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么愚蠢?她哈哈地笑,云逸转过头。
然而当时怎么能放下呢?每一夜每一夜,梦境重复的都是那一幕。整夜整夜地失眠,谁看过来的目光都带着嘲笑。是自己不够美么?那女孩子并不比她好看。是自己不够爱他么?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更爱。
唯一的理由是,也许她太温顺。爱到那样的地步,将自己降低成他脚下的尘埃,可是他们习惯将目光向上,谁还会低头,赐你一点爱惜?
就那么过了一年,原本该考进最好的学校,却沦落到江城大学。但是庆幸得是,还不至于太不堪。她见过一些女孩子,抽烟,刺青,很夸张地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每次看到都觉得心疼与不忍,比如踩到一脚污泥,擦干洗净也就算了,何苦再把它涂个满身?
她还是哈哈笑,说,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什么都不想。
云逸默默与她碰杯。
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光。
考进涡城,与所有人保持距离,永远含着一点客套的笑,温和背后审视的目光。
对所有的男生都有一种额外的宽容,似乎是平易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居高临下的悲悯与抹不去的淡淡的厌恶。怎么试图说服自己,都是徒劳,只好尽力掩饰。甚至包括对关声。
她曾经问一个追她两年的男孩子,你知道关声?那男孩子点头,说,就是那个老在走廊上等你的,高高的男生。她含着笑,继续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和他做朋友?男孩子摇头。她笑,因为他知道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不说,不该做的事情从来不做。
关声转学到涡城的时候,她就告诉他,我一定要考大学的,这是我这三年唯一的目标,我要平静,挡我者,死。她说关声,别人不明白,你会明白的。
她语气温和,却自有一种决绝的力量。而关声始终含笑,温柔地看着她。爱一个人,是什么都能容忍的罢,包括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但是多可惜,她是那么理智的一个人,她很清楚,自己不爱他,也不能爱他。
她也始终是平静的,直到高三暑假,她遇见沈之城。
之城是不同的。他不是同龄的男生,没有他们的狭隘与恶劣。他关心她,只是纯粹的关心,关心的是她的心,而非身;他拍她的头,揉她的头发,只觉得亲近,而没有狎昵;他让她觉得自己可以是抽象的一个人,没有身体这个累赘的皮囊,而只有清洁的灵魂。如果她还小,如果她已经鹤发鸡皮,如果她是个顽皮的少年,如果她是一棵树,她相信只要那躯壳里住的是一个叫张云逸的灵魂,他都会走过去,拍拍她的头,自然而然地说,丫头,别不开心了。
她一直对试图接近她的人心怀戒备,遇见他,才对自己说,这是安全的,于是放下所有疑虑,在他面前,做一个最真的自己。
可是之城。
可是之城啊。
她记得有一个男生,死缠烂打追她一年。她那时候不知道轻重,以最伤自尊的方式拒绝了他。最后一次他与她说话,他说张云逸,你也会爱上人,我祝你们,永远没有好结果!
她至今记得他的表情,那么怨毒。
这就是她中的咒语。
大一暑假她病好了之后,就很少见到之城。他在医院上班,大夜班小夜班,轮休的时候闷头睡大觉。云逸也不去找他,他跟父母同住,她若去了,还要叫爷爷奶奶。
总归觉得别扭。
就窝在三楼的画室里,调各种各样的颜色。一样一样试过去,总是不满意。也不懊恼,不过是换了颜料重来。偶尔也下厨,做一两道菜,煮一个汤,味道好坏不说,姑姑吃着,还是高兴的。
之城又来的时候,云逸在画室。他见她套了一件白色大T恤,七分裤,头发松松挽着,埋头对付一堆颜料。听到声音,她抬头,看见是他,笑,你来了?先坐。
她腮边有一抹淡淡的黄,才孵出的小鸡仔的颜色。之城走过去,看见颜料盘子旁边放着一盒子金色眼影粉,笑说,小姑娘长大了,用上眼影了?
云逸抬起头,瞥他一眼,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用那么麻烦的东西?我拿它调颜色。
他问,调好了么?什么颜色?
她拿一只中毫,蘸了一点,在画布上涂了一抹,问,怎么样?
是暗一点的石青色,隐隐闪着光泽,大约就是那眼影粉的功效。云逸说,眼影粉不太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金粉,哪里有呢?
之城问,这么冷僻的颜色,你拿它画什么?
