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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病歪歪的天启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张恪暗暗告诫自己。
“张卿,光复辽东,你功劳最大,朕想起当初和你的约定,安东王的爵位,就是朕答谢爱卿的!”
“多谢陛下抬爱,臣肝脑涂地,不能报答万一。”
天启又道:“张卿,朕想询问你的意思,辽东以后该如何治理?辽东的精兵悍将,又该如何呢?”
张恪顿时挺直了腰板,寻思一下,笑道:“陛下,臣以为辽东应当建省,派遣三司官员管理地方民政诉讼事宜。至于辽东的人马,当逐步削减,分批调遣入关内,平定各省叛乱!”(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帝王心术
每一个爬到高位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帮小弟,往自己身上下刀子割肉,几乎没人能做到。可是偏偏张恪就这么干,他提出的两条建议,建省和逐步削减兵力,和内阁提出的方略一模一样。
大明北方防线有九边重镇,这些地区全都施行屯田制度,有百万军户,一手拿锄头,一手拿着武器,耕战结合。朱元璋曾经就自豪地宣称,养兵百万,不费朝廷一两银子。
可是经过两百年的发展,耕战结合的体制,造就了盘根错节的将门势力,让朝廷头疼不已,张恪提出的建省,正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
只是这样的建议,出自最大军阀之口,实在是让天启摸不着头脑!
或许感到了天启的疑惑,张恪勉强跪在了天启的面前。
“陛下,臣有肺腑之诚,要向圣上启奏。”
“张卿家,起来讲吧!”天启关切地说道。
“不,臣好歹是领兵大将,还能撑得住!”张恪顿一顿,说道:“臣不过是童生出身,卑微如草芥,然数年之间,屡屡超擢,全赖大明皇帝错爱,臣铭感五内,不敢有一刻忘怀。自臣领兵以来,越发觉得建奴乃是心腹大患。他们作战勇毅,且狡猾无比,难以对付。偏偏我大明历经三大征,师老兵疲,财政枯竭。若是战事长久拖延,必然消耗财力,逼迫朝廷广辟财源。到那时候,官吏盘剥百姓,敲骨吸髓,无所不用其极,势必造成烽烟四起,匪盗遍地。
外有建奴作乱,内有流寇横行,纵然陛下天资英睿。恐怕也会顾此失彼,难以周全。故此微臣不避诽谤,收辽东之田,建立军屯,养兵十万,用心苦训。又恐财力不济,故此百般用心,如海外贸易,建立银行,废两改元。甚至下江南,开市舶司……所作所为,远远超过人臣本分,臣深知罪孽深重。可是非如此不能聚敛财富,不能尽快平定建奴。”
张恪这番话是在给自己以往的行为做解释,毕竟几次天启召他进京,他都避开了,皇帝心中不可能没有疑惑。
果然天启仔细听着,眉头微蹙。不时点头,显然听进去一些,当然要完全打消他的疑虑,还远远不够。
张恪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所幸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如今建奴扫平,辽东安定。臣只问对得起当初誓言。可是臣内心惶恐却日甚一日。辽东有十万大军,兵多将广,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臣若从一己私利出发。巴不得陛下封赏将领,给钱给权,臣也能成为土皇帝,独霸一方……可是,拥兵自重,并非臣之所想,大明江山千秋万代,才是臣之愿望。故此臣斗胆建议陛下,在辽东只保留守卫之兵,多余人马一律裁撤,减轻财政负担,是大明百姓能够减轻负担,内调外养,方能中兴大明!”
天启听着张恪的话,越发看不懂眼前的人了。如果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只怕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忠臣能比得过他。若是假的,这家伙就是比曹操,比王莽还会装蒜的奸佞,绝对留他不得……
天启想了迟疑半晌,缓缓说道:“张卿家,公而忘私国而忘家,不愧为朕之股肱之臣。你为朕立下天大功勋,朕若是照你所说,岂不是辜负功臣吗?朕哪里忍心!”
“陛下仁德,可是身为臣子,也要知道进退。臣多年征战,病痛缠身,此番光复辽沈,都是其他人冲锋陷阵,臣已经拿不动战刀了!”
张恪落寞地自嘲道:“日后臣只想在京中安心养病,若是继续南征北战,劳心费力,简直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至于其他人,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现在退一步,才是真正为了长远计较,才能真正保住他们的荣华富贵。我大明江山已经传承至今,没有人能做曹操,也没人能做王莽,还望陛下体查臣之苦心,成全君臣之谊,臣不胜感激之至!”
