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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惜见我神色异常,已急急问道:“公主,怎么了?”
我勉强笑道:“没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都到林外去守着,如果三哥来了,就过来告诉我。”
小惜等人应了,拿了茵席铺在山石旁供我跪坐,又将周围打量一番,确认没什么危险,方才退了出去。
她们也多心了,这片竹林就在别院外,林外石径每日有侍从来来去去,何况整个山头早已封住,哪里会有外人闯入?
而我,忽然便没了弹那《梅花三弄》表明自己有多么坚强无惧的心情。
坐于琴边,我用手指缓缓滑过眼前山石,怅然而叹。
当初,那个眉目秀致美好的少年,便曾莫名其妙地失了心,在这里徘徊等待,只为想弄清,当我知道他在等待时,会不会出来找他;他也曾怕我生气了不再理他,在这里等了整整一夜,淋了一身的雨。
这块山石……
他曾拥抱着我,在这里倚坐着,亲吻着,对着竹海青山,说着我们以为真的可以实现的海誓山盟。
他说,我不许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否则,他不要我;
我说,他不许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否则,我不要他。
他还说,他会一辈子待我好;
我还说,要带他回家,一直和我在一起……
超越自己身份所许下的海誓山盟,原来只是天边的流霞,连美丽也不过一瞬。
自以为珍贵的一切,不论是家世还是爱情,原来都是只画了美妙风景的薄纸,经不起那朝来寒雨晚来风,顷刻便破了,显出不堪入目的一地败絮。
了无节奏地勾动着琴弦,我低低地笑:“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只有权势是真的,只有拥有权势地位,才能左右别人的生死,否则,就注定只能为别人所左右。
生死,爱情,幸福,都不过是上位者手中可以随意拨弄的玩物;拆分零割的痛苦,不过是上位者感慨欣赏的笑话。
“什么都是假的么?”身后忽然有人冷冷淡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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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的,对不对?
(加更一章哦,嘿嘿,省得老说我男主不出来。这下不许催我了,并且记得把花花收好,攒多了十月送我哦!偶要在十月爆发,爆发!目前就懒着吧,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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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二)
耳熟的男子口音,微觉当日的清醇纯净,却如雷声般骤然炸响在耳边,将我震到动弹不得,只有用力到中途的手指,紧张地猛然一抠,但听“嗡”地一声,琴弦已断,手指上划过一道细长的血痕,慢慢渗出殷红。
我却已觉不出疼痛,只是浑浑沌沌地自问,是错觉么?是幻听么?那个声音,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身后已闻得略嫌粗重的呼吸声,温热湿润的鼻息,近在咫尺地扑在脖颈间,让我只想回头,回头看看来的是不是他;偏又不敢回头,只怕回过头来,便惊破了瞬间的七彩幻梦。
肩膀被搭住,那只手开始有些颤意,渐渐有力,将我的肩胛骨牢牢扣在掌中,似乎再一加力,便可将我的肩骨生生捏碎。
“阿墨,为什么不回头看我?”
依旧是那声音,强自压抑的低沉,带了危险的温柔,让我透不过气,却再止不住泪水。
肩头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这当真不是一个梦,我不成音调地唤了声“阿顼”,转过头,张开双臂,猛地揽住那结实有力的腰线,投到他的怀中。
肩膀上的力道松动了,我抬起泪蒙蒙的眼,对上了阿顼冷冽如冰的面庞。
依然是俊秀清好的面庞,瞳仁的颜色极深,萦一抹很轻的墨蓝,缈若烟霭,隐了晶莹的水意,看不出是含恨的泪光,还是清冷的冰气,只是在终于与我对视时,紧绷的面容忽然被扯碎般扭曲,连一贯柔和的眉梢眼角也给揪着般痛楚起来。
“你……你哭什么?朝秦暮楚,风流快活,你还有哪里不满意的?”恨恨的话语,吐字如刀:“拿你家的金银珠宝去,买上几十个几百个漂亮男子陪你都成!”
