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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 - 二月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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迸啤=送砩牛滴跎允滦蓓慵范T进来禀道:“阿玛,都预备齐了。何时启驾,儿臣先去御花园知会。”
  康熙正要答话,却见养心殿总管太监李德全,带着邢年等七十多个太监宫女进来请安。
  “万岁爷!”李德全笑嘻嘻道:“奴才方才去后头看了,今年十五真个别致!到底八爷调停得周全,再没个挑剔的。老天爷也凑趣儿,晴得一丝云彩也没,老月儿圆的溜儿的,大月饼似的,已经慢慢起来,真叫人越看越爱!”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康熙因问胤禩:“阿哥们都来了么?”胤禩忙躬身赔笑道:“儿子是从家里径直进来的。方才太子那儿的何柱儿说,到得差不多了,巴巴儿等着主子爷呢!昨儿见大哥三哥,他们叫儿子请旨,恩准年长阿哥把皇孙也带进来沐恩光宠,也取个团圆吉利,不知万岁…?。”
  康熙略一沉思,说道,“一百多个皇孙,大的十七八岁,小的才几个月,还有乳母、谙达、丫头、老婆子一大堆,少算也有四五百人,朕受不得这吵闹。”
  胤禩一听“吵闹”二字,陡地想起昨日大廊庙的事,胤誐这个二杆子,别今晚再闹事吧?不由心中一阵慌乱,忙道:“阿玛要没别的吩咐,儿臣得到后头看看,不定太子已经去了御花园,儿臣还是随班候驾的好。”康熙微笑点头道:“你很知礼,去吧。看看侍卫里武丹来了没有,要没来,叫进来一同赏月。”胤禩连声答应着匆匆辞了出去。
  御花园门口已是火树银花,因园内赏月,不宜张灯,胤禩独出心裁。在园前汉白玉阶下用一万盏玻璃灯盘成二龙戏珠图案,沿墙琉璃黄瓦下每隔一尺吊一盏小巧玲珑的宫灯,红黄蓝紫青五色迷乱,既壮观又不呆板。胤禩赶到园门口,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正和直隶总督武丹说话,胤禩远远便笑道:“武老叔,方才万岁爷还说,叫传旨请您呢!”说着便凑近前,拉起武丹的手道:“您今年有一个花甲了吧,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叫人瞧着眼红呀!”武丹呵呵笑道:“奴才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匹夫一个,有什么叫人眼红的?”当下寒暄一阵,胤禩便问:“兄弟们都到齐了没有?”
  “差不离了。”胤禔笑眯眯看着胤禩,说道:“我没仔细看。方才乱哄哄的。这才理出头绪来。”胤禩听着仍旧不得要领,一边说话一边向里张望,胤祉笑道:“你要忙,只管先进去,我们不想站规矩,出来躲着和武老叔叔说话儿——还有,你得防着老十这个铁头猢狲惹是生非。我进宫前,他打发人去我府借阿哥衣服,我没理他,这可不是疯了?昨儿闹大廊庙,今儿闹到里头来,这八月十五就算过不成了!”
  胤禩心下越发着忙,向三人略一点头抬脚便进了园子。果见男昭女穆已经排好班次:西边贵妃钮祜禄氏为首、挨次惠妃纳兰氏、荣妃马佳氏、德妃乌雅氏、宜妃郭络罗氏、成妃戴佳氏、定妃万琉哈氏、密妃王氏、勤妃陈氏、襄妃高氏,还有十几个尚未诞育皇子的,如陈氏、色赫图氏、石氏、陈氏等人,还有个新选的郑春华,只是个嫔——胤禩却知她和太子胤礽甚有暧昧——和一群答应、常在低等嫔御站了一处,一色青缎旗袍,高梳“把子头”,脚踩“花盆底”,俱都垂手侍立。东边以太子胤礽为首,挨身便是胤禛、胤禛、胤祚、胤禟、胤禌、胤禩、胤祥、胤禵、胤禑、胤禄、胤礼、胤祄、胤禩、胤祎,大的三十五六,长髯垂胸,小的尚在总角,粉妆玉琢。四百多个有头脸有体面的太监宫女也都按房分立东西:女的人人花枝招展,男的人人神采奕奕,都是规规矩矩站着,只二十一个未嫁的和硕公主是娇客,显得随便些,叽叽格格说笑个不停。
  看了一周遭,没有见胤誐的影儿,胤禩深悔昨日没有多和他聊聊,但此时急也无益,只好看情形处置——也许胤誐称病不来,或来了也未必就敢闹事……心里七上八下正胡思乱想间,却见胤禔胤祉快步进来归了班次。接着便听李德全高唱一声:“康熙老佛爷圣驾到!”   
