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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院子里的气氛自那声“姑娘落水”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之前呆在院中的胭脂在一个小丫头进来说了两句话之后就神色匆匆地与那小丫头离开了,还剩余在这里的几个人似乎也有些人心浮动,她隐隐约约地听见了那个‘五’字。
那小箭的声音也没有响起。
没有响起,就是事情一切顺利。
果然掉入了水中吗?
她不疾不徐地敲着,想着。
不奇怪,这样好的机会,她怎么会不把握呢?
她做的许多事情,许许多多事情,又冷静,又狠辣。
连自己的女儿,都被闪得在这府中无立锥之地。
现在她是不是借着这个机会在府中彻查?
大抵外头的人已经走了吧,她为着自己的名声也不至于将事情弄到外头去。
可她还是要迅速点。
再不迅速些,老国公爷就回来了,为了全家和睦计,一个孝道压下来,只怕四老爷夫妻也不能说些什么,这就一床被子遮了那脏污。
今天晚上是最好的将事情闹大的机会。
正好,正好。
她都等得不耐烦了。
这锦绣掩着脏污的府邸,她早就呆得不耐烦了。
若是今日能不惊动任何人杀了徐善然。
徐善然落水,在查到大老爷身上的时候死亡,不管最终查出的结果如何,这怀疑的种子都是种下了,只怕日后这一母兄弟就要离心离德。
若是不能不惊动任何人。
那她正好直指认徐佩凤。
如此徐府必乱,她也算不负恩主一番情谊了。
夜色似乎在一转眼之间就降临了。
周姨娘自佛堂前站起身的时候,小院子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丫头在角落打着盹。
她朝外头走去,那迷迷糊糊的丫头抬起脑袋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姨娘要去休息了吗?”就又低头打自己的盹去了。
周姨娘先回了自己的屋子。
贴身的丫头红绡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今日五小姐落水,差点就被外人看见的消息,又说接着就发现那好好的栏杆是被人给弄断的,徐佩东与何氏大发雷霆,要彻查呢,结果查来查去,不知怎么的就在大老爷的院子里头吵上了。
周姨娘看着那丫头笑了一下。
红绡有些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脸:“姨娘,怎么了?”
“无事。”她说,随手自首饰匣中拿了一支实心的金钗子递给红绡。
自家姨娘平日就不是个好打扮的,虽太太慈和,首饰衣裳都不少,但件件都压箱底,平日里梳妆台上放着的也就只两支这样实心的金钗,这时姨娘直接拿出一支给她,都叫红绡吓了一跳:“姨娘,这……”
“拿着吧。”周姨娘温和一笑,“先下去休息吧,今日大家都累了,也不用你守夜,好好睡一觉就是了。我们是清白人,不沾恶事,不出恶言。”
红绡见周姨娘不是客气,喜滋滋的应了声是,心道虽说这主子地位不高,可脾气实在是好,也没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房间的门被带上,屋中的灯火不过一会就熄灭了。
周姨娘在床上碍了半宿,等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掀开被子起来,穿衣盘发,一双美目在夜色里闪烁着叫人心惊的寒芒。
不同于其他女人至少要花一刻钟的穿戴,她这穿衣缠发的时间绝不超过一刻钟的十分之一。
跟着,等那所有事情都完成后,她的周身已经裹在黑衣之中,如蛇般一蹿,便自那只开了小半的窗户缝里蹿了出去!
一路上前进的路线早印在周姨娘的心底。
她不惊动任何一个人乃至一只鸟,就来到了徐善然卧室的窗户外。
她刚才已经在院中看过了。
李妈妈、绿鹦、竹实……几个大小丫头都在自己的房间里。
唯独有一个何氏新给徐善然的含笑不在。
但这个丫头她也看过,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
她先照着窗户吹进迷烟,又将带着毒针的吹管含入口中。等过了迷烟生效的时间之后,她推开门直往那屏风后的拔步床走去,只一拉开那雕花门,就见一道如灵蛇般的掠影直射而出!
周姨娘大吃一惊,立刻张口一吐,毒针直射而出!
