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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他想到这一点。
在这些日子里,狼人的形象不断地消失和离去,又不断地在每天零点时分出现。很快地,他注意到这个城市开始议论狼人。人们说在夜晚看见一个狼人出现,有的还拍到了照片。他注意到报刊上刊载了不少关于狼人的讨论文章,比如狼人嗜好什么、电影中的狼人形象、出现在K城的狼人是不是一种基因变化……各种各样的文章显示了趣味的流向,更多人认为出现在K城的这个狼人是城市工业化的一种生化异种,人们谈到各种各样的异形问题,比如在美国某个州的下水道出现了一只像婴儿那么大的老鼠,而且它富有思维能力,喜欢在公路上设下陷阱,袭击来往的汽车和人。对于这些讨论,他有时觉得有趣。当然,不少人对此抱着怀疑,他们认为这个城市根本就没有狼人,那不过是人们的错觉,或者是有人故弄玄虚。甚至还有人看见了狼人杀人事件,报纸上刊载了这方面的报道,某人的死亡和狼人有关……更多人是这样认为:狼人的眼睛是绿色的,他会飞檐走壁、撕咬人类……他感到恼怒,因为他并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这种嫁祸于他的手法令他想到背后可能存在着阴谋。他猜想一定有人杀了人,嫁祸于他这个狼人。
然后,莫飞低下头,看着阳光照进小巷里,淡黄色的,闪在青石板上。巷子里的菜香、晃着尾巴的黑狗、门坎上静坐的老人、麻将声响、小孩子的吵闹声,它们显得那样静止。在这静寂的时刻,他远离了变成狼人的感觉。现在他是一个纯粹的人。
他看见隔壁的女人牵着她的小狗,走在青石板上,整张脸略微歪斜。那只小狗浑身雪白,长毛几乎拖垂到地,耳朵披挂在脑袋两边,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人。那粉红色的舌头不断伸出来,一舔,又一舔,舔得让你觉得世界仿佛就是那样肮脏。他注意到这个女人长得还算好看,年纪似乎过了三十。当然,这个情景是想象中的,或者是一个回忆,因为那个女人和她的丈夫在三天前开煤气自杀了,尽管有人说他们死于谋杀。
然后,他看到江雪出现在窗口,那窗口被夕阳照得微微发红。他乜斜着眼睛打量她,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她站在窗口前,看着天空,天空发蓝,几团白云往西边移动,那个夕阳又圆又大,把西面染得红红的。他突然产生一种怪想,这个有些神秘的女子,是不是存在着精神上的变异呢?如果这个女子像一个疯子……他想象江雪握住刀,刺进他的下腹,血溅射出来,像喷雾一样。事实上,他喉咙里吞咽着唾沫,看着她,仿佛忍耐着一种疼痛。也许,他得尽快躲进他的角落,消除这种压抑的疼痛。
然后,他笑了笑,拿着那片鸽子羽毛,拐进他的房间。
他喜欢落下竹制的窗帘,屋子里的昏暗与墨绿色的窗帘溶成一体。从竹子的缝隙间,他能看见她的房间以及天井。他看到她拿出一条黑白相隔的格子裙,是很久以前流行过的裙子,现在再穿起来,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站在那里,对着镜子,比划身上那条格子裙。然后,她往窗外望了几眼,似乎冲他的窗子瞪了一眼。然后他看到她点了支烟,在火光闪动的一刻,露出一丝微笑。他想不到她会偷偷吸烟。她仿佛在烟雾中漫步。
现在她平静下来,嘴里叼着一支烟,从窗口望去,她的脸似乎透露出一种不安,他明显感觉到她在掩饰什么。然后,他点燃一支烟,屋里很安静,能听到火苗跃动的声音。他和她隔着走廊,隔着百叶窗的掩饰,这就是说,他在窥视她。后来,他拿着那支香烟,点燃了那片鸽子羽毛,看着羽毛慢慢地燃烧,空气中散着一股焦化味道。
一会后,江雪绾起袖子,在天井的井口边洗衣服。天空蓝得透明,她穿着一袭天蓝色的裙子。他张着嘴,傻呼呼地看着她。她用一块红头巾将脑袋整个兜住,显得异常动人,侧影看上去有点像崔盈。莫飞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迷恋江雪,仿佛埋藏在心底的秘密浮了上来。他想起那天和江雪一起在午夜漫步的情景,那时她用手揽着他的手臂,像一个恋人依偎在他身旁。他一直沉浸于这个动作,就像他一直在感觉她身子的柔软。那个晚上他和她亲密地走在一起,他俩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一直走到这座大屋,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莫飞惊诧于自己的不会讲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他想就这样慢慢地陪着她走下去。她身上的馨香萦绕着他。
