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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48-莫扎特的玫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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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他拿起笔,在纸上写着:梦境=能量。他的记忆除了虚构就找不到别的。也许有一天我的记忆会消失掉?王中维看着纸上那几个字,想到一个词:可能性。这个词浮现起来,他感觉到一切皆有可能。梦境是发现的过程,一切的问题都落到这个点上:是自由和权力的问题。表现一个野蛮的狂想的梦想,这是我要做的,我成了一个收集梦想的人。一天,我开始制造梦之丸,自以为寻找意义,不过是给这个世界添加狂想。王中维停留在狂想中。    
    现在他发现这个梦境:他试图依靠想象力,抵达纯粹的梦想。梦境是一种探测,他控制着梦境。从那一刻起,他觉得一个梦境是可以控制的……寻找,联想,观察,虚构,反复,迂回,玩耍概念,他可以继续想下去,要知道梦境制造者习惯扯谎,这好比蓄谋已久的情欲,那种陡峭的想法、细节、场景、色彩、意念、技巧,一切都在狂欢,他在制造着自己的商品。梦境是可变的炼狱。他感到了某种神经质的轰炸,权力尽归于想象。世界是属于狂想家的。作为恶的同盟者,他逃避到抽象中去。他虚构梦境,无法真实,也许这应了一句话,你    
    不过是一个对想象的乳房具有怪癖的人。    
    他想起莫飞对他说过的话:你给人的第一感觉,眼神很阴冷。王中维想起了和莫飞的友谊,我们存在着友谊吗?我不相信友谊,他宁愿相信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不过是互相利用,友谊不过是互相利用。我讨厌这个世界,就是我再努力,我也无法去认知它……他想起某个科学家说过,黑洞以每秒钟吞食一个地球的速度存在于宇宙间,现在车婉婉就是一个黑洞。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天堂和地狱!我有点恨她!现在就是想哭!王中维看着窗外,感到眼睛酸疼。外面的光线并不强烈,他却感到酸疼。他似乎成了一个害怕光亮的人。也许我应该躲在黑暗中,他浮上这个念头。我在乞讨快乐。时间是残酷的杀手!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去亲吻一只青蛙。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可以将一个人颠覆如此?他看着墙上的影子,有一种可怜的昏暗。他摇动着身子,影子在晃动,这就是他的形象,接近暧昧的形象。这是他最初拥有她的印象,现在一切逆方向地旋转,他终于相信,他永远不能占有她。他以为他的影子是巨大的,其实是短小的。他惊讶地看到这一点:我仅仅拥有一个缩影。这一刻我靠着我的影子取悦自己。


