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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早饭,音顾已经定下了第一个要去找的地方。
想来不太可能,却也不可放过。这是她们回庄后去的第一个地方。
若是一进去便发现喜眉脱得浑身赤祼,在水气氤氲的池中朝她窃笑,那她倒有些佩服了。音顾思罢立即反省了一下,莫不是最近与喜眉略有生疏,怎么如此癔想起来。
结果当然是令音顾失望的,那池中清水温热依旧,池中四珠也徐徐不断地散着柔和光泽。常伺候在池边的几个丫鬟看到她都有些奇怪,纷纷上前问她是否要沐浴。音承摇了头,转身出了池前的大殿。
说来喜眉最喜欢这里,因为地上严丝合缝全铺的是木板,不若大理石的冰凉入骨,又都是些木纹的自然颜色,对于她来说,就像回到了家乡一般。尤其过堂风吹起,层层纱缦扬起之时,她总是要露出些痴呆神色。
有时候最喜欢她在耳边吵吵闹闹,只两个人的时候,也会觉得很有人气。可惜喜眉似乎是卯足了劲来玩这场游戏,至少音顾这一天下来把所有她们到过的房间庭院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完全的隔绝其实并没有什么情趣,如果喜眉能故意撒下些线索,叫她求而不得,寻而不是,再绞尽脑汁咬牙寻找,然后喜眉欢喜现身,两人一同回房温存,那才是游戏的乐趣。
可是没有,没有地方留下一丝毫的踪迹,像是喜眉从来没有到过这里一般的干净清净。
不应该是这样,只是游戏而已。
音顾最后回到卧房。
床头还摆着那个包裹。那日喜眉以为音顾要走,急匆匆便收拾的包裹。放眼望去,只有这里存在着喜眉。床边尚有一双她的鞋,她的一身衣裳也还挂着,梳妆台上更有一支她的小钗,仿佛只是一时不喜,没有插在头上。
而这一天下来,音顾没有找到喜眉,耳旁听不到那个熟悉的有点儿聒噪的声音,她的心也立时平静了下来。她思忖了片刻,唤来了顾非,平静地问:“喜眉呢?”
顾非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今天他没有跟在音顾身后,可她去做了什么,他却是一清二楚的。没有由来的去了浴池,又没有逻辑的去了些别的屋里。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庄园后的院子里的假山都被她钻进去过。
看着她的勃勃兴致到了眼下化为了一片冷静,顾非不免腹议。只拖住了一天的时间,又有什么作用呢。
音顾见他不说话,便又淡问:“她早上真的吃过饭了么?”
“是的。”顾非低头应道。只不过这饭大概吃时已经在船上,陪同的正是那个罗绣。
“她在和我玩一个捉迷藏的游戏。”音顾轻声道,“你可听她说了?”
“没有。”顾非谨言。
“哦,”音顾点了下头,挥了挥手,“我明天还要继续找她,你通知大家一声。”
顾非无语,看着小姐已经猜到了一点儿什么,可又似乎猜错了方向。
“邀了去作客是可以的,如果伤了她,”音顾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去把我的佩剑拿来。”
顾非心一颤,可是对于他来说,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小姐终究会因为那个越喜眉做到什么地步呢,他一直在等,但听到音顾要拿出佩剑,还是忍不住有片刻心惊。
音顾的佩剑其实一直悬挂在室内。喜眉当初看到的时候曾要求她拿下来观赏一二,不过那剑甚重,她只是堪堪拔出鞘来。顾非到墙上取下了剑,一时手中重,心中也重。这把佩剑音顾不常用,并非因为它满镶宝石珍珠身着华贵,而恰恰是因为它锋芒太厉,天生挡不住的杀气。这种花俏又冷冽性子的剑音顾并不十分喜欢,只不过她娘就喜欢琢磨给儿女们配些好装备,所以她才勉强收了挂在墙上权当一幅画一手字来使用。
剑送到了音顾的手里,音顾缓缓拔出,露出几寸湛湛寒光,微一侧腕,寒光便耀在了顾非的眼中。
顾非闭眼片刻,才敢打开,然后就看到音顾擒着一丝冷笑看着他。
“小姐,早些休息。”顾非低头说道,然后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音顾面无表情地收了剑,杵在床头,然后倒下睡觉。
第二天她去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弟弟顾四。
