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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尔想了片刻说:“秘书长先生,当拿破仑一世被推翻的时候……”
“哦!哦!尼古尔先生,您是准备给我上法国历史课罗!”
“稍安勿躁,秘书长先生,我请您允许我说完一句最简单的话。拿破仑一世被推翻以后,一批旧军官在复辟政权下靠领半薪度日。这些军官受到警察的监视和当局的怀疑,但是他们对皇帝依然忠心耿耿,便巧妙地把崇拜的偶像刻在自己的日常用具上,像鼻烟壶、戒指、领带针、小刀什么的。”
“就是说——”
“就是说,这块东西是从一只手杖,说的更确切一点,是从一个灯心木做的防身棍上掉下来的。这根棍的上端有一个用整块象牙雕刻成的球形装饰品。仔细看这件雕刻品,就可以发现它的外部轮廓是当年那位下士的侧面像。因此,秘书长先生,您抬到的是一根手杖象牙把的一部分,它的主人是拿过半薪的旧军官。”
“很像……”普拉斯威尔一面迎着阳光仔细观察那个物件,一面不住地说,“是个侧面像,但我还是看不出这能说明什么……”
“说起来很简单。被德珀勒克威胁的人之中,也就是说在那张名单上的人之中,有一位曾在拿破仑手下服过役,是一个科西嘉人的后代。这个人跟着拿破仑发迹,成了一名贵族,后来又在复辟时代失败了。他的一个后代多半是前几年波——拿巴党的领袖,他就是藏在汽车里的第5个人。需要我说出他的名字吗?”
“达布科斯侯爵?”普拉斯威尔问道。
“达布科斯侯爵。”尼古尔先生肯定地回答。
这会儿,尼古尔先生的拘束感已一扫而光,也不再为那顶帽子、那单只手套和那把破雨伞而感觉难为情了。他立起身,对普拉斯威尔说:“秘书长先生,我本可以严守这个秘密,等大功告成之后,就是说把那张‘27人名单’交给您以后,再告诉您这个秘密。但是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德珀勒克的失踪并不能使那些绑架者如愿以偿,恰恰相反,只会加剧您和所有人竭力想要避免的那场灾祸,所以,有必要采取紧急措施。秘书长先生,我希望马上得到您的大力帮助。”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普拉斯威尔问,他显然已经十分钦佩这个奇怪的人了。
“请您明天就给我了解一下,有关达布科斯侯爵的详细情况以免我再花费好几天的时间去搜集这些情报。”
普拉斯威尔显得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梅尔奇夫人。克拉瑞丝对他说道:“我恳求您,请接受尼古尔先生的诚意吧。他是一位少有的忠实可靠的家庭教师。我以我的名誉为他担保。”
“那么,您准备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呢?”普拉斯威尔问道。
“有关达布科斯先生的一切:家庭、工作、亲属关系,以及在巴黎和外省的财产状况。”
普拉斯威尔说道:“不管是达布科斯还是其他人,反正绑架德珀勒克对我们有利。不论是谁,拿到了那张名单就等于缴了德珀勒克的械。”
“但是秘书长先生,谁能保证他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干的呢?”
“这怎么可能?因为他自己的名字也在上面。”
“要是他把自己的名字划掉呢?要是他成为比第一个更贪得无厌的第二个敲诈勒索者,并且作为政敌参与这场争斗,那他的地位不是比德珀勒克还要牢固吗?”
这个见解使普拉斯威尔颇感震惊。他考虑了一下说:“请在明天下午4点钟去警察局我的办公室找我,那时我会告诉您需要的的情况。可以留下您的地址吗?需要时我好同您联系。”
“克莱希广场25号,找尼古尔先生。我暂住在一位朋友家里,他外出期间把房子借给了我。”
谈话结束了。尼古尔先生向秘书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跟梅尔奇夫人一起离去。
“真是太妙极了,”他一出来,就高兴地搓着手说,“我可以随意进出警察局了。我一去他们就得听我的。”
梅尔奇夫人却不以为然。她担心道:“哎!恐怕来不及了!我就担心这张名单被毁掉。”
“被谁毁掉?我的上帝!难道是德珀勒克?”
“不会是他。但侯爵一旦拿到手就会把它销毁。”
“他不会轻易拿到手的!德珀勒克要抵抗的……起码会抵抗一段时间,足以使别人找到他。您想想,普拉斯威尔现在要听我的啊!”