云逸想了想,笑着摇头,不知道画什么。
他失笑,你可真奢侈,拿那么贵的眼影粉调个没用的颜色出来。云逸争辩,才不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他敲她的头,自己挣的就不是钱了?你在外头打工很轻松的?她低下头,含着笑,自言自语,总会用得到——迟早会用得到。
过了一会儿抬头问他,你喜欢这个颜色么?
他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笑着说,喜欢哪,这个颜色有一种冷调的温暖,惆怅又华彩,但都是低调的。
她低着头,胡乱画小动物,一边说,那等你结婚,我画一幅画送你,就用这个颜色。
他故意说,我喜欢,你七婶又不见得喜欢。
她抬头看他,目光明锐,一下子又淡下去,含笑说,那你问问她喜欢什么颜色。
他说,你叫我问谁去?
问你女朋友啊。上次你在医院不是说你有女朋友的?
啊,她啊。之城说,上苍照顾你的小护士,她把我抛弃了,你现在可以尽心尽力当月老了。
她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下,却不抬头,淡淡说,我才懒得管你,有什么好处?
之城笑,将来多个人疼你啊。
云逸抬眼看他,你很疼我么?
他问,我难道不疼你?
云逸画笔悬在那儿,停了一阵子,扔到桌子上,转身说,走走走,我们去吃饭,我都饿死了。
他留下来吃晚饭。
吃完饭他问,丫头,我欠你的雪糕,还要不要?
姑姑说,什么雪糕?
云逸回头说,我替他做媒,他谢我的雪糕。转过来冲之城吐一下舌头。
涡城夏天的黄昏最好,太阳下去一阵子,暑气慢慢消散,熏风缓缓,夕阳映着路两边的梧桐树,金是晴金,翠是明翠。去买了两只雪糕,一人一个,拿在手里,一边吃,一边说些闲话。
走一阵子看见一个小店,大玻璃橱子里放着各式冰糖葫芦,欢快的歌曲唱,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面它带着那甜……
云逸拉他的衣服,我要吃糖葫芦。简洁的陈述句,不带任何感情,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事。之城苦笑,才吃过饭,不许吃那么多闲东西。
她皱眉,说,嗯——语调拐一拐,表示不悦。
他去买来,递给她,摇头叹气,你老是凶我,我还对你这么好,看我多大度。
云逸说,胡说,我对你很好,我都给你介绍女朋友了。
之城笑,你看看,还“胡说”,这还是好?你介绍的女朋友呢?只图个嘴皮子,没有实际行动。
他伸手刮她的鼻子,记住,我是你七叔,以后对我尊敬些,不许说胡说,不许用命令语气,要懂礼貌。
她偏头躲开,瞪他。他还是拧了她鼻子一下,补充,以后也不许瞪我。
她站定了,瞪着他,目光慢慢柔软下来。忽然叹口气,说,我真的对你很好,那个颜色,是你的颜色。
之城说,什么?
那个颜色,她说,那个颜色就是你。
她手中握着一枝糖葫芦,语调温顺,神色宁和,那么自然,仿佛只是说一件学校的琐事。
只是我与你的事情,与任何感情都没有关系。
正文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云逸回学校之后,与之城在网上联系,却是谁也不提那个颜色,不提那天的事情。他也忙,常常一个手术做下来,站十几个小时,两腿酸沉,回去就倒头睡觉。
有时候就打个电话。他给她讲医院的事情,他名声初响,有女病人出院后天天送汤过来,却被一帮护士们喝个干净,一滴都不给他留。知道罢?她们在吃醋!他朗笑,仿佛很开心的样子,说,可惜了我的汤。
云逸笑,可惜么?那就娶回家,天经地义煮汤给你,看谁还敢抢。
他说,NO,NO,这种为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的事情我才不干。
云逸笑他,你也不小了。
他说,也是。忽然明白过来,哎丫头,你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好歹是个长辈哎,搞得好像你是我叔叔一样。
她笑,想,他可真是笨哪,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儿一样,不会考虑长远的事情。
那时候跟许文渐渐熟悉。十一月之后,江城天气变得湿且冷,许文的房子里有暖气,常常叫云逸过去。
偶尔会碰见老万。他已经研二,比着两个人成熟很多。人看着很稳重,却也健谈,喜欢武侠,文史哲都有涉猎,甚至还颇有审美情趣。许文画画,他会在一边静静地看,然后发表评论,讲究用色,往往一语中的。
他在的时候云逸就不说话,只是笑。许文让她来画,她也推掉。
她并不是怕老万,只是曾经的心结还在,不知道如何跟他们相处。厌恶的人可以冷然相对,不相干的人客套即可,但女朋友的男朋友,这种有点亲近的关系她把握不来。知道他是好的,但是忍不住心底的戒备,与,一点说不清的嫌憎。却又为那种偏见暗自内疚。
幸好许文并不多问,渐渐只是叫上她的时候,就不再叫老万过来。
老万不来,老万的仰慕者却来了。
是个高挑女孩儿,留极长的头发,黑,直,顺滑,简直可以去做洗发水广告。云逸看着只顾羡慕,那女孩子先开口,我是老万的师妹,许文,我想和你谈谈。
美女都有一种睥睨的神态,但是她当得起。许文笑笑,你和我谈什么?谈他?
