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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群臣听了司衡之言,知道的确是个实事,大家都赞成带兵。帝尧才问羿道:“那么带多少兵呢?”司衡羿道:“带五千兵去。”帝尧道:“太多,太多!”羿道:“至少三千人。
“帝尧道:”还太多。劳民伤财,朕是不忍的。“羿道:”三千人不能再少了。老臣知道,南方之民欺善而畏威,若有兵威震慑,就使有奸谋异志,亦不敢动,此所谓‘兵法攻心’。倘若兵带得少了,虽则亦可不受危险,然而焦头烂额,何苦来!
“帝尧见他如此说,方才答应。和仲道:”据臣愚见,王者之道,固然应该耀德不观兵,但是兵戎究竟是国家要政之一。自前数年田猎讲武之后,久已不治兵了。虽则司衡平时训练极勤,士气极盛,但是没有烈烈轰轰的举动,外面看起来是看不出的。
既然看不出,他们难免有轻视朝廷之心。可否于明年正月间,明令治兵一次,比较技艺,简阅车马,庶几使四方诸侯知道朝廷军容之盛,士马之精,自然有所畏而不敢发生异心。就使那三苗之国,难保没有奸细在这里。窥探虚实,亦可以使他知所惊惧。古人兵法,有所谓‘先声而后实’者,就是这个方法。
未知帝意何如?“帝尧道:”这策可行。本来治兵是国家应有之事,并不算什么。“
于是决定日期,在明岁正月下旬举行,一切由司衡羿和逢蒙去预备。到了那时,各种都已预备好了。选一块平原旷野之地,在最高处造了一座校阅台,请帝尧和各大臣居处。第一、二、三日,检阅车马。共有车一万余乘,马四万余匹,车皆坚致完整,马皆高大肥壮。第四、五日检阅武器。刀、矛、戈、戟、弓、箭之属,不可胜计,大约可分配数十万人之用。十余年来司衡羿苦心经营,修整添备。这个成绩,亦真可观了。第六、七日考查阵法。原来古时阵法,起于黄帝时候的风后。他著有《握奇经》一书,虽则寥寥数百字,但是后世兵家都崇奉他。所以当日所布的阵法,亦不外乎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四正四奇这几种。不过教练得非常纯熟,步伐整齐,进退坐作,一丝不乱,而且变化错综得非常神妙,如此而已。第八、九、十日,比较射箭,亦是个个精熟,箭箭中的。大家无不称赞司衡的功绩。逢蒙在旁听了,心中着实难过,暗想:“这种全是我的劳绩,现在统统归功于羿,给我平日教练的功绩,一概抹煞,未免可恶。正应了孔壬那日的话,羿一日不死,我一日不得出头了。”想到此处,闷闷不乐。
且说治兵之事,至此正要结束,只见羲叔向帝尧提议道:“臣等向来听说,司衡和逢蒙的射法都是千秋绝技,但从来未见他们射过,现在趁此较射的时候,可否请帝命他师徒二人比校一回,以尽余兴,臣等亦可以增广眼界。”大众听了,无不赞成。于是羿和逢蒙,各携弓箭,来到广场中,比起射来。第一次比远。在五百步之外,立一箭垛,垛上画一鹄鸟,鸟的两眼用红色涂着,以射中两目者为胜。羿连射三箭,都穿过鹄眼,细看只有一孔,并无第二个。逢蒙连射三箭,也是如此。众人无不喝彩。第二次比力。拿了十块铜板,都是厚约一寸,放在五十步远的地方,羿一箭过去,十块铜板一齐穿通。逢蒙亦是如此。众人看了,无不昨舌。第三次比巧。相去百步之远,立一根方木。木上放一个鸡卵,卵上又放一块细石,羿一箭过去,小石不知何往,但是鸡卵丝毫未动。逢蒙一箭,也是如此。众人看了,佩服之极,拥着他师徒二人,称颂不置,把个逢蒙乐得来口都合不拢。忽然看见远远来了一群人字式的鸿雁。逢蒙立取出三支箭来,指着鸿雁,向众人说道:“我要射左边一行第一、二、三只的头。”说着,那三支箭如连珠一般的上去,那三只鸿雁,一只只连翩掉下来。早有兵士飞跑过去,拿来一看,果然都中在头部。大家无不赞美逢蒙的射法,以为独一无二。