顾家这几个人里,还算正常些的就是她和这个弟弟了,不过看样子她们是想把自己逼疯,那么就剩下顾四一个人了。
希望顾四正常一点。
音顾找到顾四的时候,他正与贴身管家顾依在自己楼后搭的木棚子里打理一片花草。若是外界知道顾四这虎背熊腰的汉子竟然手指灵活地剪枝缠腾,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不过音顾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推开院门后,便朝他直走过去。
顾四是最直的人,一点也没有承袭到顾家人的花花肠子。所以当他看到三姐凶神恶煞一般提着她那把一向束之高阁的佩剑闯进来时,心尖一颤,手上的剪子就下了重手,生生把一枝刚刚开艳的好花给剪断了。
顾依在一旁尚没发现,只是十分可惜地说道:“呀,少爷,花被剪掉了。”
顾四匆忙低头,那朵花落地而去,许是开得太娇嫩了,有几瓣花瓣禁不住径自散落开,透着股儿凄惨意味。
还不等音顾说话,顾四就举着手里的剪子大叫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说罢,便闭紧了嘴,一付任人宰割的模样。
顾依被他吓了一跳,这才回头看到三小姐眉头轻拧地立在那儿。她眼皮子跳了跳,低着头迈着小碎步从音顾身边经过,还不忘行了一礼。
“依依……”顾四惨叫一声,看着他的管家挥泪告别。
“我又没有要问你什么,”音顾扯了扯唇角,“我只是来找人的。”
顾四小心翼翼地放下剪子,又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己种植的那些宝贝,然后磨蹭到了她面前:“你找人……我这里……没有。”
“是么?”音顾笑了笑,很轻淡的,不过却叫顾四喉咙发紧。音顾环顾四周,似乎确实没有藏匿人的地方。她点了点头,“那么,你不准备跟我说什么吗?”
顾四赶紧毫不客气地把别人卖了:“我没什么说的,大概……大姐她们有什么跟你说。”
他只求三姐快点离开这里,宝贝们都快被她浑身散发的寒气给冻死了。
“哦,”音顾又笑,“那就是你也知道些风声了?”
顾四眨眨眼,继续坐实:“问她们就对了。”
音顾提着剑的手微动了动,顾四的眼睛便跟了动了动。不过最终令他欣慰的是三姐毕竟还是很冷静的,只不过转身出了这个棚子罢了。
可是,不过一会儿,整个顾庄就可以听到顾四惊走飞鸟直入云霄的惨叫声。
音顾绕着他的木棚子走了一圈,拔了剑随随意意地划过了那些支撑的木架子,然后,棚子便塌了。一眼望去,最高的就是立在中心的顾四。
音顾缓缓还剑入鞘,微微扬眉:“唔,果然不在这儿。”
顾四看着三姐飘然远去,然后心痛地低头看着被压在地上的残枝断叶。过了一会儿,他便“嘿嘿”低笑起来,把听到动静跑来安慰他的顾依吓得不轻:“少爷,你没吓傻吧?”
顾四摸着下巴继续笑着:“没事,我只是突然想到咱们顾家,谁人没有一点爱好啊……”
顾四没有任务不练功的时候就喜欢伺候花草,而顾夕夕的闲暇爱好却是琢磨毒药,这和桑梓有得一拼,曾经也用飞鸽传书两人热烈的讨论过。
不过,音顾去找她的时候她并不在那间毒药室里。
顾家没有人无事闲得慌去闯顾夕夕的这间小屋子,谁知道她在门口或是哪里抹了什么毒,事后再找她要解药,总是要被她耍死的,所以,这间房很安全。
不过,对于音顾来说,这并不是难题。
她还是用剑轻轻松松地划拉开了房间的门锁,然后用剑尖抵着把门推开。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味,除了顾夕夕谁也说不上都是些什么杂在了一起散发出来的。
不过以不变应万变总是对的,音顾往嘴里塞了一颗以前桑梓给她的解毒药。桑梓一直以为她离开顾庄离开离伤城后便要闯荡江湖,终日过着命悬一线的刺激生活。如此一来难免会受伤会遇上同类高手,所以当初她给音顾配了大量的药。毒药、解药、救命药、死人药,就连春…药都不忘放了几颗,用以鼓励她遇到好的郎君就主动出手……只是可惜了桑梓这一番苦心,音顾压根没去过那种刀剑生活,所以大量的药都留于至今。
室内瓶瓶罐罐放满了架子,中央搁着一只炉子,上面一只类似鼎的东西还在冒烟。一眼看上去竟不像是研制毒药的地方,而像是炼仙丹之所。
不过这地方和桑梓的住处也有些相似。这种地方的主人大多自信到极点,压根不屑于挖地洞开壁门,所以举目望去尽收眼底。
若是去问顾夕夕,她是一定什么都不会说的,反而只会引导你误入旁的路去。到时候真真假假,就太难分辨了。
