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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呸一声道:“你的兽类,妄生念为黎民主宰,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那猩怪道:“找如何便做不得官儿?为官者禽兽不如者多矣!”行者恨道:
“老孙本要饶过你,但你有此念头,将来不知哪方无辜百姓要遭殃,故不能养虎遗患!”挥棒劈去!那猩怪却从行者裆下钻过。行者转身道:“却未防你从此处爬过去,真真下作!”猩怪道:“只要能保住命,还要甚脸面!”
见行者又横棒扫来,化一道黑光而去。行者叹道:“猩猿一家,且念同类之情,饶他一命吧!”只此一念,便留下孽种,后世出了李林甫、秦桧、魏忠贤。。之流多少禽兽不如的奸臣!
行者回到寺庙,天色已大明,却见那女子哭哭啼啼,与三藏告别。行者笑道:“怎的,贴锅饼贴出情来了?”三藏道:“休胡说。这女子也是为生计所迫,方沦落风尘,我已叫知客拿些银子给她,叫她赎出身来,好从良嫁人。”又问那玄虚何在?行者备言其 事。众人闻听玄虚原是个猩怪,俱惊诧不已。
那知客取银两来,也道:“我早就看出那厮不地道!”行者烦他,道:
“就你地道!——你给这姑娘几两银子?”知客道:“禀孙长老,给了这婊子十两银子。”行者喝道:“混帐!她是婊子,你是何物?——这十两银子够做甚的!快大取一百两银子给她!”知客哭穷道:“我手里只有三五两碎银了,却还要小僧活不活!”行者掣捧道:“你这种人不活也罢,老孙便成全你!”吓得知客连连打揖,“孙老爷勿怒,小僧这就去取银子!”
那姑娘得了银钱,对唐僧师徒千恩万谢,方离寺走了。这厢众僧又侍候三藏、行者净面、用早斋。临行时,三藏恐知客迫那女子讨钱,叫行者想法,行者便又念咒将知客定注,七日方能解脱。知客身不能动,还能开口哼哼唧唧说话,便唤他住日贴身小沙弥给他端盏茶水。准知那沙弥哼一声道:“你这骚棍,还要吃茶!”众僧亦道:“我门中品行高超者多也!这厮败坏门风,还能叫他任知客之职?合该逐出山门!”遂一商议,把知客抬出寺门,往外一扔!那厮滚下台阶,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也是自作自受!
唐僧师徒遂离了烂柯寺,再登路程。行了一阵。行者忽笑道:“师父昨晚出了不少汗吧?”三藏知行者打趣他,便不搭理。行者问:“可见了徒儿又哭个甚?”三藏道:“非要逼为师念’紧箍咒’么?”行者忙道:“不敢,不敢!”撒欢儿跑前头探路去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完佛旨文殊化悟能 护门风太公害牡丹
朱贵原是天蓬下凡,叫文殊化成猪精,令他等候取经人。。不耐岳父见嫌,悟能外出识牡丹,两个如烈火干柴。。
且说那一年蟠桃会上,天蓬元帅因与嫦娥幽会,东窗事发,吃了三百棍,被贬下天界,投在西牛贺州福陵山下一户姓朱的人家。家中有半顷田亩,一处山林,父耕母织,家道殷实,只是膝下空空——求神辉佛,老年得子,自是珍贵,取名朱贵,视作掌上明珠。
那朱贵一年年长大,至十八岁,长得魁梧英俊,人见人爱。他也不习诗书,不务稼穑,只终日想出家修行。父母不允,便偷跑下山。寻座道观,缠着道长,死活要修持。人家见他诚恳,收下他。焉知没几日,他又嫌太清苦,越墙逃出道观。却又没脸回家,便给人家打短工混日子。忽一日闻知家乡闹水灾,死了不少人。赶回家一瞧,家没了!原来几日前下大雨,山洪暴发,将他家的出产山林俱冲毁了,房舍也压塌了,父母无一幸免。朱贵变卖了劫后家产,葬了双亲,也没剩几两银子,揣在腰里,四乡里转悠,给人家犁田耙地,收麦割豆。干百家活,吃百家饭,倒也自在。
这一日走到山南高老庄,见一女子在溪边掐花儿玩。那女孩子穿水红衣,束淡青裙,玉簪儿在云鬟上打秋千儿,婷婷娉娉,煞是动人。朱贵越看越顺眼,呆呆愣住了。那女孩儿怀抱野花转过身子,见朱贵木痴痴,嫣然一笑。
朱贵痴心:“若得这女子为妻,一生足也!”笑嘻嘻正要套近乎,对面树林里一个女孩叫道:“杏花,你家的猪跑了,你爹叫你快去找!”杏花一听,着起急来,丢下花便跑。朱贵一怔,去追杏花。杏花道:”你这人真怪,跟着俺跑甚!”朱贵道:“帮姐姐找猪呀!”杏花道:“找便找,却无工钱!”