原来逢蒙这种射法,不是羿所传授,是得之于从前的师傅甘蝇,后来又苦心研练,才能有此,就叫作连珠箭。今朝有意卖弄,以博众人称赞。那知老将羿见了,顿觉技痒不禁,起来说道:“果然是好射,可谓青出于蓝了。老夫亦来射射,如射不着,请诸位不要见笑。”众人看那鸿雁时,已与从前大大不同了。从前是整齐的,现在失了三只,惊恐之余,东逃西窜,无复队伍,而且那飞行亦较从前为速。只见老将也搭着三箭,一齐向上射去,一东,—一西,一南,同时并发,三只鸿雁亦同时掉下来。兵士跑去取来,亦都是中在头部。
众人喝彩之声,恍如春雷一般,都说道:“究竟是老将,手段更是高妙。”这一句,直把逢蒙惭愧得无地缝可钻,恨不得立刻将羿杀死:“因为他有意胜过我,要压我的头;又恨他秘密藏着他的本领,不肯尽传授我。”正在忿恨的时候,老将羿是天性爽直的人,以为这种比较,不过玩玩的事情,丝毫不曾介意;便是众人,亦不曾留心,只有帝尧,看见逢蒙的面色,已经有几分觉察了,忙用好话,将逢蒙着实称赞了一回,随即论功行赏。逢蒙平日教练之功,赏赐亦特别优渥。那治兵之事,就算结束了。
第四十二章 帝尧箕山访许由 长淮水怪兴风浪
治兵之后,帝尧就商议南巡。大司农、大司徒等留守,老将羿及羲叔随行。赤将子舆道:“野人放荡惯了,这几年拘束在这里,实在闷得很,请随帝同行。”帝尧允许。逢蒙亦请同去,羿道:“外面之事,有老夫足以了之,都城重要,这个责任非汝不可,汝宜在此。”逢蒙听了,很是不快,但亦不敢违拗。到了动身的那一天,正妃散宜氏和帝子考监明一同送帝出宫。
原来帝尧依着帝喾的成法,即位之后不立皇后,散宜氏就是正妃,此外还有三个妃子,以上应后妃四星。那考监明就是次妃所生,散宜氏及三妃、四纪,此时均尚无所出。考监明今年已八岁了,生得非常聪明活泼,不过身体单弱些。但是,帝尧眼看见阏伯、实沈两弟兄,不友不恭到如此地步;又想到帝挚,本来是先帝元子,亦会得如此荒淫,一半固由于气质之偏,一半亦由于失教所致,所以对于考监明,很注意于教育他。在去年七岁的时候,已经请了名人做他的师傅,有时退朝之后还要查考他的功课。这次将要远行,少不得切实再训勉他一番,并限定他几种功课,等巡守归来必定要细细查问的。考监明一一答应,帝尧才出宫,与群臣一齐上道,直向南方而行。
到了洛水,早有好几路诸侯前来迎接,玄元亦在其内。这次却是驩兜同来,孔壬不到,大约是怕见司衡羿的原故。帝尧看玄元,益发长大了,应对一切着实中礼,人亦沉静,不免大奖勉了一番。
一日,到了中岳嵩山,大会诸侯,考计政绩,有的行赏,有的惩罚,但是惩罚的很是少数。礼毕之后,帝尧与各诸侯随意闲谈,问起草野之中有无隐逸的贤士。伊邑侯道:“臣听说箕山之下,颍水之阳,有一个贤士姓许、名由,极是有道德的。
“帝尧道:”那么汝何不任用他呢?“伊邑侯道:”臣亦极想请他出来做官,辅佐政治。一则他近几年来总是游历在外,不曾归来,遇他不到;二则据他的朋友严僖说,他决不肯做官,就是请他亦无益的。“帝尧道:”许由这人,朕亦久闻其名,苦于寻他不到,不知道他究在何处?“伊邑侯道:”据他的朋友严僖说,他所常去的地方共有八处:一处在帝都相近的藐姑射山上;一处在太行山上,一处在大陆泽西南面的一座什么山上,臣记不清了;一处在山海东面的中条山上;一处在泰山之南、沂水相近的一座山上;一处在徐州沛泽之中;一处在黟山东麓;一处在渐水旁边一座虎林山。前几天臣刚与严僖谈起,据说这许由去年已到沛泽去了,不知确否。“帝尧听了,沉吟了一会,说道:”那么朕暂不南行,先到沛泽去吧。“