“要是他认出您是谁呢?他只要稍加调查,就会知道从来没有什么尼古尔先生。”
“可他查不出尼古尔先生不是别人,而是亚森。罗平。您也尽可以放心,没有比普拉斯威尔更笨的警察了。他眼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击败他的老对手德珀勒克;为这个目的,他可以使出一切手段,而向他保证捉拿德珀勒克的尼古尔先生,怎会去浪费时间调查呢?且不用说是您推荐我来的,就是我略施小计,也足以使他落入我的套路了。所以,咱们放心大胆地干就是了。”
有罗平为依靠,克拉瑞丝不由得鼓起了勇气,前面的路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
她竭力使自己相信,拯救吉尔贝的希望,不会由于这次可怕的审判而减少。但克拉瑞丝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回布列塔尼。她执意留下来,亲身感受为拯救儿子将要经受的希望和失望的磨砺。
次日从警察方面了解到的消息,证实了罗平和普拉斯威尔推测的那些情况。达布科斯在运河事件中受到重大牵连,以至干拿破仑亲王不得不撤销他对王室设在法国的派出机构的领导权。达布科斯侯爵只好四处借债甚至不择手段地弄钱来维持自己的奢靡的生活。经过调查,发现他确有绑架德珀勒克的嫌疑。那天他行为反常,没有参加俱乐部6点到7点的例行活动,也没有在家里吃晚饭,而是直到半夜才步行回家。
尼古尔先生对自己的推测已得到初步证实,但警察局无法弄清有关那辆汽车、汽车司机以及进入德珀勒克寓所的那四个人的任何情况。罗平通过自己的情报途径也未能知道得更多。这些绑架参与者是不是因为也卷入运河事件而成为他的同伙?或只是他雇来的打手?这些均无从知晓。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集中调查侯爵本人的情况,调查巴黎以外属于他的那几座房屋和城堡;根据汽车每小时的平均速度,加上途中必要的停留时间推算,他的住处大约离巴黎150公里。
而调查结果证明,达布科斯所有的房产都已变卖,而今在外省既无城堡,也无任何房产。
他们又去调查与侯爵关系密切的一些亲友。他有没有可能从这些人中借一个可靠的地方来囚禁德珀勒克呢?
调查结果仍然令人失望。
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了。可对克拉瑞丝。梅尔奇来说,时间是何等宝贵啊!每过一天,吉尔贝同那个可怕日子之间的距离就接近了一步。她对同样处于焦虑之中的罗平说道:“就剩下50多天了……就剩下50天了……就这么短的时间了,咱们怎么办呢?
噢!上帝!……我求求您……“
的确,究竟该怎么办呢?监视侯爵的事交给谁都不可靠。只为这件事,他简直连党都不睡了。然而侯爵却恢复了正常生活;他大概也怕引起怀疑,所以从不轻易缺席任何活动。
只是在一个白天,他去了一次芒摩尔公爵家。他们原本只在体育活动上有些来往。那天,公爵的车马及其一班随从前往杜耐纳森林打野猪。
普拉斯威尔说:“芒摩尔公爵是个富有的人。他只热衷于他的土地和狩猎,从不接触政治。所以很难想象他会让别人使用自己的城堡去囚禁德珀勒克。”
罗平也基本同意这个看法。但他还是认为应当认真对待为好。所以,在第2个星期的一个清早,罗平看到达布科斯穿着猪装出门时,就跟踪他到了北站,并跟他登上了同一列火车。
他们在澳马尔车站下了车。出站后,一辆汽车载着侯爵驶向芒摩尔城堡方向。
罗平从容地吃了一顿午饭,而后租了一辆自行车,骑到一个可以眺望城堡的地方,正好看到公爵家的一些客人,有的乘车有的骑马,纷纷从庭院里出来。达布科斯侯爵也夹在其中,整个白天,罗乎部看到他骑着马在外面疾驰了三次。到了晚上,他又骑马奔向火车站,后面还跟着一个马夫。
这次跟踪达布科斯看来是有意义的,但也未查出他在这方面的活动有任何可疑之处。可罗平为什么并不相信这些表面现象,第2天又派勒巴努到芒摩尔城堡周围继续侦察呢?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有点画蛇添足;然而,这才是罗平那惯有的一丝不苟的细致作风。
第3天,勒巴努除了告诉他一些没多少价值的情况外,还送给他一张写有芒摩尔公爵的全部客人、全部仆人和全部警卫员的名单。
其中有一个马夫的名字引起了罗平的注意。他立即发出一封电报:尽快查清马夫塞巴斯第的情况。
勒巴努很快给他来电:塞巴斯第,科西嘉人,是达布科斯侯爵介绍给芒摩尔公爵的。他住在离城堡约4公里的一幢封建时代留下的一个要塞的废墟里。这个要塞曾是芒摩尔家族的发祥地。
“这就对了。”罗平指着勒巴努的电报对克拉瑞丝。梅尔奇说,“我一看到塞巴斯第的名字,就马上想起达布科斯该是科西嘉人。这样就知道了他们可能有些关系……”
“那您打算怎么办?”