莫飞的日记无能的力量

    他突然听到一种声音,这个世界充满了阴谋诡计,人类是一种错误,你无法逃离人性本恶的宿命。他看到车婉婉浮在天空中,双眼闪闪发光。    
    王中维很久没有去玫瑰悬崖了,他开着那辆红色宝马去了闸坡,一直开上玫瑰山顶。通往玫瑰山顶有一条盘山公路,他想如果车子从山路上坠下去,会有什么感觉?下午的阳光在眼前跳动,他觉得太阳像一颗被砍下来的头颅。大海呈现辽阔的湛蓝色的景象,海岛隐隐可见,在那里他和车婉婉曾经有过裸泳。裸泳的情景又一次浮了起来,她的胸部闪着白光,随着蝶泳的动作,闪出幻影。幻影似乎蒙住了他的眼睛,他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看到他内心的虚幻世界。    
    这一天他感到孤独,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站在玫瑰悬崖上,看着海面驶过的渔船和点点白帆,他突然想到,也许大海是他最后的故乡。有一天他化成了深海的鱼,不再是一个野心家,心里产不出任何感情。后来,从车上拿出那副母亲遗留下来的手镯,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带着它们来到玫瑰悬崖。他一直珍藏着这副手镯。现在玫瑰色的手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用右手高举着它们,看到手镯亮得俨然滴出血。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厌恶了这副手镯,觉得它们陪伴他太久了。这种厌恶并没有使他感到意外,和他现在对梦之丸的情绪没有区别。自从研制出《莫扎特的玫瑰》,他开始对梦之丸产生了厌恶的情绪。尽管他知道他的野心要他一再深入研究。他曾经这样想:故事到此结束,他回到了自己的世界,他要远离车婉婉。    
    然后他垂下手臂,仰视蓝天,突然听到一种声音,这个世界充满了阴谋诡计,人类是一种错误,你无法逃离人性本恶的宿命。他看到车婉婉浮在天空中,双眼闪闪发光。你让我发现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对一个女人最真实的情感。我希望她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他内心又转出了几种声音,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车婉婉的照片。    
    看着车婉婉的照片,他听到一种声音在吼叫:你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把你夺走。他脑袋里跳着各种想法,那些想法蜂拥而至。他想到自杀的光荣,瞬间决定了你的命运,无数个瞬间汇成了恐怖时分。他知道车婉婉喜欢性游戏,一般的性游戏刺激不了她,她需要更多的刺激。这个喜欢制造恐怖的女人,活着仿佛是为了性刺激。他渴望的鱼水之欢,不过是驳倒自己的影子……因为爱,他有时美化了车婉婉的形象。他左手紧紧捏着车婉婉那张照片,扭过头来,想寻找他在悬崖上的形象。现在他能看到崔盈站在那里,闪闪发光,她的双手被手铐铐在十字架上,那是他发明的十字架,现在崔盈成了一个女耶稣。这个幻象让他感到某种宗教的意味,他想为什么不把车婉婉铐在十字架上。    
    他想起一个星期前和车婉婉的对话。车婉婉说,别以为你在我的办公室、卧室装上微型摄像机,就可以掌握我的一切,难道我就不可以在你的办公室、卧室装上微型摄像机?现在他才明白,他的房间和办公室被车婉婉装上了微型摄像机,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车婉婉窥视了。车婉婉故意让他看到她和无数的男人寻欢作乐,甚至故意做出一些动作刺激他。他以为窥视了她的全部,事实上她才是他背后的黄雀,他又一次输了。    
    我必须与车婉婉保持距离,这是维护我的自尊的惟一方法。越接近她,我越是接近死亡。王中维看着远处的轮船,他想到了生活在远方。是距离,一种致命的距离。可是我是多么渴望贴近她,每天都想贴近她。王中维听到这些声音在心里不停地响着,接近一个人的胡言乱语。他听到海水在脚下悬崖拍打的声音,感到手中车婉婉的照片变得沉重。他似乎捕捉到车婉婉慢慢倒在他肩上的感觉,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就像莫扎特的《安魂曲》响了起来,那是一群有着金色翅膀的天使在唱歌——在《莫扎特的玫瑰》中他想到了一群有着金色翅膀的天使,他想描述莫扎特玫瑰的存在,那是透明的玫瑰,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事实上,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莫扎特的玫瑰,那是什么美妙的存在呢?就像爱情,就像诗歌,就像莫扎特的音乐……他记得在《莫扎特的玫瑰》最后一集中,他是这样描述那朵玫瑰:玫瑰的花瓣缓缓散开,化成了无数的血色的薄雾,薄雾缓缓聚在那个闪烁着光芒的女人的脸上,然后脸的轮廓渐渐显示出来,是车婉婉的脸庞,一半充满明亮,一半充满灰暗——然后车婉婉的脸慢慢溶化了,因为美只能存在一瞬间……他是这样构思最后的结局,可是这样的结局变得没有方向,没有美感,于是他最终没有决定《莫扎特的玫瑰》的结局。    
    现在他站在悬崖边沿,又一次举起那副手镯,迎着阳光,看到手镯闪着血光。他把左手举了起来,把车婉婉的照片举得和那副手镯一样高。手镯,母亲,照片,车婉婉。手镯,母亲,照片,车婉婉。手镯,母亲,照片,车婉婉……他的双眼来回看着那副手镯和车婉婉的照片,他觉得内心有好几个人在争吵——一个声音在响:恶是使你人生丰富的手段。另一个声音在嚷,抑恶扬善吧,善使你更加富有。还有一个声音在响:不要在乎什么,亦正亦邪,随意一点,才是快乐的人生……这些声音显得如此通俗,他想逃避这些声音,拥有另一个空间的宁静。    
    然后那副手镯从他手里落了下来,闪闪发光,直掉下悬崖。照片也飘了下去。他怔怔地看着它们落下去,看着悬崖下的海水盘着白色的浪花,阳光照在脸上,他有一种发冷的感觉。


