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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左右将校一时都要吓疯。
“还不速去!!”
……
午时,洪水仍在奔腾,但水流已不似刚刚炸堤时那样凶猛。
曹成麾下的江淮义军,多有熟知水性的,因此临时组成了一只水军,驾驶船只在水流缓慢之地进入了洪涝之中,开始剿杀女真败残之卒。
黄河堤岸,已经裂成了一道五六里宽的巨大豁口,以难以统计的速度与排量,肆无忌惮的向洪灾灾区排泄洪水。
离豁口最近的梧桐原下,水深已经达十余丈。也幸得这处高坡的地势够高,否则楚天涯等二十万义军,都要变作鱼鳖。
女真人近五十万大军,已是毫无悬念的七零八落,生还者寥寥。极少数幸运者逃到了够高的地方,心惊胆裂的看着脚下奔腾肆虐的洪水,如痴如呆,已经没了半分勇士的风范。
数十里汪洋,随处可见飘浮的人马尸首,或是旗帜帐篷。江淮水军乘上了临时征调与打造的百余艘大小船只,开始四处收拾残卒、打捞战利品。不时看到一群狼狈之极的女真人聚集在冒出一点尖头的土坡之上,明知找死的还向江淮水军们求救。
等待他们的,自然是一轮无情的箭雨射杀。
很多侥幸逃脱的女真人看到驾船而来的南军,拔刀自刎。
如果是往日,十名女真骑兵,就敢与上百的南军为敌;可是今天,他们完全成了丧家之犬,连战斗的勇气都已经荡然无存。
东京城中的情况,比预想的良好。就算是低势低洼的水深之处,也不足三尺。由于许翰与宗泽的防洪排涝与疏散工作进行得果断及时,因此所受的损害并不严重。东京城中有近百万军民,顶多就是受了一些惊吓。但当他们得知,这是城外义军在引洪杀敌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欢欣鼓舞。
没有什么,比兵不血刃的杀败那群不可一世的女真强盗,更加痛快与解气的了!
城内虽然动荡了一阵,但有惊有无险,因此很快稳定了下来。宗泽当即立断,命城中的禁军以最快速度凑集与打造船只,参与到城外的“剿杀与搜捕”的战斗中来。
其实,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渔夫们在协作收网之后的,“分享”战利品。
……
梧桐原离洪水最近的地方,楚天涯仍像昨夜那样站着,好像从来就没有移动过。
他亲眼见证了第一股洪峰的掠过和眼下的水深十丈,洪水的逆流还飘来许多的人马尸首,在浪头拍打之下堆集到梧桐原下。
“收集尸体,入葬。”楚天涯下令道。
眼下这一刻,再也没有任何人怀疑,楚天涯下达的任何一道命令。
为女真人收尸,手下人对楚天涯的这条命令理解不一,有的理解为出于人道,有的理解为楚天涯自知杀孽太重要积一点阴德,也有人觉得,是怕洪水与尸体引发瘟疫。
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这道军令被迅速有效的执行了。
“天涯,大局已定,你回去歇歇吧?”萧玲珑在他身边轻身道,“你都这样站了好多个时辰了。”
“不急。”楚天涯淡淡的应了一声,仍是站着没动。
“在其位,谋其事,你并有做错什么。”萧玲珑来劝慰。
眼下在楚天涯的身边,萧玲珑自知,也就只有她了解楚天涯。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冷血与残暴之人。一口气就杀了这么多人,虽然他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的异样,但萧玲珑清楚,他的内心一定就像那奔腾的洪水一样,惊涛骇然翻腾不休。
“从认识你与白诩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楚天涯淡淡的道,“我不杀人,人便杀我,没有别的选择余地。现在我总算明白,为何兵书中说‘知兵者不好战’。尽管活着比死了好,但是杀戮,真不是一件多么好玩的事情……”
萧玲珑默默的点了点头,无言以对。她在回想,第一次碰到楚天涯时,他还只是个为了三五酒钱而欺压犯人的牢头儿;现在,却已经是翻覆手之间厘定数万人生死的……国之枭雄!
世事无常!
“王爷,天快黑了,是否让江淮水军们撤回来?”有手下头领说道。
楚天涯点了点头,“鸣金收兵。可以让女真人多和洪水较量较量。下令,明日全军上下除江淮水军外,一并去黄河堤岸筑堤防涝,抗洪抢险。”
“是!”