朱贵乐颠颠道:“能给姐姐效力,情愿倒贴几钱银子!”杏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心说:“世上还有这般傻子哩!”
朱贵帮杏花寻到猪,又帮着赶回家。杏花爹一眼便相中了朱贵忠厚老实,雇他做佣客。朱贵是个好庄稼把式,又肯下力。每日天一亮就下地,天擦黑才收工。晌午头杏花给他送饭。日久熟了,两个便以兄妹相称,无话不说。
一日在青纱帐里,朱贵吃罢了饭,摘一朵野花插在杏花鬓上。杏花在溪水里照照影像说:“戴花做甚,又不是新娘子!”朱贵嘿嘿笑道:“妹子思嫁哩?”杏花飞红了脸骂他“半吊子”,生气不理人。朱贵自觉无趣,叹口气道:“收了秋,没甚活计,哥该走了。”杏花蓦地掉下泪来。朱贵心慌,摇她肩道:“妹子哭甚?”杏花偎在他怀里还是哭,朱贸忽地明白,大喜,趁机搂紧人家,好言劝慰:“哥是逗你的,哥哪儿也不去。”杏花便使小拳头捶他。朱贵兴起,便给她个嘴儿。杏花起初还嗔着:“你坏儿!”尝着甜头便随朱贵亲。那朱贵得才进尺,猴急去摸杏花那翘翘的奶子,恣得杏花格格笑。再往下杏花便不依了,紧护着说:“你先娶了俺才行!”朱贵道:“只要你爹不嫌贫爱富,哥巴不得哩——情愿倒插门儿!”
秋后,朱贵便入赘杏花家为婿。小两口儿恩恩爱爱过了二年。一日,杏花觉有了身孕,告知未贵,夫妻喜悦,情意愈笃。
正逢夏日,这日向晚,朱贵干了一天活,浑身脏兮兮的,去林间溪流洗浴。洗罢,月亮东升,林间一片银亮。朱贵拾掇衣物,刚要回家,骤然间沙沙沙沙,天降下一阵花雨,霎时花瓣满地,异香扑鼻。朱贵正诧异,忽见一个仙子,自天空翩蹑落下,却扛着一只九齿耙儿。那仙女收敛云步,来到朱贵面前,开口道:“天蓬元帅,别来无恙?”
朱贵见仙子容光焕发,美如蝉娟,目眩神迷,结结巴巴道:“神仙姐姐从何处来?”仙子笑道:“我乃月宫嫦娥,元帅原来不认得了?”朱贵摇头。
嫦娥含疚道:“你前世为琼宫天蓬元帅,因王母圣诞,你我均吃了酒,私自幽会,被人撞见。小仙为保全名节,将过愆一古脑俱推到元帅身上,害得元帅贬滴尘世。屈指算来,不过二十几日,不料元帅已又是堂堂须眉汉子了!”
朱贵听了,如梦方醒,叹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如个人神路殊,姐姐又下界来做甚呢!”嫦娥泣道:“元帅遭贬后,妾时时责疚,不能释怀。
今日觑个空儿来会元帅,一来偿还风月之债,二来将向时遗在寒舍兵器归还元帅。”遂把铁耙递给未贵。朱贵接过,涨红了脸拿不住,丢地下,喘个不停。苦笑道:“凡夫俗子,要这仙物做甚!”嫦娥道:“无妨,待小仙授与你些道法,不但能使得这耙儿,还能役神驱鬼,霞举飞升哩!”朱贵道:“只不晓得要修行儿年才能得道?”嫦娥笑道:“只在今夕矣!——你且闭目。”
朱贵不知其意,只得阖上眼皮。只听窸窸窣窣之声,嗅着妙香沁人肺腑。
忍不住瞄一眼,原来嫦娥正褪五彩裙裳,展啊娜玉体。朱贵吓得忙闭上眼,心跳得像揣了兔子。忽听嫦娥娇声:“元帅请启目。”朱贵心说:“俺早看见了!”便道:“小人不敢!”嫦娥嗔道:“别假装正经了,刚才是谁贼目如炬偷看?”朱贵满脸惭愧,睁开眼见媳娥偃卧溪畔落红上,长发半遮玉颜,乳峰上两点如熟透的樱桃,娇羞道:“天蓬哥哥,还不来索债!”朱贵早就浑身火炭儿似的,闻声如泼了油一般,腾地扑过去,将嫦娥裹在“烈火”里,口口声声道:“还俺债儿,还俺债儿!”
缠绵毕,嫦娥道:“你去舞舞那铁耙,看舞得动否?”朱贵起身去摸那耙儿,端的轻巧!舞一回,十分称手,嚷道:“这耙儿轻了也!”嫦娥笑道:
“耙儿怎会轻,是你力气长了!”朱贵涎脸道:“明明是亏了,还长力气?”