当下就转辕而东,一面饬大队军士一直向南,在彭蠡北岸等候。帝尧等过商丘,商丘侯阏伯置酒接风。帝尧问起他火正之事。阏伯将历来研究的木头搬了出来,一一试验,给帝尧等观看,成绩甚佳。帝尧大为称赞,奖勉了他一番。原来古时取火之法甚为艰难,所以特设火正一官,以为百姓的指导。他那取火的方法是钻木取火,而各种木头又因季候而不同。春天应该用榆树、柳树的木头,夏天应该用枣树、杏树的木头,夏季应该用桑树、柘树的木头,秋天应该用柞树、梢树的木头,冬天应该用槐树、檀树的木头。这种取火的木头,名字叫燧,是上古燧人氏第一个发明的。他的取火,是用钻子来钻,至于钻子钻了如何就能得到火,又何以四季及夏季木头都须改过,是否季候换了木头就失其效力,这种方法及理由现在早已失传,无人知道了。但是,当时靠它做炊爨活命之原,必定确实有一种道理。商五侯阏伯做了火正之后,能够如此精细详考,并且能够将取火方法画图立说分送民间,这亦可谓克尽厥职了。闲话不提。
过了两日,帝尧等就向沛泽而来。原来那沛泽,是个茫茫大泽,附近多是些渔户,亦有业农的人。四处一问,不见有许由踪迹。向南面绕过沛泽,就是彭城之地,那面有些山却不甚高。细细打听,果然有一个姓许的,是阳城人,在此地住过几时,可是现在已到江南去了。帝尧因又寻访不到,不胜怅怅,只得径向南方行去。向东南一望,只见白云茫茫,千里无际,原来此地已近海滨了。到得淮水南岸,早有阴国侯前来迎接。
帝尧问起他地方情形,阴侯道:“十数年前大风作乱,沿海的岛夷亦起来为患,敝国颇受蹂躏。近来早已安静了,年谷丰熟,百姓亦尚率教。不过此地逼近淮水,前年以来淮水时常泛滥,臣与邻近诸国尽力捍御,终无效果。去岁来了一个骑鸾鸟的仙人,臣等请他设法消弭这个水患。他说,淮水之中有一个妖怪,修炼将成,早晚就要出来,这种水患就是那妖怪在里面作祟,没有方法可治的。臣等苦苦请他降伏妖怪,他说这是天意,不能挽回。此刻他修炼尚未成功,所以虽则为患尚不算厉害,将来着实要厉害呢!淮水上下,千里之内,恐怕民不得安居。直待五十年之后,始有大圣人出来降伏那妖怪,水患方可平息。此刻正在萌芽的时候,‘降怪治水’这四个字,远谈不到呢!臣等又问他:”天心仁爱,为什么忽然如此残暴起来,纵令妖怪荼毒生灵?况且当今圣天子在上,似乎不应该有这个大灾,莫非沿淮水一带的百姓,都有伤天害理之处,足以上干天怒,所以特遣这个妖怪来降罚的吗?‘那仙人道:“不然不然,这种叫作劫数,是天地的一个大变,隔多少时间,总要有一次,与人事毫无关系。这种劫数,有大有小,时间有长有短。
此次不幸,适值遇到既长且大的劫数,不但淮水上下,千里之内,要受一种大害,恐怕全世界都要受害呢。不过全世界的受害别有原因,与这淮水中之妖怪无关系罢了。‘臣等听了,恐慌之至。恰好今日圣主驾临,未识有何良策,可以防御?“
帝尧听了这番话,颇不相信,就问阴侯道:“这骑鸾的仙人是什么人?何以汝等如此相信他?不要是个有左道邪术的匪类妖言惑众吗?”阴侯道:“不是不是,这个仙人叫作洪崖先生,向来住在彭蠡湖南面,的确有道术的,人人皆知。不然臣等虽愚,何至于轻信妖言。”老将羿道:“洪崖仙人,老臣从前在西王母处,仿佛曾经见过的,长长的身材,五绺长须,面孔微红,像个薄醉的样子,果然骑的是一只青鸾。假使是他,的确是上界神仙呢。”阴侯忙道:“老将军说得不差。洪崖仙人的状貌,果然是如此。”
赤将子舆在旁听了,哈哈大笑道:“帝知道这洪崖仙人是谁?”帝尧道:“朕不知道。”赤将子舆道:“他就是黄帝轩辕氏时代的伶伦呢。当初黄帝叫他作乐律,他于是就跑到大夏的西面,阮鄃的阴面嶰溪谷里,选了几枝大竹劈断了,每管三寸九分长,吹起来,作为黄钟之宫,就是律吕之根原。后来又叫他和荣猿两个人,铸了十二口钟,以和五音。他自己又特别制造出一种乐器,就是现在所用的磐。这个人真正多才多艺呢。
“帝尧道:”原来就是伶伦先生吗!他的登仙,是否和先高祖皇考同时的?“赤将子舆道:”他的成仙,着实早呢。他在轩辕氏时代,名目虽是个臣子,实在亦是轩辕帝所交游各神仙中的一个,不过是个很滑稽,很圆通、不自高声价而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