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么小的女孩子,怎么能做到这些呢?
她根本想不明白。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天生就该是人上之人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将她救起来,并且为什么在足足半个月的时间里,什么都不说,只与她煮茶论道,下棋说书。
凉亭外头忽然有些声响。
琢磨下一子已经琢磨了半柱香时间的高婵叹息一声,投子认输。
徐善然微微笑了一下,便将视线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一下,亭中的两人正看见邵劲严肃着脸和站在外头的棠心说了些什么。
棠心让过路。
邵劲便直直朝着凉亭中走来。
坐在位置上的徐善然思忖片刻,起身掀起绿纱,自出了凉亭后还没往邵劲方向走过两步,邵劲就快步绕过九曲回廊,来到徐善然身上,伸手环住了人,再感觉到另一个人温热柔软的身躯已经被自己揽住之后,又抽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发。
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香。
还好善善没有像别人一样,发髻梳得老高,钗子插成满头,他这么一拍,总算能拍到对方的脑袋……
邵劲忽然意识到自己跑神了,不再念念不忘宫中发生的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
然后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他心知哪怕顶上有屋檐周围又没有人,也不敢多做这种事情,于是又飞快拍了拍对方的胳膊,觉得对方好像瘦了一些——他都能拍见肩膀的骨头了,然后就恋恋不舍却飞快的放开了人并退后一步,看着因为这突然袭击而惊讶得睁大眼睛的徐善然,笑得眉飞色舞:
“对不对对不起,太兴奋了——也不是——太愤怒了——总之,”他惆怅于自己语文功底不过关,“就是突然有点克制不住……”
短短时间里,徐善然已经收拾了脸上的惊讶。
她抬头朝着彩绘雕栏的回廊屋檐看了一眼,接着对邵劲说:“这次入宫发生了什么?”
邵劲嘴角抽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从上到下都是混蛋……你相信吗?我玩把戏给一个五岁的小孩子看,那小孩子看入迷了在下台阶的时候摔倒,我还想上去扶他,结果他的第一个反应是要叫人把我推出去打死……”
徐善然淡淡笑道:“是行九的那位?他是陛下这几年才有的孩子,生母又是贵妃娘娘,宫中稍宠一些也是有的。不过圣上还算是圣明之君,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人打死……”
他们已经又回到了凉亭之中。
原本坐在这里的高婵已经从另一头走了。
邵劲没发现这里的桌子没有收拾干净,刚才有人坐过,他的精神差不多都集中在了徐善然身上,只见他惆怅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这个皇帝非常好啊?……”
这样的想法大逆不道……
徐善然正想着,就见邵劲又自嘲笑道:“哎,我怎么会问你这些呢?我真是个疯子……”
徐善然静默了一会儿,她说:“如果——”你不适应进宫面圣——
但她刚起了个头,邵劲就忽然转过脸来,非常认真的打断她:“没有如果,我一定要扳倒邵文忠的。”
“我突然发现你之前的想法不错,”徐善然微微笑道,“半夜将邵文忠一家全部勒死,也差不多了。”
邵劲的嘴唇微微抿住了。
他看着徐善然,没有办法将那句“如果这样的话,我可怎么娶你?”给说出口。
如果说之前还有几分侥幸的话,那这一次进宫面圣基本打破了他的所有妄想。
要除掉邵文忠,只有用朝堂的力量;要在两三年之间娶到徐善然,他就要代替邵文忠成为佞臣,努力逢迎皇帝向上爬——
哪一样都不简单,哪一样都和他的本性不太相符。
可是……
他突然伸手揉了一下徐善然的头发,然后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笑容:
“担心什么呢?不就是一个爱炼丹的皇帝和一个长歪了的小鬼?放心吧,我绝对能够搞定的!”