嫦娥红了脸道:“不害臊!我乃太乙天仙,与之配合。。”朱贵大喜,搂住嫦娥欲二度春风。嫦娥正色道:“不可沉溺逸乐,不然一事无成!”推开朱贵,却又口授秘诀,嘱其潜心修炼,好重返天庭。朱贵切切记了。嫦娥装束停当,与朱贵挥泪作别。
朱贵眼见嫦娥飘然而去,没入云空,不胜惆怅,又将那耙儿端详一番,原是纯钢所锻,柄上镶着金玉宝石,祥光瑞气门动,堪为至宝。上书:琼宫银河八万水军统领天蓬元帅专持。朱贵睹物生情,勾起许多前生事。感叹一回,扛起耙儿归家。
却说杏花自那日大夫扛只大铁耙子回家,便觉得他像变了个人。对她冷冷淡淡的,常半夜三更爬起来去家后山林里修炼习武。白天睡大觉,地里庄稼都荒了。杏花数说朱贵,说轻了不理,说重了拔腿就走,三两日不归,有人瞅见朱贵与村里的小寡妇桃花在林子里行无状乏事,一传便传到杏花耳中。杏花寻到朱贵,却在酒肆中吃醉了。杏花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便去骂桃花。桃花恼了,寻死觅活要上吊;幸被邻人救了。杏花回家路上,跌了个筋斗,小产了,又患了血崩之症,卧床不起。杏花爹将朱贵骂个狗血喷头,要赶出去,多亏杏花言语相劝,老叟才作罢。朱贵亦觉得对不起杏花,守在家中为妻子熬药递汤,极尽殷勤。
这一日清晨,发觉家里的大肥猪又跑了,老爷子腿脚不便,便差朱贵去寻。因近日坡里有野狼出没,伤害家畜,朱贵出门时掂上了铁耙。他出了村子,见四下无人,便腾起云头。手搭凉棚转匝一瞅,瞅见走失的大猪在村南坡里,一个和尚手持宝剑,正气喘吁吁撵它。
朱贵恼怒,驾云过去,坠下云脚,挡住那和尚道:“秃驴,为何追俺家大肥猪,莫非想偷了吃肉!”和尚大怒:“叵耐这厮,恶言谤僧,不打杀你,如何晓得老僧法力!”挥剑劈去。朱贵不慌不忙,使铁耙架住。两个乒乒乓乓战了十几个回合,那和尚暗暗称奇,现法身起在空中。
朱贵抬头看,见云端上一个菩萨骑在青狮上,不禁惶悚:“你是何方菩萨,为何变作和尚与俺过不去?”那菩萨笑道:“我乃文殊菩萨,奉佛旨寻一个老实巴交的猪精穹那东土僧人做个护法徒弟,一同去西方取经拜佛。焉知下界寻了多时,见了无数狼精虎怪水妖山魔,独不见猪精。适间见一大猪,以为是野彘,可点化,谁知是你家走失的家豕,不堪造就也!”朱贵闻言道:
“家豕不堪造就,小人如何?”菩萨道:“倒也是,只可惜这副清秀模样!”
朱贵未听清,问菩萨说甚哩?菩萨却道:“你一介村夫,何能得这般兵器、这身神力?”朱贵笑道:“实不相瞒,俺非凡人,乃上界天蓬元帅转世,这耙儿便是当年掌管天河八万水军用物!”
文殊颔首:“我道呢!——元帅现居何处,怎么称呼?”朱贵道:“便住本庄,姓朱名贵。”菩萨道:“不好,不好;朱者,色也,焉能不褪!非长久之物;贵者,无非珠主官禄,亦是过眼空花。我与你取一法名如何?”
朱贵道:“甚好——只可惜小人不是猪精,不能出家,与那东土僧人为徒。”
菩萨笑道:“你果有此心,老僧便成全你,只是要抛了你的原来模样!”朱贵道:“舍不得孩儿打不得狼,便抛吧!只不晓得是何面孔?”菩萨道:“如来要我寻个猪精,自然是变成猪头猪身!”朱贵大吃一惊。沉吟道:“这般,人不是人,兽不是兽,倒不如再等些日子,另寻个师父修行哩。”便笑 嘻嘻道:“多谢菩萨一番美意,只是小人还要回家与婆娘商议商议。。”便要溜走。菩萨冷冷一笑:“你这一回家,岂不是‘肉包子打狗’,却叫老衲再去找谁!”念动咒语,一朵莲花抛下来打在朱贵头上,登时跌倒。
朱贵一骨碌爬起来,瞥见自己一身黑毛,大腹便便,摸一把,鬃毛铮硬,急寻个水畦儿一瞅,见自家长嘴阔耳,黑胖粗大,全然一个猪精,哪还有昔日朱贵那副端正秀气形容!朱贵伤心,呜呜大哭起来。文殊劝道:“你虽少了一副好皮囊,却断了俗尘之念,自此可清心寡欲,入我佛门!”朱贵道:
“你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