昼变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2)
他意识到他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江雪平时怎么过活?他突然想知道这一点。他想象一堵高高的混凝土墙把他和她隔住了,比如她有洁癖、有偷窃癖,喜欢到店铺偷窃东西……他能感觉所有的表象隐藏了一种戏剧性。看着墙上那幅油画《背向世界的爱情》……他想象这样的情景:他张着嘴,有些结结巴巴地说,江雪,我喜欢你。我敢在江面面前这样说吗?他想到她噗哧笑出声的样子,脸上现出两朵红晕,眼睛流出娇媚的目光……这样,他陶醉于她的美,她凝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睛是那样深邃而清澈。现在她的眼睛再一次浮现在他眼前,慢慢扩大开去,仿佛整个房间都浮着她的眼睛。
有时候莫飞会拿江雪和崔盈比较,也许那是一种愚笨的想法。人一比较,就显得没有意思了。当他幻想爱情时,他有一种满足的感觉。那些通往虚构世界的幻象,令他如此沉迷。他记得王中维说过,青春,也许会像刀子闪着锋利的故事。莫飞是如此渴望像一把刀子,插进江雪的生活。
屋里的空气凝固起来,那股烧焦了羽毛的味道还没有散去,莫飞感觉到体内有一种东西在跳动。然后他拿起江雪那天晚上送给他的茶色太阳眼镜,手中似乎握着她整个生命,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上了江雪,这种感觉显得那样真实。一种真情裹住了他,现在他不是在玩罗曼蒂克的游戏,而是陷入了一种虔诚的感觉中。然而,面对这个女人,他感到一种无力的感觉。她的脸庞消失了,就像灯熄灭了,黑暗立即吞没了房间。梦境消失了,剩下的是现实。
夜晚的现实他是一个狼人。感觉到这个时刻的到来,他像一片羽毛远离了对爱情的幻想。然后,他想象狼人的形象带给他投入黑暗的感觉。
有时白天他走到动物园,看那些笼子里的狼,他们瘦小,眼睛无神,他就有一种莫名的悲哀。虽然不觉得是它们的同类,但无形中却有一种亲近它们的感觉,它们见了他,直着眼,一声不吭。他以为它们看得出他会变成一个狼人。有一次一只狼冲他叫了起来,声音悲切,让他莫名地惊慌起来。
后来,有一天午夜,他跑到那里,狼看见他的时候,特别兴奋。令他惊异的是,他变成了狼人,能听得懂动物的声音。那些狼贴近笼子边,纷纷对他说:老兄,你长得好帅……有的则说,你是人们都在谈论的狼人吗?听说你咬死了好几个人。你真厉害……真羡慕你,可以到处跑。他听到旁边一头黑豹对他说:喂,你咬死人的感觉是怎样,说来听听。他想不到他咬死人的谎言,连动物都知道了。他对它们说,我没有咬死人,我从来不咬人。那头黑豹则说:靠,你小子成名了,电视上都说你呢。那些狼更是张着满口牙齿,嘿嘿地笑着,有的说哥们,你是我们的偶像啊,我们都关在这笼子里,对人类像哈巴狗一样听话,我们也想冲出去,好好咬一咬几个人。
他看着它们,突然觉得一阵心痛。他说,动物要和人好好相处啊,和平相处才是正常。他想不到这些动物如此憎恨人类。
在夜晚时他走在寂静的城市,感到自由。那时月光白得晃眼,夜风吹着他,他有时仰天嚎叫起来。我的声音会不会惊吓那些人呢?他不想猜测这一点。他能觉察到这个城市有些人想捉拿他这个狼人。没有什么显示这是一个有趣的夜晚,他更多觉得一种冗长的快感:他在路上飞驰。他用飞驰这个词来形容这一切。当他从一座楼跳到另一座楼时,那种飞跃的快感是难以形容的。对于他来说,夜晚属于月光和阴影。有时他难以辨认跳跃的方向,从一幢楼转向另一幢楼时,他只感到在月光下跳跃。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有一种月光的气味,现在他能理解狼是喜欢月光,月光下的狼有着勃发血性的快乐。作为狼人的他,更多沉浸于月光的感觉当中。你可以想象,一个深蓝的午夜,一个偌大的月亮,一个狼人奔跑、尖叫,整个世界显示在狼人的形象当中。
当然莫飞会想象某些危险在等待他。比如想象那些警察突然从某个角落涌出来,他们荷枪实弹射向他,或者试图捉拿他。这个城市充满了陷阱等待着他。有什么比捉住一个狼人更有趣?他这只狼人不但具有科研作用和商业价值,还能产生巨大的娱乐效应;另一方面,这个城市的人都试图依靠吃食梦之丸寻找快乐。现在他们从一个狼人身上获得刺激,这是正常的事情。
昼变幻想的自由(1)
%%%但是在这苍白的时刻,什么烦扰着你,
%%%什么在给那栅栏的黑色的手缀边呢?