近二十万大军被派去防洪抢险,这在以往也不是太多见。楚天涯的用意很简单,引洪抗敌的目的达到就可以了,万不可让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毕竟,这里是大宋的地盘;眼下这个招术是被迫用之,真正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一晚,楚天涯大醉了一场,要不是六合与萧玲珑在场,还不知道他会糊涂成什么样。
也就是在这一晚快要天亮之时,宗泽派出的一拨东京禁军,运气极好的在一处偏野山村的树坡之上,发现了女真主帅完颜宗望等人的踪影。一番较量之后,不可一世的女真豪杰、平生从无败绩的完颜宗望,居然被一伙名不见经传的南国小卒,给生擒了!
这些小卒一开始只当完颜宗望是个大将,想抓了来领赏,于是出手就将他打昏了连自尽的机会也没给他。后来将他押进了东京城内在验明俘虏之时,由宗泽亲自认出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完颜宗望!
这个消息,可是真的震撼了整个东京。上至官家下至普通的东京平民,无不惊骇万分、激动不已!!
完颜宗望,金国开国之君阿骨打的嫡出二子,现任金国皇帝吴乞买的亲二弟,金国的开国功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金国第一战神……原本在绝大多数的女真皇族与将帅们想来,他应该是以获胜者、受降者的姿态,踏入东京的。
没想到,居然以“俘虏”这样的一个形象,出现在了大宋的帝都,东京城。
第268章 让他见鬼去吧
七天以后。
二十大军的治洪排涝,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效,至少,没有大股的洪峰再翻过河堤袭卷中原了。
东京地势本就偏高,加上城中百万军民的齐心协力引水排涝,基本已经解除了洪水的威胁。
梧桐原下积水最深的地方,成了几个昏黄的湖泊,飘着许多人马的尸首与旗帜军械等物。水位上落,倒是有了通向东京城的道路。
义军同盟上下人等都有些激动莫名想要尽快去东京,领取朝廷的赏赐。
同时他们在想,楚天涯兵不血刃击溃三十五万女真大军,解了京城之危延续了赵宋的国祚,此等盖世之功当受何等殊奖呢?他已是位极人臣的郡王,若要论功行赏,难道要官家将皇位也传给他么?
与此同时,东京城里的官家赵桓与满朝文武,也在一同思考这个问题。
女真人是暂时打败了,还捉了他们的主帅完颜宗望,这可以说是大宋百年来最大的胜利,最不可思议的胜利。那么,大功臣楚天涯,该受何勋奖?
想当初,宦官童贯不过是花了国库的一笔巨资,从女真人的手里买回了一座燕京空城,就授之郡王;那今日楚天涯击溃三十五万敌军、救驾护国之功堪比开国立邦,又当如何?
这已经不是“功高震主”可以形容的了。官家赵桓的恐惧与惊喜一样来得迅速且强烈,他突然感觉到,城外的那个护国功臣楚天涯,仿佛比当初率领三十五万大军来围了东京的完颜宗望,还更要可怕啊!
在官家和大臣们的心目中,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外胡再如何劲烈,也终究无法灭亡大宋,顶多就是通过战争与劫掠劳一些好处。他们穷,他们就像乡巴佬一样的好打发,无非是要钱要粮要城池。
可是“内贼”向来是最凶猛的,那是要夺了江山的——就像大宋的开国之君赵匡胤那样,陈桥兵变黄袍加身!
假如现在东京城外的拥兵二十万的楚天涯也这么玩一手,他赵桓何德何能抗拒得了?——好吧,东京城里是有十几万禁军,可他们能跟楚天涯的军队相抗衡么?
赵桓和满朝的儒生没几个懂军事的,但他们知道一个极其简单的对比法——大宋禁军打不过辽国的军队;辽国的军队被女真人干掉了,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是辽人传出的;现在,三十五万女真精锐,被楚天涯弹指一挥间,干掉了!
那也就是说,十几万大宋禁军,还不够楚天涯塞牙缝的!
……
赵桓,颤栗了!
此前女真围城时,他尚且能在药物的作用之下勉强入睡。最近这几天,他是从来没有睡过一个时辰以上。青春年盛的他瞬间苍老了十多岁,像是一个中年人。他请来了几个心腹——也就只能是几个一直跟随于他左右服侍的宦官日夜相商,左右觉得,退了女真来了楚天涯,那就是走了豺狼来了虎豹。
这皇位,怕是坐不住了!