可在拔步床后的含笑在周姨娘刚刚动弹的时候就立刻拧腰翻身,动作较之周姨娘曾经见过的也不知道灵活多少倍!她这时候心脏已然直往腹中沉,也不欲再多呆,只待窥空逃走,只是既已有一个叫周姨娘意外的地方,又怎么会只有一个叫周姨娘意外的地方?
不过两三招间,她还没来得及窥出空隙,就见门窗打开的声音一齐响起,也不知多少个人一同闯进这个房间!
周姨娘此刻再不存侥幸,牙关一错便待将藏在牙齿中的毒囊咬破,可那先前还摔着鞭子与她缠斗的含笑也不知怎么向前一蹿,小小的身子直入那软鞭般随意曲折,只一下就闪电窜入她怀中,伸手卸了她的牙关!
在周姨娘事情在徐善然院中发生的时候,另一件事情也在这国公府主院里的一间房间里发生。
徐善知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正做着乱梦呢,忽然自天而降一盆凉水将他自梦中给浇醒了了!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一时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直到伸手一摸真摸出了满手的湿漉冰凉,这才下意识地张口怒骂起来:“哪个混球王八蛋——”
“混球王八蛋在说谁?”威严又冷肃的声音响起来。
这话音太熟悉了!
徐善知一个激灵,抬头一看,就看见自家父亲冷着脸背着手站在他床前,旁边还有那剩下半盆的凉水。
这徐善知脑筋也不慢,结合着眼下情景一想便知发生了什么事,忙如鱼一般跳起来说:“爹,你怎么在这里,我下午喝了点酒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
“你知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徐佩凤冷冷问。
“这……”徐善知心想我都睡着了,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知道啊!
“你五妹妹掉进水里了!”徐佩凤提高了声音。
“什么?”徐善然先吃了一惊,心想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周围仆妇丫头这样多都能在自家里跌进水里,这五妹妹也真是命途多舛……然后他就回过味来了:自己五妹妹掉进水里是值得安慰一番,但这管他什么事情,哪值得老爹拿水把他给泼起来?
正自想着,他又听徐佩凤说:“你今天放进府中的都有什么人?”
“哦,就是那董二,就是和我一起玩的董明行……”
“现在还不明白吗?”徐佩凤的声音一直是冷的。
徐善知这时倏忽明白过来,当下就出了一身冷汗:董明行是他的好兄弟,也是他们这帮人中第一不着调的,他喝醉之前好像是和这兄弟说过自己被家中人搞得难过,若是这个家伙真的帮他出气,那么,那么……
他忙跪倒在地,说:“父亲,都是我的错,五妹妹现在没事吧?”
徐佩凤盯着徐善知问:“你真叫人去还害你五妹妹了?”
徐善知燥得脸上通红,却不能将事情推给旁人,只一力说:“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的错……”
徐佩凤也不得不长叹了一声。跟着,他将跪在地上的徐善知叫起来,带徐善知走出外头,待一路转到那正厅的帘子之后,徐佩凤站定,徐善知正自摸不着头脑,就听帘子后传出声音来:“人都已经拔/出来了,现在你怎么想?”
这是祖父的声音啊!徐善知暗暗惊讶,不是说祖父要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跟着他又听见一个很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不止软软的,还是个女孩子的声音,他想了半天,突地呆住:这……这是他五妹妹,徐善然的声音?
只听那声音说:
“一个姨娘,握着儿子女儿这样的一双好牌,却如苦行僧一样在后宅里熬着日子,本就于情理不合。再有女儿出了事,她哭也不哭,闹也不闹,这已经不在情理之内,而是泯灭人伦了。”
“可母子天性是世间任何事情都斩不断的。”
“仇恨也好、洗脑也好,都不行。”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就必会瞒着其他,调动自己所有能调动的人事,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周姨娘是别人安插在家里的人不奇怪。唯一的问题是,她到底是谁的人?是宁王、是辉王、是安王?还是朝中哪一个老大人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事要出去,先贴个草稿,看到虫子的话大家帮忙啄一下,上来就修改^^
这章收了一半的尾,再接下去就是大家关心的周姨娘背后的人,宁王的事情,邵劲的背景。
等上半卷写完,就是汪汪开始千方百计追老婆搞定老丈人找老丈人捉刀写感天动地的婚假请假条给老婆上交小金库……了吗!