%%%暮霜、雨后的宁静,不知为什么
%%%把我们的梦转向流放和黑夜……
前几天,一对夫妻在房间双双自杀了,据说是开煤气自杀的。那个女人经常牵着小狗去散步。一对活得好好的年轻夫妻为啥要寻死呢?莫飞记得他们就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常常手牵手漫步街头,看上去像一对亲密无间的鞋子。有人怀疑那对夫妻的死是仇杀。可是,警方却没有表示什么说法。后来传出消息,那对自杀的夫妻胸部都纹了一个狼头。这更引起人们的猜疑,为什么在他们胸部文上一个狼头?难道他们与出没在K城的狼人有关?
然后是江雪突然失踪了。莫飞一连几天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几天之后,有人在她母亲的房间里看见江姨的尸体,谁也想不到江姨会死了。令人奇怪的是,江姨身上中了两枪。有人猜想,她的死和那对开煤气自杀的夫妻有关联。
莫飞没有想到,崔盈的哥哥崔天平来调查这个案件。K城毕竟很小,他们再度见面,在此之前,为了躲避崔天平,莫飞曾经搬了四次家。
崔天平看着莫飞,两眼似乎冒出怒火。后来,崔天平走进他的房间,盘问那对夫妻死去的晚上他在做什么。莫飞觉得,崔天平是故意找碴子,可是他又能怎样?对于崔天平的刁难,他显得平静。如果是以前,他可能会再度搬家,可是他现在不想搬离江雪。面对江雪,他感到平静。尽管江雪失踪了。
崔天平:“那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莫飞:“我在房间听音乐?”
崔天平:“听什么音乐?”
莫飞:“莫扎特的《安魂曲》。”
崔天平:“《安魂曲》?你是需要好好安你的魂。”
莫飞:“我知道……”
然后,崔天平盯着莫飞。莫飞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只好打开电脑,播放莫扎特的《安魂曲》。事实上他是受王中维的影响来听莫扎特的音乐,王中维说过,在莫扎特的音乐里你会感觉到宁静,世界是宁静的水,你会消失在水中。
这时候张虹走了过来,看见崔天平盯着莫飞,感到奇怪。然后,楼下传来崔天平同事叫他的声音,天平你问得怎样了!崔天平哼了一下,转身噔噔地走了下去。
张虹望着崔天平的背影,说:“什么狗屁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她拍了拍莫飞的肩膀,又说:“他和你有仇吗?他怎么那样瞪你?”
莫飞靠在电脑椅上,拿起那包中南海,发现烟盒空了。他说:“你有烟吗?”
张虹走回她的房间,又走了过来,扔给他一包红双喜。
莫飞说:“你怎么抽这种烟?”
她说:“昨晚去外面宵夜,酒店不开发票,就送了这个。”
莫飞拿起火柴,点燃一支,青灰色的烟雾缓缓散开。他右手还捏着那根火柴,黄色的火焰燃着,缓缓接近他的手指。火焰哧地触及了他的手指,一阵刺针的感觉涌了过来,他还握着火柴。火焰倏地熄灭,手指被烫得肌肤发黄。
“你干什么嘛?”张虹叫了起来。
莫飞狠狠地吸了两口烟,含着烟雾,并不吐出来。烟雾在嘴里鼓动,他的面颊鼓了起来。
张虹嘻嘻地笑了,然后一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她说:“你这家伙,搞什么呀。”
莫飞一下子呛出烟雾,鼻涕也飞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