说完最后一个字,张恪泪流满脸,拜伏在地上,只见两肩抽动,泪水长流。
龙椅上的天启也不由得泪水滚落,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多年以来,饱尝人情冷暖。面对那些狡诈贪婪的大臣,他只能启用魏忠贤,重用人人不齿的太监,来维持江山社稷。
而此时又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出现在面前,他怎么能不欣喜!
当然,张恪的忠诚还有待观察,但是不妨天启对他另眼相看。
天启抬了抬胳膊,小太监会意,急忙扶着他,从龙椅上站起,缓缓倒了张恪面前,伸出枯瘦冰凉的手,艰难地把张恪扶起。
君臣对面,滋味难以言说。
“平辽公张恪忠诚无双,功勋盖世,特加封安东王,世袭罔替,领双俸,赐丹书铁券。”
天启说着,有专门的小太监立刻变成了华丽的骈文,把旨意拟好。
天启拉着张恪的手,笑道:“安东王,既然你身体不好,那就在京城暂时养病。只是朕舍不得让你闲着,京营这些年越发荒废,还请张卿帮着朕管起来。”
张恪万万没想到天启会把京营给他,正要推脱,可是天启眼神严厉,根本不容反驳。
“臣,臣勉力为之!”
张恪只好答应下来,又说了几句话,天启已经撑不住了,张恪只好告辞,回到了御赐的府邸之中。
他刚刚到了书房,猛地抬头,却发现有人已经坐在了里面。
“老师,您怎么在啊?”坐着的正是洪敷敎。
只见洪敷敎一脸寒霜,冷笑道:“好你个张永贞,竟然学诸葛亮吊孝!你可知欺君之罪吗?”
张恪一愣,随即笑道:“老师法眼如炬,只是弟子不得不如此。若是我器宇轩昂,风华正茂而来,只怕天子早就忌惮我,此时弟子和您已经阴阳两隔。”
洪敷敎哈哈一笑:“永贞,你以为一番举动,就能骗过所有人吗?咱们师徒没有背人的话,据我所知,京中的大臣没有谁相信你,他们依旧忌惮你这个功高震主的安东王!”
洪敷敎说的一点不差,张恪入宫觐见,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着。别看深宫大内,却从来藏不住秘密,张恪和天启的对话,每一句都在第一时间,传给了各路的神仙。
若是不然,洪敷敎也不会早早赶过来。
张恪倒是满不在乎,微微一笑:“老师,弟子倒是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皇上相信了就够了。”
“噢,呵呵呵,你说陛下信你了?”
“应该差不多吧,要不然也不会让我管理总理京营事务了!”
“京营!”
洪敷敎吃了一惊,这可是那几位世袭国公的自留地,按照道理,张恪被封为安东王,爵位超过了那些人,管理京营身份足够。
可是张恪在京城根基浅薄,给他京营,又所为何来?
洪敷敎在地上转了两圈,突然眼前一亮,哈哈笑道:“陛下这一招果然厉害啊!永贞,你怕是被皇上算计了。”
张恪也是一惊,急忙问道:“老师,这背后有什么不妥吗?”
“呵呵,你可知眼下总理京营的勋臣是谁?”
“听说是朱纯臣。”
“嗯,不过据我所知,朱纯臣贪墨军饷,纵容家奴,吞并田地,民怨不小,有些御史已经准备弹劾朱纯臣。另外,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修成三大殿,已经从肃宁伯晋封为宁国公,也是国公爷的爵位那!”
张恪何等敏锐,一听就想明白了,脱口而出:“莫非魏忠贤要用侄子去掌握京营兵权?”
“没错!”洪敷敎笑道:“陛下虽然信重魏忠贤,可是一旦掌握了京营,魏忠贤的势力就再也没人能制衡,所以圣上才让你来个截胡!这一来可以牵制魏忠贤,二来也可以观察安东王是否忠心,一举两得,岂非妙哉!”(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京城大乱
“老师,书房有些凉了,让下人送个火盆过来吧!”
“不必!”洪敷敎笑道:“堂堂十几万大军的统帅,还怕冷不成?”
“弟子当然不怕,倒是冻着老师,就是弟子不孝了!”