☆、第五十四章 人人筹谋步步计(四)
当今的天下是百年前太祖武皇帝打下来的;传到现在已是第四任皇帝。第四任昭誉帝有五子三女;除曾由已逝元后所出的皇太子、现任幽王黄煜之外,还有宁王黄烙,辉王黄炽;安王黄焕,晋王黄煊,以及安寿公主黄焐;瑞嘉公主黄燨,玉福公主黄熳。
公主且不去说,这剩下的四个皇子中,除了晋王今年刚过二十三之外;其他的皇子都是三十而立之年,一个个手头的势力都不算小;这周姨娘现在看来,只怕是哪一个皇子的人都有可能。
正是这时,外头已经有人来报周姨娘被拿下,现在人就在外边,问老国公是否要见。
老国公和徐善然都微微笑了一下。
跟着老国公说:“行了,就把人带进来吧。”
还穿着夜行衣的周姨娘被人拖了进来,进来之后,那人蹲□将周姨娘被卸下的下颚再接回去,至于她口中塞在牙齿中的那颗毒药,自然早就被拿了出来。
周姨娘一能活动下巴,就将一口唾沫呸到地上,冷笑说:“一屋子男盗女娼,工于心计的家伙!”
老国公倒是乐了:“你这话有意思,你半夜睡觉不睡觉,摸出来杀人可以,我们就不能有些准备?”
周姨娘厉声道:“狗贼休要多说!这些年里你的那些伤天害理灭人满门的事情,只怕多得自己都忘记了吧!也不知道下去了阴曹地府你这浑身的几两肉够不够一人啖上一口!”
帘子后的徐善知有点按捺不住,待要掀开帘子上前,肩膀就被自家父亲重重地拍了一下。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小声说:“外头那个贱婢在骂祖父!”
徐佩凤没好气地说:“你是想冲上去和她对骂吗?一只狗发了疯冲你吠起来,你是不是也要矮□子和它一样四脚着地地吠起来?不学人话说狗话?”
徐善知略微尴尬地咳了两声,接着说:“那就这样听着么……”他心想就算自家五妹妹厉害,这骂人肯定是骂不过自己的嘛,由此可见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徐佩凤淡淡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听她说两句又怎么样了?你没见你祖父和你五妹妹都还没说话吗?”
这时老国公不急不怒,只朗笑上一声:“不错,我这么多年来灭人满门的事情也做得不少了,我还能够数给你听,由我领着文皇帝旨意灭门的有三家,施州曹氏,平凉方氏,延安俞氏,这三家通敌卖国,苛政虐民,死不足惜!由我领着今上旨意灭门的还有三家,赣州赵氏,南宁柳氏,广西第五氏,这三家结党**祸乱朝纲,插手科举舞弊取士,还是死不足惜!至于我年轻时候在战场之上,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屠过去的也不见少,记不清了。你来说说,你家里是通敌卖国的,还是营私舞弊的,或者你是那焉支人,是那狄戎人?是这帝国中想要动乱国家根基的,还是那外族里渗透我朝间我君臣的!”
及至最后,老国公的朗笑已经变成了冷笑。
周姨娘只是冷笑不语。
老国公便说:“看来都不是啊。”他话头一转,问身旁的徐善然,“乖孙女,知道他们厂卫是怎么训练外头的人吗?”
人活得久了,知道的事情就多了。徐善然笑道:“孙女仿佛听说是捡那被人遗弃的孤儿孩子,从小就开始日日告诉他们他们的使命,就如同人三餐都要吃饭一样,这样年复一年的说下来,这事也就从别人灌输的变成了他们自己的事。还有那额外被看好的,会特别准备一个笼子,这笼子中有一切那人想告诉孩子的,比如富贵的家世啊,正直的父亲,慈爱的母亲……最后惨遭灭门,一夕之间就从小姐沦落为奴婢,怎么能不恨不怨呢?”
老国公哈哈一笑,鼓励说:“继续。”实则心头很有些纳闷,心道这种隐秘事自家孙女是怎么知道的,想来想去知道这些的都是老成人,应该不会随意开口……难道是孙女今日才回来的三舅告诉她的?
“这一批人是两厂一卫自己发展的探子,不见天日,不上名册,或是大户人家的仆婢庶出,或是江湖上的豪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