所以音顾到这里,并不是来找二姐问喜眉的下落的,她只是来捣乱的。
她在架子上仔细看了看,然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不少的硝石和硫黄。
这越发像是炼丹之地了。
音顾又摸出桑梓给她准备的一颗丸子。据说这丸子名叫“白刃”,是桑梓替她准备逃跑时使用的。这东西只需往地上一掷,便会亮起一道白光,便人见之不敢,然后这一闭目的功夫便是逃命的时间。
桑梓给她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句。这东西若是混在硝石和硫黄中,便是极具威力的爆炸之物,最神奇的是除了引起一些轻微的震动,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声响的,实为夜半三更杀人毁家于无形的极致宝贝。
至于这房里其他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音顾是一概不管的,只要把喜眉找出来,她便立即带人远走高飞,这个顾庄,由得他们折腾去。
只可惜现在没有什么线索,从顾四那里得知的,也不过是可以预料到的。这事儿,绝对和她的双生姐姐有关。只不过从顾四那里证实了喜眉不见了确实与家人有关,便也算是一条线索,她可以稍微放下心来。
而要从她们手中把喜眉抢出来,怎么看都是极难的事,搞不好她们已经谋划了许久。这一刻音顾是有些懊恼的,可想起喜眉那晚笑语晏晏的神情,又不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总不至于,喜眉是配合着她的这些个家人来等她找出来吧。
音顾心里一时没有底,却也有自己的方式。
逐个突破,也是个围打的方法,总会把她们赶着聚集在一起,免得她花时间一一去问。
把硝石和硫黄都堆在了一起,音顾以剑破了屋顶,然后回身掷下了那颗“白刃”。
在她飞身闪躲的同时,一道白光刹那亮了半边顾庄,随后如十人齐奔的震动只响了不到一小会儿,一切就都安静了。
远在顾庄另一头,正在指导着顾家小辈们习武的顾夕夕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又是什么动静?”
顾家立时就紧张了起来,不过片刻,有人闯进练武场,冲顾夕夕嘶声喊道:“二小姐,您的小屋子……没啦……”
第七十四章 时间
小屋子,是顾夕夕对于自己毒药室的昵称,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把那个可怕的地方叫做小屋子了。好歹可以化解一些对这怪物房屋的恐惧感。
而顾庄占地极大,顾夕夕当初也是随意挑了个地儿建的这个小屋子,因为其内部可怕,没有人愿意把房子建在它的身边,所以,顾夕夕的小屋子是傲然独卧在一片空地上。与顾庄所有的大气房屋相比,看起来像个无辜可怜的小弟弟。
不过,这个小屋子如今在一片白光与轻微震动中坍塌倒地,却是令顾庄十分惊恐的事情,至于之前那顾四少的凄厉惨叫,倒不算是顾庄特别奇怪的声音。
顾夕夕飞身至不复叫屋的堆积物前时,一双美眸已经泫然欲泣,差点儿要扑倒在顾洛怀里痛哭起来。
她心疼啊……
灰尘尽落,不远处音顾提剑立着,面无表情。
顾夕夕心头一震,指着地上失声问道:“音音,这可是你弄的?”
音顾懒得和她说话,转身就走,刚开步伐,顾夕夕便一声娇喝,踏着残墙掠到了她身后。音顾以剑格开她满是怨念的一掌,淡声道:“似乎有什么气味……”
顾夕夕一惊,连忙落地,再放眼望去,所有涌来的下人们都已经以最快地速度远离这个中心地带,只剩她的管家顾洛一脸微笑地立在原地等着她。她一转头时,音顾却已经不见了。顾夕夕狠狠地跺了跺脚,只好抽出袖中的帕子蒙了脸,钻进破碎的小屋子里去寻找气味根源。只是如此一来,她便没有精力去管音顾的事了,不过顾夕夕倒不是很担心她立即可以动身。顾家善于缠绵的人,可恰恰不是她。
这一日无疑是顾庄建庄以来最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一天。
音顾离开顾夕夕后,迳直去了她最亲爱的娘亲的最心爱的兵器库。
谁也不知道顾家的那些兵器其实大都出自她那爱好天马行空的娘亲。不过她的设想总是千奇百怪,所以未必好使,以致于她的兵器库里绝大部分都是些开了锋却无缘见血的兵器。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