这一次是徐善然率先移开眼睛的。
人活在这世上,难免被各种各样的欲望所驱使。
哪怕是皇帝,古往今来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地步,除了想着江山万万年之外,还想着自己能够万万年。
人这几十年间,或者追求名利,或者追求权势,或者追求声色犬马。
她以前本不太清楚邵劲真正的追求是什么。
名利权势?与这个人相去甚远;声色犬马?邵劲有享受固然好,没有享受他也不会恋恋不忘。
但是今天——
撇开掉那突然的冒犯之举,徐善然能够很清楚的发现邵劲在之前脸色是怎么样的难看,在之后,又是怎么样快速的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除了权势名利,声色犬马之外,这世界上还有另一种人。
他们有些天真,或许也有些疯狂。
他们极于情。
☆、第八十一章 疯(下)
就在湛国公府的一处高台上。
老国公一手按着栏杆;一手捻着自己的长髯,若有所思地朝下望去。
在这座高台的面前,曲曲折折的回廊与湖心间的八角亭映衬着如镜面似的水面;又是一番景致。
但老国公看的当然不是景致。
他在关注着自己唯一的嫡孙女与四儿子的一个学生。
在回廊的时候接触了一下;随后又在凉亭中单独坐了一会。
已经有些超出规矩了。
当然这都是小事情。
重要的还是杨川那件事,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先弄进刑部里头了……
“你说我这个孙女现在在想什么呢?”老国公突然问身旁的徐大管事。
徐大管事是老国公的心腹;连八年前徐善然马车坠坡的事他都有参与其中,这些年来自然也跟着老国公看了很多。但是对于徐善然;他真的只好说:“国公爷;小人也不太清楚……”
跟着他顿了顿:“不过四老爷的这个弟子;心就有点大了。”
老国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看这倒不是一巴掌拍得响的事情。”
如果是普通闺阁中的女孩子,徐大管事能特别义正词严的说一定是被那些男人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但是徐善然……这话在他嘴边转了许久许久,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把这最普通的话给说出来,所以最后他只好咳嗽了一声。
老国公又问:“你觉得我这个孙女怎么样?”
“这……”徐大管事还想推脱。
但老国公轻斥一声:“人家不说实话是怕隔墙有耳,现在四周空旷,出你口入我耳,我那孙女再手眼通天也不会知道你背地里编排了她什么话,你怕个什么劲?”
徐大管事苦笑连连:“国公爷别打趣我了。要我来说,孙小姐又聪明,又狠辣……”
“就这样?”
“这样就够了。”徐大管事实话实话。
老国公抚了抚髯:“你说得也是。就让我们看看她到底怎么样又聪明,又狠辣吧……尤其是在,”他看着邵劲离去的背影,“这样的情况下。”
院子大了,人就多了;人一多了,心思也就跟着多了。
当徐善然带着棠心回到不及居的时候,丫头正陪着徐善性在院子里玩耍。
“姐姐,姐姐!”虽然有时候徐善性挺怕这个姐姐的,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很乐于亲近这个大自己足足八岁的姐姐。
“什么时候过来的?”徐善然脸上已经露出了微笑。
“刚刚到。”徐善性先朝徐善然的方向直冲过去,冲到了一半又背起双手,摇头晃脑说,“今天在学堂上,夫子说我的功课完成的最好,当堂表扬我了!”
“不错,真厉害。”徐善然由衷说,又掏出帕子,半蹲下来给徐善性擦了鬓角的汗,再伸手摸一下对方的衣服,确定没有被汗湿之后才算罢了。
徐善性还没说完呢!在徐善然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还是很得意:“徐弘毅那小子最差!我还留下来给他补了补功课!”
徐弘毅是长房长子的儿子,虽然年纪和徐善性差不多,但从辈分上来说,足足矮了徐善性一辈。
对家族学堂里的事情,徐善然不说了如指掌,也知道绝大多数。此刻听徐善性说来也不奇怪,正照例要夸奖对方几句,就听徐善性撇撇嘴说:“那小子真是个活生生的蠢物,那么简单的东西也不明白,要我是老师啊,绝对不教这样的学生,没准哪天就被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哪怕出去以后被这小子说是老师,也特别没有光彩啊。”
徐善然嘴里的话缓下去,她眉梢轻轻一挑,跟着不经意似问道:“既然你觉得他那么笨,那为什么还要留下来教他?”
