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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校对一下?……”
“梅经理,”再一个急急问:“隆昌的王经理在问我们,下个月五日出发的合顺号,
是不是铁定在连云港靠一下?”
“靠一下?好好,就靠一下……”若鸿已经心乱如麻。
“什么?”前一个吼了起来:“怎么可以靠?航程一变,后面全体会乱……”“哦哦
哦,”若鸿急说:“那就不可以靠……”
“不可以?”后一个急了:“梅经理,你昨天说可以,张副理已经签出去了!”“那
,那,那就只好可以了!”他六神无主的。
“您说可以,张副理要您签个字……”
“签字?”他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我不签字,我再也不要签字!以前,我在我的
画上,签了几千几万个名字,每签一次都是骄傲,从没有签出任何麻烦……现在,签一个
错一个,我不签,不能签……”
“梅经理……”一个喊。
“梅经理……”另一个喊。
顿时间,左一声“梅经理”,右一声“梅经理”,叫得他心慌意乱,胆战心惊。他终
于再也按捺不住,霍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大吼着说:“停止!停止!一个都不要说了,
我输了!我败了,行吗?而且我的名字也不叫‘梅经理’,自从我叫了‘梅经理’以后,
我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霉经理’!我统统不管了!我不干了!我让这个‘霉经理’变成
‘没经理’,可以吧?”
他大步冲出门外,抛下一堆副理面面相觑,他回“水云间”去了。这件事,使杜世全
气得快发疯了,他回到家里,跳着脚对芊芊说:“我就不懂,你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一无
是处的男人?他是数学白痴呀!数目字都不会认!不是少一个零,就是多一个零!他是地
理白痴呀!到现在还不知道长江线有多少港口?他是时间白痴呀……所有船期都弄不清楚
……我真怀疑他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爹!”芊芊小小声说:“你不要急躁,你要给他
时间嘛……”“给他时间?”杜世全咆哮着:“他可不给我时间呀!丢下公司一大堆烂摊
子,他说不干了!连跟我报告一声都没有,人就不见了!我怎样给他时间?”
“啊……”芊芊惊呼了一声,立即了解到,若鸿必然深深受挫了,她就担忧得心慌意
乱起来。杜世全还在那儿大篇大篇的数落,她已经听不进去了。“我出去一下!”她嚷着
说:“我看看他去!”说着,她转身就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回来!”杜世全喊着:“医生说你还要休息,你去哪里?”芊芊早就
跑得没踪没影了。杜世全跌坐在沙发里,大声的叹气呻吟:“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
了这样一个女儿!”
芊芊到了水云间,发现若鸿坐在地上,对着一地的画板画纸发呆,他的脸色苍白而憔
悴,他的眼光,像是垂死者的眼光,空洞而无神。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是在“
凭吊”一个死去的梅若鸿。他那种萧条、悲怆、无助和落寞的神情,立刻绞痛了芊芊的五
脏六腑,她全身全心,都为他而痛楚起来。走到他面前,她跪了下去,伸出双手握住他的
双手:“若鸿,如果你不能适应上班的生活,你就不要再去了!千万别折磨你自己!”他
抬眼看她,眼中一片悲凉。
“芊芊啊!”他哀苦的说:“失去了绘画的梅若鸿,实在是一无所有啊!在那间办公
厅里,只有一个低能的、无知的梅若鸿,在那儿被各种公文,各种数目字,各种名地名货
物名,给一刀一刀的‘残杀’掉!”