“我没有……”我哭得越发厉害,只将他搂得紧紧的,叫道:“那段时间我不在京里……”
“不许哭了!”阿顼忽然恶狠狠打断我,话音间却拖了浓重的鼻音。没等我回过神来,他便将我抱紧,狠狠咬在我的唇上。
我呜咽着叫出声时,唇舌之间,已被他用近乎粗暴的亲吻堵住。
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身体也在颤抖着,炽热的亲吻中含着无法把握的悸动与惊痛,喉间断断续续,尽是压抑不住的哽咽。
他很委屈,我知道他很委屈。我失信于他,我欺骗于他,我用些阿堵物去侮辱他,足够重重地伤害这个质朴干净的美好少年。
他虽然傻,可又骄傲,又倔强。
他是我喜欢的阿顼。
我揽紧他的脖子,努力地回应他的亲吻,由着他慢慢俯下身,将我按于地间的茵席上,重重覆上我的身体。
有过魏营那许多个夜晚的经历,我依稀觉出他想做什么,默默将他抱得更紧,双手缠绕在他的脊背上,温柔地抚摸着,想让他放松过于紧绷的躯体。
我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子,未来更是一片迷茫,与其将来给萧彦之流的人玷辱,不如将自己交给最心爱的男人,纵然已经不再完整,至少还有一份最纯挚美好的回忆。
阿顼的手在我身体上游移时,我也伸出手指,悄然解开他的衣带,轻抚他那结实的肌肉,拭着肌肤上渗出的汗意。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们在一起,正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时阿顼忽然顿下了动作,微支起身,沉郁地望着我。
那双漂亮的眼眸雾岚流动,美好得让我忍不住伸出指尖,带了几分痴迷,勾画他眉目的轮廓。
“阿顼……”我低低地唤着他,轻轻扭动着身躯,暗示着我的渴望。
阿顼垂头,看了一眼我被揉弄得半敞的衣衫,以及他自己散开的衣带,眼底雾气更浓,忽然轻轻一笑,柔声道:“阿墨,我带你回大魏好不好?我家在那里也算是大户人家,会一辈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
大魏?拓跋轲的地盘?
我喉咙发紧,惊恐地摇头,道:“不,我不去北魏……”
总以为他会再劝我,谁知他居然点点头,微眯着眼睛又是一笑:“那么,你什么时候下山?我随你回去,从此日日夜夜陪你,和你相守相依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一颗心随着他的话语,几乎在迸跳出来胸膛,差不多想连声点头,说一万遍的好了。
可对着他眼眸中那层看不透的雾气时,我又本能地觉出一点不对来。究竟哪里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因他的话语迅速上涌的热血在迟疑间略略从脑门口下去了些,便想起了我和萧宝溶目前的境遇。
如果这时我带个男子回惠王府去,萧彦不气疯了和萧宝溶翻脸才怪。
他手中久经沙场的西征军,还有正驻守于京畿附近的数万精兵……
我打了个寒噤,求恕地握住他的手,轻轻道:“这个……以后再说,好么?”
话一说完,阿顼的身体忽然僵硬,而我的身体也僵了一下。
我记起了当日阿顼与我盟誓定情后,便是这一句“以后再说”伤着了我的心,让我赌气离去,又让他不安地在雨天守了整整一夜。
我吐一口气,正要解释时,阿顼眼底雾气倏敛,现出本来清澈如水的星眸,竟如深井般黑沉不见底。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的冷笑轻轻吐出,他低沉的问我:“我到底……是你第几个男人?”
心中抽痛,我愕然的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
莫相逢,柔情总成空(三)
“我知道你找过很多男人,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对你应该还是有点不同的吧?”他自嘲地轻笑:“现在看来,的确有不同的地方,就是我会傻乎乎地去希望和你相守一世……和一个人尽可夫却在我跟前装纯情的女人相守一世!”