“呵呵,冷点好,冷点脑筋清醒!”洪敷敎脸色一变,骤然严肃起来,他盯着张恪,咬着牙说道:“永贞,其实你不该来京城的。”
何止是洪敷敎,张恪身边多少人都这么说。凭着义州兵的实力和张恪的威望,守着辽东,谁也没本事把他调进京城,完全可以做一个土皇帝,逍遥自在,何必来京城冒险!
可是张恪也有苦难言,他太清楚那位崇祯皇帝的德行,一旦他即位,双方势必严重冲突。偏偏张恪还没有做好接管帝国的准备。
辽东移民没有完成,东南的市舶司刚刚开辟,资本的力量刚刚萌发,远远不是千百年传统的力量。更重要的是大明的江山还能维持,老百姓对皇帝尚存一丝希望。
无论怎么看,都没到取而代之的地步。
不管有多少危险,张恪都要来京城,参与皇权的交替,争取宝贵的时间。
这些话别说面对老师,就算对着家人,张恪也没法说得出口,他只能深深埋在心里。洪敷敎看着张恪有些为难,只当他心中矛盾。
“永贞,为师不是想让你造反,可也不想你落入危险之中。好在圣上没有急着动手,看样子暂时没有危险,咱们正好仔细推演一下朝局,看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张恪始终坚信办法总比问题多,因此笑道:“弟子正要讨教老师的高见!”
洪敷敎在京城多年,把文武百官看了个透。而且有张恪这么个弟子,他安枕无忧,丝毫不用担心前程。老先生把功夫都用在了琢磨人心上面。
第一个要研究透的就是天启,洪敷敎给天启四个字评语:大智若愚!
天启和他的父亲光宗朱常洛在即位之前,处境都非常艰难,能够拿到皇位,全都靠着清流的鼎力支持。
等到当了皇帝,这对父子都大力提拔过东林党的清流。可是渐渐地天启发现清流不清,相反,还是浊流,是一群利欲熏心,一门心思争权夺利的小人!
而且他们的党同伐异。甚至威胁到了江山社稷。
为此天启毫不犹豫放出了两个人,在中枢,利用魏忠贤的厂卫特务,压制东林。在辽东则是重用张恪,提升武人地位。
目前看来,这两个人都用对了,魏忠贤清除东林党之后,任用大批干吏,虽然不够清廉。但是至少能去做事,保证朝廷机器正常运转。
至于张恪,更是扫平了辽东,平定心腹大患。让边疆恢复安宁。
如果天启身体健康,或许这会成为一段君臣佳话。坏就坏在当一切变好,天启的身体却完蛋了。
年轻的皇帝不得不为了后事考虑。
洪敷敎笑道:“以老夫来看,圣上对你和魏忠贤都有着不信任。因为你们两个都太强,超出了新君控制的极限,因此为了大明江山。最好就是将你们一起除去,可是圣上却没有这个能力了!”
“老师高见,既然不能除去,索性就继续留着,让两个人相互制约,保证大明江山千秋万代。”
洪敷敎点点头,可是又摇摇头。
“陛下想的很不错,只是他毕竟还只有二十二岁,年轻人最容易犯的就是一厢情愿的错误,他这个设想有两个致命缺陷。”
张恪一听,来了兴趣,凝神听着。
“第一,他错估了魏忠贤,魏忠贤的强大,是建立在皇帝的绝对信任上,至于本身的能力,魏忠贤只算是中人之姿:第二嘛,他错看了新君,不出意外,天子无后,继承皇位的应该是信王朱由检,信王这个人我见过,虽然名声不差,可是他身边聚拢了大量的清流,耳濡目染之下,他既讨厌宦官,也讨厌武夫。若是他掌权,断然不会允许你和魏忠贤相互制约,他只会急不可耐地动手。”
张恪哈哈一笑:“老师所见高明,要弟子说,还有一个漏洞,就是他低估了我手上的力量!”
这可不是张恪吹牛皮,他对义州兵的控制自不必说,光是他和东南大户之间,甚至包括晋商之间,都有着绵密的关系。
再加上手握船队,银行,掌控海外贸易的暴利,有一大票人死心塌地支持着张恪,这些人手眼通天,力量惊人。扯旗造反未必能行,但是弄死个小皇帝还是不成问题的。
张恪想到这里,悚然而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