“若鸿!”芊芊震动的惊喊。
“失去了绘画,失去了海阔天空的生活空间,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时间……我等于已经
毁灭了,已经死亡了!芊芊啊……我不明白,这个毁灭了的我,死亡了的我,对于你,还
有价值吗?”芊芊被他那样凄苦的语气,吓得冷汗涔涔,发起抖来。她扑过去,一把就把
若鸿抱住,痛下决心的喊:
“若鸿,你不可以死亡,不可以毁灭!你听着!你画画吧,你去画吧!尽情尽兴的挥
洒你的彩笔吧!我绝不让他们再糟蹋你,再残杀你了!”“可能吗?”他有气无力的说:
“你爹不会放过我的……”
“他会的!他会的!”芊芊喊着:“无论如何,我爱上的那个梅若鸿,是水云间里的
梅若鸿,不是四海航运里的梅若鸿啊!让我们去跟爹说,让我们去说服他吧!”
当杜世全知道,芊芊和若鸿,做了退出四海航运的决定时,他实在是太失望、太灰心
了。
“你不是说,你上班八小时,睡眠六小时,你还可以有十小时来画画吗?”他对若鸿
激动的问:“你怎么不利用你的十小时呢?”“我哪里还有十小时!”若鸿痛苦的说:“
我已经过得一团乱了!一天剩下的十小时,有五个小时用来背资料、查资料、找资料……
另外五个小时,用来痛苦、沮丧、懊恼、生气了!我还有什么时间可以画画呢?”
“这种混乱又不是永久的?你总有一天熟能生巧!你犯了这么多错,我可曾当面责备
过你一句?结果你自己那么快就打退堂鼓,你对得起我吗?你这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径吗
?”
“我……实在没有办法啊!”若鸿沮丧到了极点“我太不喜欢办公厅里那些事情了!
”
“不喜欢?你以为我杜世全就喜欢奔波劳顿的吗?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总有时
候,是要为自己的责任感做一点什么,而不是永远为了兴趣生活……”
“爹!”芊芊急切的插进来:“你就不要再勉强他了,上那个班,对他实在太痛苦!
一个痛苦的经理,不会为四海带来繁荣的……”“是啊!”若鸿接口:“你留着我,迟早
会留出大麻烦来的!这个班我是绝不能上下去了,再上下去,我自己发疯也就算了,把公
司搞垮了,连累百名员工,失去就业机会,流离失所,我岂不罪莫大焉!”“哼!”杜世
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一声,怒冲冲的看着若鸿:“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带来的麻烦,已经够
大了!”他咬咬牙:“那么,你到底能做什么?你告诉我!画画吗?你自认是个很有才气
的艺术家吗?”“最起码,我一天画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累!”若鸿扬起眉毛来:“伯父
,你放我自由自在的画画,我一定很快就画出名堂来!并不是每个艺术家都穷,靠画画而
名成利就的人也多着呢!汪子默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这可是你说的!”杜世全盯着若鸿:“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画坛奇才,只要离开我的
公司,你就如鱼得水,可以全力去画,尽兴去画,画了一定有出息?早晚飞黄腾达,名成
利就?”
“飞黄腾达,名成利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鸿坦白的说:“我不敢说我能达到那
个地步,但是,你让我去画,我迟早会画出一片属于梅若鸿的天空来!”
杜世全背负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踱来踱去,思索着,研考着。然后,他突然停
在若鸿面前,有力的说:
“好!为了你这一句‘属于梅若鸿的天空’,我赌下去了!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今
天是七月二十,九月二十日,我为你开一个画展,我会租下杭州最好的场地,揽翠画廊!
所有画笔画纸裱画钱,全由我投资!如果你成功了,我就承认了你,如果你失败了,你就
再也不要到我面前来唱高调!至于成功的定义,我并不要你的画卖大钱,只要看看你能不
能在艺术界引起回响,受到肯定!”
“真的?”若鸿不敢相信的问,整个脸孔,都绽放出光彩来,眼睛里的阴郁,一扫而
空,两眼变得炯炯有神了。“伯父,你真的愿意支持我?”“我不是‘支持你’,我是‘
考验你’”杜世全说:“你听着!我只出资帮你开画展,但我不会发动任何一个人来买画
或看画!画展的成败,全靠你自己!”