“如果德珀勒克果真被囚禁在那废墟里,我就设法去跟他取得联系。”
“我想他不会相信您的。”
“他会相信的。近来通过警察的调查,我终于弄清了那两个老太婆的来历,就是那天在圣——日尔曼绑架您的小亚克、又在当天晚上蒙着面孔将他带到奈伊去的那两个人。她们都是德珀勒克的表姐,并且都是老处女,每月都从他那里获得一笔生活费。我曾拜访过这两位露丝洛小姐——请记住她们的姓名和地址,巴克街副134号——而且得到她们的信任。
“我答应为她们找到表弟以及她们的靠山德珀勒克。大表姐欧芙拉希露丝洛要我转交一封信,信中恳求德珀勒克绝对相信尼古尔先生。您看,我已经作好了一切必要的准备,今夜就动身。”
“我跟您一起去。”克拉瑞丝说。
“您?”
“难道我什么都不干,只是在这儿焦急地等待吗?”
接着,她又叹道:“眼下对我来说,时间已经不能再以天计算了……只剩下三十八九天,最多不过四十天……要用小时计算了……”
罗平看到她决心很大,劝也劝不住,于是凌晨5点钟他们就在勒巴努的陪同下一同乘车上路了。
为了避免引起别人注意,罗平选择了一个较大的城镇正密安作为据点。他让克拉瑞丝留在那里,从那儿到芒摩尔只有三十几公里。
快到8点钟时,他在要塞附近与勒巴努汇合。当地人把这座要塞称为死石寨。
在罗平的引导下,他们开始对这个地区进行侦察。
森林边上是一条叫里基尔的小河。它宛若一条美丽的丝巾,沿着一道深深的峡谷拐了个大弯儿,死石寨就坐落在岸边高耸的陡峭石崖上。
“这边看来无路可走了,”罗平说,“悬崖很陡峭,足有六七十米高,四周又被河水环绕。”
离那儿不远的地方,他们发现一座小桥。小桥连接山上一条崎岖的小路。他们沿着这条小路,穿过一片杉、橡混生的树林,就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中间耸立着一座坚固的建筑物,四周圈着铁栅栏,上边满是钉刺。房子左右两边各有一座巨大的碉堡。
“马夫塞巴斯第就住在这儿?”罗平问。“是的,”勒巴努回答,他和妻子就住在废墟中的一座楼房里。我还打听出他有三个儿子,说是都出去旅行了,并且恰好是在德珀勒克被绑架的那一天离开的。“
“是了!是了!”罗平说道,“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巧合,那起绑架恐怕就是这三个小子跟他们父亲一起干的。”
天擦黑时,罗平沿着一道裂缝攀上塔楼右边一道垂直的高墙,从这儿可以眺望马夫的整个房子和古要塞废墟:近处是一截断墙,像一座壁炉台。远处有一个蓄水池,左边是一座小教堂的拱廊,右边是废弃房屋残留的一堆乱石。
悬崖前面有一条巡逻小路。小路尽头是一个几乎夷为平地的城堡主塔的遗迹。
到了晚上,罗平又回到克拉瑞丝那里。在这几天内,罗平不停地往来于亚密安和死石寨之间,而格罗内尔和勒巴努则一直留在死石寨进行监视。
调查进行了6天……塞巴斯第的日常活动并未超出他的职务规范。他每天都要去芒摩尔城堡,然后到森林里转转,看看周围是否有野兽活动,夜里还要出来巡逻。
第7天头上,罗平获知城堡要组织狩猎,并在一清早就派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