 
  
第十七回 放厥词浪子受鞭责 明是非慈父行家法
 
  这些阿哥里头,只有十四阿哥胤禵心里清楚,今晚十阿哥是存心大闹一场。他刚从木兰围场奉旨回来,就去访了九阿哥胤禟,京华已是风云历历在心,却毫不动声色静等着这出好戏。胤禵胤祥是同年人,一样的任侠豪爽,一样的习兵好武,连个头模样也颇相似,却和胤禛是一母同胞,都是德妃乌雅氏所出。但清代皇子制度,阿哥无论嫡庶,悬孤堕地,保姆就抱出去,交给乳母,各自八个保姆,八个乳母,还有所谓针线上人、浆洗上人、灯火上人、锅灶上人,一到绝乳,又添八名读过书的太监,谓之“谙达”,教语言、教行步、教礼节,举手投足左右顾盼均按规矩来。雅步从容仪态万方,并不受之父母,各兄弟间也只揖让而已。所以无论父子、母子、兄弟,骨肉亲情天伦之乐都是说不上的。胤禛生时恰因孝诚皇后产子而殇,例外地抱进了钟粹宫,聊慰皇后膝下荒凉。为这档子事,招惹了其余阿哥妒火中烧,在胤禵那里耳濡目染日积月累,不知撩拨了多少风凉话。因此胤禵自幼和胤禩一干人打得火热,自己的胞兄胤禛倒不相干的了。
  此刻,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坦然自若的胤禛和嘻笑顾盼的胤祥,一边随着迎驾、叩头,心里不住暗笑,猛听众人喊“万岁!”便跟着叩头,山呼:“万万岁!”
  “罢了吧。”康熙笑容可掬,双手虚抬了一下,说道:“今儿是家筵,大家痛乐儿,不必拘礼。往年这时分是赐筵群臣,他们享了君恩,却不得与家人团圆,今年变了一下,白天赐宴,晚间各自回去,各得其乐,胤禩想得周全。”说罢便更衣,换了天鹅绒纱台冠,酱色江绸夹袍外又套了件石青缂丝棉金龙褂,腰间束一条金带头线纽带,足登青缎凉里皂靴徐步走向御亭前的拜月台。
  此刻风清气爽,碧澄澄的天上月轮皎洁,柔和地洒落着水银似的光。拜月台上香烟缭绕,案上供着炉、镜、鼎、钹、赤虎料珠、琉璃碗、金龙油灯,旁边罗列着金轮、银轮、瓷轮、银马、银象、银鱼、银螺、银将军、银男、银女、银盏、银罐、银伞等法物。康熙向银盆中盥了手,神情变得异常庄重,默然长揖到地,仰面静静看着昊天海月,喃喃祈祷:“总理河山臣爱新觉罗·玄烨熏沐谨奏上天:夫人生在世,事功易,成功难;成功易,终功难,善于始者必慎于终。此乃玄烨心中事:完人自古无之,臣愿克减寿算求一完人,惟上天默察庇祐”因为离得很近,胤禛听得清清楚楚,想起父亲一生呕心沥血一刀一枪开创基业,夙夜不倦孜孜求治,已成亘古一代令主,居然情愿减寿以求全名,不禁痴了。正沉思间,康熙转身笑道:“拜月已了,大家随意入席赏月。七岁以下皇子可随母亲同座——照料好了,不要进得太多,谨防伤着脾胃。”
  筵宴是早已预备好了,共是三十桌。错错落落散处在假山旁,水榭亭侧,一桌一桌珍馐佳肴垛得老高。康熙的一桌就摆在月坛下,中间一个五福盘,摆着鸭丝燕窝如意、鸭子熏白菜、五香烧狗肉攒盘、丹桂汤、羊肚片,四周一色珐琅碟子点心,什么桂花糖馅月饼、象眼小馍头、饽饽、面桃、西瓜、哈密瓜、葡萄、苹果、荔枝……也不及细述。康熙因笑着对胤礽道:“难为你这次清理亏空,差使办得好,不像往常瞻前顾后地疲软,朕心里很受用。你是太子,和朕同座说话儿吧。”因见鄂伦岱进来,又道:“吩咐御膳房,照这里的样子在园门口摆四桌,你们陪着武丹也乐一乐——抬一桌席面到毓庆宫,赏太子妃子石氏和太子世子们用”说罢举箸,众人方拿捏着进膳。满园清亮的月光下但闻杯盘微微作响,却一声笑语不闻。康熙心知是因自己一人在场之故,因又笑道:“早知如此,还不如和臣子们一处吃酒呢!哪个有笑话?逗得朕乐了有赏!”
