长大了,自己在外面要多小心。”一直不说话的薛父终于开口,他一贯宠爱这个女儿,但越是宠爱,越是不知道如何疼爱,一直纵容着她,并不常常说教。也不常聊天——唯恐这一聊天,又是说教的口气,“你妈知道你出事,急死了。”
“……我跟你们打电话的时候,你们还满镇定的。”她眨眨眼,不明白父母大人为何电话和现实如此大的落差。再看一眼,才发现母亲大人竟然是穿着拖鞋出的门——
“电话里我们一不镇定,你这里也跟着慌。我们一路过来还要时间,总不能拖累着你这个伤患不能好好休息。”薛母拍拍女儿的脸,一阵慰问完毕以后,终于切到某个关键话题,“那个凌昭,……嗯,是你的……”
母亲的话没说完,她脸上便涌出大片红晕,但也不含羞不语,大大方方地介绍说,“嗯,他是我的男朋友。”说完,又觉得羞赧,索性靠在母亲怀里不说话。
“那孩子长得太漂亮了。”薛母的眉心略锁。过分美艳的对象,只怕是不够安分——虽然刚刚他们一路赶来基本上打电话给葭葭都是由他来接听指路,门外谈论病情的时候也看得出来这个青年很是谦逊有礼。
但那个过分的美丽,始终让人觉得……
“……”葭葭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妈妈对他的印象不好么?如果不好,那要怎么扭转?
“这几天都是他在这里照顾你吗?”薛父看了看旁边的床位,试探道。
“嗯。凌伯母本来也想来照顾,但是,”她的脸又红了红,“他坚持要留下来照顾我。”
到底让父母知道,这么早两个人就同处一室——
她暗叹自己不懂掩饰,不知道提前揣测父母的心理,现在只能有问有答,应变不及。
“看得出来,他这几天很辛苦。”薛父点点头,虽然没有见过那个凌姓青年平时光鲜无比的样子,但从他面上的态度来看,这几天怕是疲惫得很。
——有老爸在这里暗暗鼓励,她心里也有了底。
心知父亲是在帮助她打消母亲的疑虑,她便顺着父亲的话头继续宣扬他的功德无量。
薛母听了半晌,并未多作表示。
她也不是看不出来,那个凌昭对女儿倾注的情意,但她只是担心,过分俊美的外表,一定会为他带来很多桃花;如果他不能全心全意对待葭葭,那么这个俊逸的形象,只会成为葭葭以后痛苦的根源。
她是不希望女儿难过的。
而女儿如此大费唇舌来为他美言,在她心里,无非是传达了这么一个讯息。
至少葭葭是非常喜欢他的。
女儿已经二十一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一直没有过恋爱,但依她的了解,她一旦动情,必也是死心塌地。
那么……
“葭葭,你愿意和他结婚吗?”
薛葭葭发现今天热闹极了。
父母大人来探视,还没多久,凌夫人就带了骨头汤来给她喝。
双方家长一见面,竟然投契地聊了许久。
甚至——
把她这个伤病员扔在一旁不多照顾,而是一起出去聊天去了。
扔下她和凌昭在一起。
凌昭,作为这屋里唯一一个四肢健康的人,自然而然地负责了喂她喝汤的重任。
“我妈说我肥了。”她看着一天三道不重样的褒汤,咽了咽唾沫。
“嗯,你之前太瘦了。”他波澜不惊地吹着舌中的汤,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