“夫子会高兴啊。”徐善性理所当然说,“姐姐不是也喜欢我这么做吗?再说反正也不花什么功夫,这时候那小子总是特别乖巧,不会再撺掇着别人和我作对。”
徐善然确信自己没有在任何时候告诉徐善性要主动帮助徐弘毅。但如果是因为那些事后赞扬的话语……
徐善然一抬头,正好看见了站在书楼帘子后隐隐绰绰的身影。
那是高婵的身影。
她站直身子,找了跟着徐善性过来的仆妇,嘱咐她们带着徐善性玩一会之后,就朝书楼走去。
高婵早已在窗边坐下等她了。
而徐善然一到高婵面前,这位除了在单独面对徐善然时候,总时时刻刻带着面纱的女人压低了声音说:“你在想什么?——你在等什么?”
徐善然略觉意外:“怎么说?”
自八角亭中回到徐善然不及居的这段路程中,高婵是带着面纱的,哪怕现在,她也没有将面纱取下。
所以坐在徐善然对面的人,只用一双黑如点漆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徐善然:“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现在的处境。”
徐善然仿佛有趣似地“唔”了一声。
高婵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手头上仿佛握着很多力量。但这个府里并不真正平静。”
“如果他们真的平静,那么你的侄儿就不会与你弟弟争锋相对。”
“还有呢?”徐善然问。
“还有今日你见的那个人。他肯定爱你,你或许喜欢他,但你们能在一起吗?”高婵问得很尖锐,但她却如同刚才那句话一样,也一点不纠缠这个,只继续说,“你的身边并不平静,你是否想过,如果他们利用你和刚才那个人的相处攻击你呢?”
徐善然想了一下,然后她再问:“还有吗?”
“还有你弟弟。”高婵说。
“我弟弟怎么了?”
“你刚才是在担心你弟弟吧?我说得对不对?”
徐善然许久之后才笑起来。
她缓缓说:“你说得都不错。我和家里的问题,我和邵劲的问题,我弟弟的问题……”
高婵这时还想说什么,但徐善然轻轻摆了下手。
徐善然继续往下说:“人和人是不同的。越多的人在一起,就有越多的不同的想法。你不能苛求所有人都理解你认同你的每一个想法行事——有些不融洽,是难以避免的。”
“可它们最后会变成无法容忍的矛盾。”高婵说,她还是定定的,不错眼看着徐善然,“可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早就离开了。”徐善然说,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世间的真理,因为是真理,所以就理所当然,云淡风轻,“我要嫁人的啊,你忘记了吗?”
高婵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得到的答案会是这样。
她愣了好久。
徐善然要嫁人奇怪吗?一点不奇怪,任何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都应该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件事情上,这本来就是天下间所有女子会走的一条路。
“——那邵劲呢?”高婵并不放弃,“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他十分容忍。”
“或许是吧。”徐善然说。
“你有没有发现,你对任何一个亲人——能走进你心底的人——都非常容忍。”高婵说。
“女子不是应该如此恭顺吗?”徐善然微笑。
“但你不是。你的容忍不是顺从,你的容忍是将他们都小心的收进你的羽翼下。”这一回高婵很快接口,并且她异常坚定:她眼前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恭顺的人,一个恭顺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些事情来,更绝不可能将她从江里捞上来,再带回来了。
徐善然并没有特意回避这个问题。从和高婵的对话开始,她就一直很认真。
现在她也认真回答:“容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需要你值得你容忍的人事了。”
三个问题已经解决了两个。
因为高婵过度认真而有些紧绷的气氛也微微松弛下来。
高婵这回隔了好一会,才说:“那你弟弟呢?”
“你觉得我弟弟怎么样?”徐善然反问。
“很聪明,像个小大人。”高婵从窗户向外看,看了一眼徐善性,接着说。
徐善然的目光也转向窗外,她同样看着在院子中疯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