师妹说,我喜欢他,比你更喜欢他。
许文倒一杯水给她,还是笑,这话你应该跟他说,是不是?她说,你跟我讲没用,我又不能替他作决定。
师妹看着她,不依不饶的目光,你根本不爱他,为什么还要霸着他?你不爱可以有别人爱啊,你为什么不放开他?
许文淡淡笑,你怎么知道我不爱他?
师妹神色忽然变得凄凉,他自己说的,我们师门聚会,他喝高了,一直说,她又不爱我——许文,你不该那么自私,你既然不爱他,就不要耽误他。
许文把递给她的水又端回来,自己啜了一口,微笑,没办法,我也要找个人来关心我,是不是?我爱不爱他没关系,他爱我不就行了?她站起来,把那杯水泼到笔洗里,笑,你去问他,他要是愿意跟你在一起,我绝对不拦,我会诚心诚意祝福你们,真的。
师妹腾地站起来,指着她说,你……她气得脸色发白,却说不出话。
许文顺势拉开门,微笑说,走好,不送。
师妹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抓起那只笔洗砸在地上,冲了出去。
许文关上门,坐下来,拉住云逸的手,笑,这是什么事情啊。她的手冰冷,却沁出一层汗,手劲又大,握得云逸都觉得痛。
事情传得很快,晚上老万就打电话过来,问,文文你还好罢?
许文笑,我没事,你以后别打电话过来,我就更好了。
老万连声说对不起。许文道,有什么对不起,人家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她说,但是我想明白了,我不爱你,我就不再霸占着你,你去找爱你的罢,不用在我这里受委屈。
老万说,文文,不是……
许文轻轻打断他,老万,到此为止。你既然觉得我不爱你,我何必让你委屈?我们就算继续下去,有了结果,就算以后举案齐眉,你也是到底意难平,我不要这样的结果。
她挂断电话,任他一次又一次打来,都果断按掉。
并不是难过,只是觉得凄凉。自己买了酒来喝,却是越喝越清醒。记忆中的那张脸忽然清晰起来,他的眉,他的眼,他的笑,他说过的话,他手心的温度,他怀抱里的气息,他在床上,与别人纠缠的身体,一点一点生动地呈现。他是她的耻辱,一生都洗刷不掉的丑陋的烙印,她那么鄙视他,可是还是爱着他。她一生的热情耗费在他身上,甚至遇见老万,遇见更好的老万,都没有办法再令自己那么去爱。
她到底还是哭起来。房子里空荡荡的叫人害怕,她打电话给云逸,哭着说,云逸,我多么心虚,我真的不爱他啊。胸口被悲伤堵得那么严实,呼吸都困难,她说,他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不能爱他?
那时宿舍已经锁门,云逸翻墙去她那里。
许文一直哭。大冬天,她穿一件紫色毛衣,哭得一头一脸的汗,混着眼泪,怎么都擦不完。云逸抱着她,衣服领子被她握得太紧,几乎窒息,可是没有话说,就只是抱着她。
那是她初中之后,除了生病之外,第一次与人身体接触。
许文说云逸云逸,我忘不了他啊,我怎么还是忘不了那个混蛋。她说我不敢再爱了,我不是不看重老万,可是不敢再爱,我好害怕真的付出了感情,到最后还是那样的结果。她说云逸,其实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我都知道感恩,可是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她抽噎着,讲他们的往事。
那时候,她大二,同住的女孩子是老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