与此同时,傻子都能嗅出现在这大宋的朝廷上,将要刮起一股什么风来。武有宗泽,文有许翰,二人现在是同心协手一统朝堂。此前孙傅的势力如日中天,但他的人头现在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余下的党羽,也在女真溃败的后的几天里相继失势或倒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样的清洗是不可能不进行的,宗泽也好许翰也罢,不管他们在人们心中或是史书上是什么样的面目,归根到底他们也是朝堂政客。政治|斗争远比战争本身更加凶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完颜宗望这样的死敌尚且可以先做俘虏享受优待,运气好说不定哪天还能回到金国。但是政敌,不可能。运气好到头,也就是一个贬废流放,到偏远之地的清水衙门混吃等死。
所以最近几天,东京城里的军民百姓在清洗洪水留下的泥污,许翰与宗泽则是在清洗孙傅留下的党羽。
有欢呼,有惨叫,有意气风发,有忐忑不安,真正是几家欢笑几家愁。
……
东京城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离开楚天涯这个核心人物。可是楚天涯却安稳的坐在梧桐原的帅帐里,隔岸观火。
他在等。
等官家赵桓做出一个理智的决定,等大宋的朝廷请他入京,等许翰与宗泽干完一些不大适合由他楚天涯来亲自经手的事情,也等东京的百万军民完全弄清这一次战役的原由始末。
总之,楚天涯就是在以静制动的等待一个楔机,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踏足朝廷、主总理朝政的楔机!
无利,不起早。
从太原到东京,付出如此多的心血与牺牲、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难道只是为了“孝忠大宋护国安民”么?打退了女真就该乖乖回家吃饭?学雷锋?
楚天涯自认,他还没有这和伟大。
男人一辈子,哪来的许多一飞冲天一鸣惊人的机会。
眼下,楚天涯没理由不把握这个机会。
他已经决定,做大宋的曹操。
“既然那些官家、老夫子和根正苗红的将军们驾不好大宋这艘船,那么好吧,让我楚天涯来!”
……
“王爷,我们何时入京请功啊?”曹成等人远没有楚天涯这样的城府与耐心,忍不住问道。
他和许多的义军头领们一样,虽然制霸一方,但心里无不盼着朝廷给他们一个“正式”的名份,让他们也像楚天涯一样的漂白、变红,由匪变官,光宗耀祖。
“耐心等等,不着急。”楚天涯微笑的劝曹成,“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弟兄们跟着我楚某人出生入死辛苦了这一趟,就算朝廷不给你们好处,洛阳也会竭尽所以,犒劳诸位好汉!”
“王爷高义,属下佩服万分!”曹成心花怒放的抱拳谢过,马上又想起了前些日子,还因为四千兄弟之死与楚天涯翻脸,马上又有些尴尬,忙道,“属下见识浅薄,日前无状顶撞了王爷,还请王爷……”
“过去之事,不必再提。”楚天涯摆手笑道,“曹帅是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眼见兄弟罹难有那样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王爷宽宏大量,属下五体投地!”曹成长吁了一口气,感激涕零的连拜再拜。
站在他身后的虎将杨再兴仿佛已是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一抖袍,掀开帅帐的帘子大步扬长而去!
曹成一惊,连忙赔罪,“属下御下不严冲撞王爷,死罪、死罪!!”
“无妨。”楚天涯满不在乎的笑了一笑,“杨再兴,盖世虎将……我甚是喜欢!”
“这……”曹成一下就为难了。
楚天涯这话,傻子都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我要杨再兴!
给,还是不给?
曹成这下真是犹豫到想死了。
给的话,诚如楚天涯所说,杨再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盖世虎将,而且,他不仅能干还很忠心,这样的属下绝对能让任何一个老板“满意百分百”——曹成宁愿被刨了祖坟,也不愿把杨再兴拱手让给别人哪!
要是不给……后果不用想像了。他曹成比之完颜宗望如何?就算楚天涯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与他翻脸成仇狠狠揍他,现在不还正巴盼着和他一去东京领赏么?傻子都知道楚天涯马上就要成为这天底下最红的大红人了,可能比官家还要红火,他曹成一介水贼,敢得罪?
……
曹成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楚天涯斜瞟了他两眼,心里一阵好笑,漫不经心的道:“难道曹帅认为,楚某所言不对?”
“不不不,王爷慧眼识人,真知酌见!”曹成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