莫飞的日记崔盈之死

    就这样,他把她的额头当成了一架钢琴,他的手指翻飞,似乎听到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响了起来,披着洁白的婚纱的崔盈在微笑,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她面前……    
    从玫瑰悬崖回来,他走进那个房间,决定在临死之前再看一下崔盈,或者把她释放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绑架她,是一个无聊的动作。可是,这个城市生活渗透了那么多无聊。这样想来,他又觉得没有什么。    
    他曾经以为,他抓住崔盈这个女子,不过是把一枚硬币抛了出来,这种动作,不属于道德范畴,也不属于幻觉的性质,不过是他用眼睛的余光来打量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他曾经想用目光缝纫她的身体,听到那种声音哒哒哒地走在她的身上。他甚至想到把她剥得干净,然后静静地审视她;有什么比用力地看着一个女人更有趣?也许崔盈会唤醒一只冬眠的癞蛤蟆?他想让崔盈唤醒他这只冬眠的癞蛤蟆。现在他只想释放了她,不管她会有什么反应,即使她跑去找警察告知这一切。    
    光线暗淡,空寂的房间在黄昏中散着幻觉,似乎变得陈腐。王中维看着崔盈,她的面色苍白,双眼像死鱼一样瞪着,胸中插着一把刀子,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裙子。    
    他瞪大眼睛,走近了她,抚摸着她的鼻息——她没有呼吸了,她死了。这是谁干的?他没想到在这个黄昏走进囚禁崔盈的密室,看到她死了。    
    王中维突然觉得坠入了一种迷茫中。    
    他无法忍受有人杀了崔盈,如果要毁灭她,应该是他亲手来杀死她。    
    是车婉婉,他很快想到了凶手。除了车婉婉还有谁会这样做呢?他慢慢地抚摸着崔盈那张脸,已经没有了温暖,隐隐地发冷,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停顿了。他注意到他的手指有节奏地颤动。他使劲地抽了几下鼻子,一种血腥味袭击了他。他感到晕眩,双腿发软。    
    然后,他蹲了下来,大口喘着气。他闭上了双眼,有好一阵子,睁开眼睛,看到窗外露出一个太阳,血红色的。一刹那他流出两行眼泪,仿佛一个习惯黑暗的人,看见了光亮就感觉到眼睛酸痛。    
    车婉婉杀死了崔盈,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出于嫉妒。就像他嫉妒车婉婉身边的男人。他耳边似乎传来一阵声响,若有若无,仿佛来自神秘的世界——那是他的喘息声,还是他的心跳声,抑或是死去的崔盈的声音?他抚摸着崔盈发冷的脸,看到一缕阳光射在她的额头上,白得发亮。他的手掌滑行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十只手指慢慢滑行在她的额头,他想起他弹钢琴时,细长的手指会弹出美妙的音符。现在,伸出双手,像弹钢琴一样,敲着她的额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感到一切似乎远离了自己。    
    事实上,他并不想这样做,可是抑制不住了,仿佛用手指弹着崔盈的额头,他的心会静止下来。就这样,他把她的额头当成了一架钢琴,他的手指翻飞,似乎听到莫扎特的《费加罗的婚礼》响了起来,披着洁白婚纱的崔盈在微笑,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她面前……为什么我会想到和崔盈结婚?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和车婉婉结婚呢?我爱的是崔盈还是车婉婉?他瞪大了眼睛,又一次看到窗外的阳光。    
    他站了起来,俯瞰着死去的崔盈,她的双眼已经合上了。他想可能是刚才弹她额头的时候,她的双眼闭上了。他想到莫飞,如果莫飞知道崔盈死去了,会有怎样的感觉?他笑了笑,看到镜子里的他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死亡变得如此静寂,他似乎在幻想中待得太久了。现在看到崔盈的死,他觉得一切变得静寂。静寂包裹了他,使他有一种异常的轻松。面对死亡,这一刻他变得轻松。    
    站在镜子面前,拨了拨头发,他看到自己的脸色冷静,刚才那种喘息的恐怖感消失了。他舔了舔舌头,再一次转过身来,看着窗外,感觉到阳光把他的眼睛弄得眩晕。在眩晕中,他似乎看到车婉婉出现了。


莫飞的日记虚拟的毁灭(1)

    我们都活在自我的世界里,不肯承认自己会彻底地爱上一个人,因为我们害怕对方拒绝,害怕承受不了这种伤害。我们的自尊比爱情更重要。    
    “崔盈死了,你很伤心吗?”    
    车婉婉的声音响了起来,王中维看见她走过来。他想她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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