  “儿子当得承奏。”胤礽率先躬身站起,但他素来温文尔雅,并不长于此,思量许久才道:“前儿听人家说了一个,却是本朝实事。去年罢官的济宁道徐球壬在任时,有个姓王的杀了姓尹的。人犯拿到,徐球壬指着姓王的拍案大骂:“夫妻一道载在三纲。人家好好夫妻,凭什么你就敢拆散了,叫人家婆姨守寡?现在我把尹妻判给你,叫你婆娘也尝尝守寡的滋味!’说着瞟了一眼嫔御队里的郑春华,郑春华忙别过脸和陈氏说话。
  康熙愣了一阵回过神来,不禁大笑道:“这人是明珠荐的,不料还有这份才具!绝妙判语,这个笑话好——把朕写的湘妃竹扇拿一把赏太子”下一席坐的胤禔却是明珠的外甥。明珠秉政二十余年,权倾朝野,因与太子作对,早已罢官,见太子说这笑话,心中不禁大怒:人都死了,兀自不肯放过!把盏起身笑道:“人说鸡有五德,我府里喂着一只波斯猫,也有五德:见鼠不捕,仁也!鼠夺盘中之鱼,能分而食之,义也;宴筵宾客盛馔一设,闻风即来,礼也;好吃的东西藏得再密,都能偷到,智也;每入冬天寒,必先占熏笼取暖,信也……”言犹未毕,众人已是哄堂大笑。
  “儿臣也凑一个。”胤禟在第四桌,早已听出二人互相攻讦,便有心揶揄,因起身笑道:“苏东坡的儿子生性最蠢,那年因下大雪,东坡最伶俐的一个小孙子因顽皮不肯读书,苏东坡便命他跪在雪地里背《劝学篇》。儿子瞧见,就也跪了。
  东坡问:‘你为什么跪?”那傻小子说:‘你冻我的儿,我也冻你的儿!’话音刚落,已笑倒了众人,几桌嫔妃们手帕子掩了口格儿格儿笑得前仰后合,康熙笑得抚着胸口道:“老九素日沉默寡言,难为他说得好,赏他一令宋纸!”
  胤禩不禁抿嘴一笑,正搜索腹笥也要说一个,却见胤誐大咧咧迈着步子进园来,心头不禁猛地一沉,忙要招呼时,康熙已经瞧见,笑问:“你哪里钻沙去了?懒散成性,不成体统!罚你说个笑话儿!”
  “是!”胤誐率性鲁直,不藏心机,颇受康熙喜爱,一向就骄纵,一边凑到第三桌,口中笑道:“不过说的不雅。前年我奉老佛爷圣旨山西赈粮,去永济看了看普救寺。那里却有一桩风俗不好,拉屎揩屁股不用纸,都用的秫秆做根棍儿,美其名曰‘厕筹’——”说到这里众人早已怔了,却听胤誐又道:“——儿子想,别人也就罢了,当日张生崔莺莺西厢之会,那崔莺莺倾国倾城之貌,羞花闭月之容,用这玩艺儿揩屁股,那揩得干净么?……”
  众人起先还怔怔地听,至此已无不攒眉摇头,撇嘴龇牙。
  康熙皱眉笑道:“煞风景!你还叫大家吃东西么?罚你一杯!”
  胤誐“啯”地一口饮了满满一杯,嬉皮笑脸道:“是……果然是不好!又有一个——一起子水盗,打劫了商船,不料扒开货仓,全是些香烛。这东西没地方存,卖着又恨贱,扔了又可惜。于是大家商量:“咱们做没本钱生意,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勾当,全指望老天保佑。不如烧他娘的,也算功德,于是一把火焰腾腾燃起,顿时香透九重。玉帝闻着,问:‘谁做这么大的功德!刊命天丁查看,天丁回说:“没见别的,几个可怜人在那儿哭,一伙子老强盗在那里向火哩!’谁都听出来了,这压根不是笑话。康熙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慢慢放了酒杯,所有借过银子的阿哥心头都是一动,把目光瞥向这阵子飞扬跋扈,撵得百官鸡飞狗跳的胤祥。胤祥咽了一口唾沫,也起身笑道:“儿子也说一个船上的事——去年过芜湖,芜湖道雷庸去见儿子,我问他:‘贵道坐船来的?船在哪里?”他说:‘船在河里。”儿子又好气又好笑,就说:‘真草包’不料他又答说:‘回十四爷,草包在船里。”胤誐背地诨号“十草包”,人人皆知,所以这笑话说出来,没有一个人敢笑,只康熙笑得“喷”地一口酒吐出来,一眼瞥见胤誐气得脸色雪白,又止住了笑,只神色不动打量着这兄弟二人。此刻御花园中五六百人都已屏气息声,大家预感到今晚要出事,停了杯箸,惶恐不安地望着斗鸡似的胤誐胤祥。
  胤礽情知这两个弟弟要捅马蜂窝,慌乱地看一眼康熙,想起身去劝又不敢,只死命地给胤禛递眼色,暗示他去劝胤祥,无奈胤禛正全神贯注地看着事态发展,一点也不觉察。
  “老十三呐”胤誐到底憋不住,叩着杯子笑道:“方才你讲的这个草包故事,除了万岁爷,咱们都没笑,该罚你三杯”胤祥笑嘻嘻执壶,在众目睽睽中踱至胤誐身边,说道:“万岁爷笑了,就是我尽了孝心,别的人哪怕哭呢,与我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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