他缓缓坐起身,扣着自己的衣带,眼底满是鄙夷和讥嘲:“大约见惯了南朝那些软绵绵像女人一样的清秀男人,想换换口味,试试能不能收伏我做你的第十几或第几十个裙下之臣?”
“我没有……我没有骗你……”
我失声辩解,忙坐起身来想拉住他解释时,他将手猛地一甩,已推开我的手,拾了方才亲热间散落地上的披帛,狠狠地摔到我脸上。
如被打了一记耳光般的满脸火辣辣中,我听到阿顼问我:“那么,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你以前没碰过男人,打算让我成为你第一个男人?”
我顿时语塞,盯着这个给夫子们洗过脑的骄傲男子,蓄了满眶的泪水。
阿顼一边向后退着,一边呵呵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我曾亲眼看到你玩到晚上才回敬王府,又在半夜三更浓装艳抹和男人一起出去,或许我还真信了你的眼泪,信了你的纯洁……”
再嫌恶地瞥一眼我半敞的衣襟,他吐出的字,厉毒如利箭穿心:“你已……太脏!”
他转身奔出了竹林,身形极快地消逝在黑暗之中。
我惨淡地笑了笑:“可我不是初晴郡主,我是阿墨啊,我是萧宝墨啊!”
可是谁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大约都不重要吧?
他想要的,我已给不了,也给不起。
我已是个坏女人,命中注定,只能在乱世的漩涡中浮浮沉沉,再受不起爱情那样不切实际的梦想。
阿顼……
走了也好。
又何必将这样干净的少年卷进来,滚在这浊污的权斗间不得安宁?
走了也好。
你一定要幸福,就当是为我圆满一段永不可能把握住的快乐。
又轻轻地笑了笑,我整理了衣衫,抚一抚疼痛的面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山还是那样的山,竹还是那样的竹,连当日少男少女温软娇脆的笑声也似依然回旋在耳边。
我轻若羽燕的旋舞,他留连不舍的双眸,都不过是少年时候虹彩般绚烂过的梦。
梦醒之时,风过长林,流云散尽,竟是一场空。
帘内低语,窗边笑靥,竹林漫舞,如今都散如烟霭无踪。
空念往事,人未老,心已沧桑。
无人再看我的舞蹈,我也无需再舞给谁看。
萧宝溶说,我不该舞。
可我的确很想低下我所有的高贵,撇下我所有的尊严,为他而舞。
舞一曲,《倦寻芳》。
只为他走到我跟前,再用那萦了墨蓝雾气眼眸,失神地痴痴望我,再叫我一声,阿墨。
伸出左腿,脚尖微踮,裙袂散漫荡开,像一朵睡莲缓缓绽开纤薄的瓣。淡紫色的宽广纱袖轻扬,袖口浅粉的刺绣碎花在淡薄的暮色中飘起,如春意阑珊时落花翩飞,无可奈何地卷舞着最后的风采。
春意早成空,闲却秋千索。不忍卷帘看,寂寞梨花落。
倦寻芳,倦寻芳,君既去,无绪倦寻芳!
无人观看,无人惜赏,也不打紧。
我只是想认真地再舞一曲《倦寻芳》,祭奠我失去的爱情,祭奠我消逝的梦想,以及我一去不复返的无忧无虑少时年华。
有清澈明净的泠泠琴声传来,乍听风流绮艳,细辨深沉蕴藉,高妙的宫商金石之音,华贵的冠冕珮玉之气,漫漫回旋于那一丝一弦细细倾诉的郁郁低歌:
“……倦游燕,
风光满目,
好景良辰,
谁共携手?
恨被榆钱,
买断两眉长斗。
忆高阳,人散后,
落花流水仍依旧。
这情怀,对东风,
尽成消瘦……”
恨无处雪,悲无处诉,伤无可医,悲无可解……
断了一根弦的七弦琴,依然用宫商角徵羽在诉着凄怆无奈的一段衷肠。玉青色的宽大袍袖下,是熟练拨挑着的修长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