若鸿意兴风发,精神抖擞了。“我会表现给你看的!伯父!两个月的时间虽然太短,
但是我会夜以继日,全力以赴!何况,我以前还有很多画,可以整理出来!我保证,我不
会再让你失望了!绝对绝对不会了!”杜世全呼出好大一口气来:
“但愿你不会!”芊芊喜出望外,扑上前去,就忘形的搂住了杜世全的脖子,欢喜得
声音都发抖了:
“爹!你毕竟是个有胸襟、有气度、有思想、有感情的、伟大的爹呀!”杜世全又哼
了声,努力做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来,但,芊芊这几句话,确实让他舒解了连日来的愁
云惨雾。而且有些轻飘飘的!他抬眼再看了看若鸿,此时的若鸿,神采飞扬,双眸炯炯,
看起来不那么落拓窝囊了。说不定,他真是个人中龙凤,画坛奇才呢!
12
当芊芊卧病,若鸿上班这两个月里,子璇的心情,已经跌落到谷底。子璇一直是个潇
洒的、快乐的女人。即使她和玉农为了离婚,闹得不可开交时,她也不曾让自己被烦恼和
忧郁所征服。她的思想、看法、行为……确实都走在时代的前端,带着几分男儿的豪爽之
气。这得归功于她那思想非常开明的父母,给予了她百分之百的自由。自从父母举家北迁
,她又深受子默和画会的影响,更加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在芊芊出现以前,她是整个画
会的重心。子默虽得到大伙儿的尊敬,她却得到大伙儿的“爱”。她虽然潇洒,对这种“
爱”,仍然有女性的虚荣,她就自然而然的享受着这份爱。也因为这份爱,她变得更自信
、更活泼、更爽朗、更神采飞扬了。
芊芊的出现,把画会的整个生态,完全改变了。
子璇是喜欢芊芊的,觉得芊芊纤柔美丽,清灵秀气,像个精雕细琢的磁娃娃。需要细
心的呵护,仔细的珍藏,还要“时时勤拂拭,以免沾尘埃”。这样一个来自贵族之家的磁
娃娃,和无拘无束的子璇,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两种不同的层次。一开始,子璇不
止是欣赏芊芊,而且,是用全心在呵护着她的!当她发现子默对芊芊的爱之后,她就不止
“呵护”,更生出一份爱屋及鸟的“宠爱”来。
没想到,这样“呵护”着、“宠爱”着的“磁娃娃”,竟然一棍子把子默打入地狱,
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她手中夺走了梅若鸿。子璇被彻底的打倒了,连挣扎战斗的
意志都失去了。怎么会这样呢?子默的才气纵横,自己的文采风流,都败给了芊芊?子璇
对若鸿的爱,已经萌发了两、三年。她从没见过这样落拓不羁、充满自信、欢乐的、天真
的、永远童心未泯的男人。若鸿勾起了她一部分潜藏的母爱,使她几乎是无条件的,不求
回报的去爱他。在她离婚之前,她爱他爱得那么“坦然”,连自己都相信这份爱是超越了
男女之情,一种纯洁无私的爱。离婚之后,挣脱了所有道德传统的枷锁,她对他再无保留
,奉献了一个最完美的自己!
结果,这份爱不曾在若鸿生命中起任何意义,得来容易,弃之更易。芊芊攻占了若鸿
整个的城池,子璇连一点点小角落都没有了。不可能不吃醋,不可能不生气,不可能不嫉
妒……但是,更深更深的伤痛,来自对自己的否定。“失恋”不是一个单纯的名词,失去
的绝不止一个“恋”字。伴之而来的,是失去自信,失去欢乐,失去爱与被爱的能力,失
去生活的目的,失去兴趣……失去太多太多的东西!
子璇就这样陷入了生命的最低潮。其实,子默的伤痛,比子璇来得更强烈,但是,子
默是男人,他还要教书,他还要演讲,他还要画画……他的生活面毕竟比子璇广阔,他的
情感也比子璇含蓄。所以,他还能自制,子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