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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川那老贼居然……”谷太后把汤子默的推测仔细考虑一遍,暗自一叹,“若他当真一病难起,哀家却可以留下这秋静澜了!”
太后这么想当然不是爱才心切,而是,“之前为了对抗江家在镇北军中的势力,匆忙之间扶持况时寒,偏偏此人福浅,独子还不是兴康所出!纵然这些年来一直还算听话,为将在外,没个铁打的约束到底不能叫人放心……这秋静澜是多么合适的制衡那况时寒的人选?唉,看来日后解决了江家,况时寒那儿还得头疼一场。”
现在秦国公既然马上就可以痊愈,太后党没有把握轻松取胜,对于况时寒这个盟友自然得扶持着,避免被皇后党挖动镇西军的墙角。
“就按思道说的做吧!”谷太后遗憾归遗憾,但皇后党的威胁近在眉睫、况时寒却跟她绑在一根绳索上不说,独子如今还在太后跟前……所以还是立刻决定先替况时寒干掉秋静澜,保住自己这边军权的稳定。
邱典不失时机的拍了一记:“秦国公数日后虽能痊愈,但这数日想必也是在闭门静养,否则皇后等人之前如何会那般手忙脚乱?如今这主意,恐怕是皇后等人耗费了无数心神才想到,却被汤相洞若观火,也不知道数日之后情势颠倒,初愈的秦国公是否应付得下来?”
“邱御史过奖了。”汤子默淡淡道,“其实即使看破此局,我却还担心一个变故。”
“噢?”究竟是多年实质上的君臣,谷太后立刻想到,“你是说……薛畅?”
“此人去年已因太后所言秋静澜之身世,答应与这个门生断绝关系。”汤子默眯起眼,“这一年来,除了在宁颐郡主解除婚约一事上说了话,以尽师徒情谊外,确实没再管过秋静澜。不过,去年地动时,他寄予厚望的嫡孙薛弄影受了重伤,薛家如今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恐怕他为薛弄影计,会重新考虑栽培年轻的秋静澜!若他站到秋静澜那边去,有秦国公与他两人联手扶持,此事……”
谷太后沉吟了会:“这个可能性应该不大。毕竟薛畅向来持中,而且,去年避暑前他设法调了那程劲回京,取代丁令仪接任翰林院学士之位,这一年来,他都在想办法栽培程家……哀家听闻,薛畅似乎看中了程家幼女为薛弄影之妻!”
“若如此就好!”以汤子默的老谋深算,听说薛畅会继续打酱油后,也不禁暗松了口气——足见薛畅这位中立党魁首,给朝臣们的压力之大!
同时也意味着,汤子默的算计,压根瞒不过薛畅的眼睛!
此时此刻,他就在薛家别院的僻静处,含笑询问乔装打扮而来的秋静澜:“……江十九这计划虽然立刻解决了皇后方眼下的危机,但后续却有很多麻烦,这些破绽必然瞒不过汤子默!他可说有什么解决之法?”
秋静澜一听就知道薛畅对于江崖霜的评价不低——不然以薛畅的身份与资历,就算是秦国公亲自养大的嫡孙,本身没能力,也没资格让他特别过问。而且这一句询问其实也是考校与暗示秋静澜:“这小辈为师我觉得很不错,你以后可以多跟他来往,做做感情投资什么的。”
妹夫以能力入了朝中大佬的眼,秋静澜也感到欣慰,不过薛畅这么一问,他脸色却古怪起来,甚至有些忍笑的意思。
薛畅察觉到,很是好奇:“怎的?莫非此法涉及到我?但说无妨,便是些许算计,难道我还跟个孙辈计较不成?”
“……雨乡岂敢对恩师不敬?”雨乡是江崖霜的字——秋静澜干咳一声,有点尴尬有点忍笑的道,“他说此事涉及到静澜声名性命,恩师断然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他就不操心了!”
也就是说,江崖霜自知计划有问题,但自己大舅子横竖有薛畅这个靠山在,他也懒得再费心思,直接把麻烦丢给薛畅了!
反正薛畅是不可能看着秋静澜出事的!
“……”以薛畅的城府,闻言也不禁无语片刻,才哑然失笑,“这江十九,他祖父病着不好支使,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又假意瞪了眼秋静澜,“你明知道他算计我,竟也不拦着?”
秋静澜自然不好说当初江崖霜此举其实更有试探之意,便照着预备好的说辞,恭敬道:“静澜以为雨乡究竟年轻,兹事体大,还是得恩师庇护来得周全!”
这两个晚辈打什么主意薛畅其实很清楚,他以臣子之身,顶着二后的压力主持中立党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初入仕途的秋静澜与江崖霜虽然都算得上天资过人,自己也肯努力,终究还稚嫩。
不过到薛畅这境界,早就深谙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真谛,笑骂了几句秋静澜,便允诺:“既然如此我替你想想办法吧……也不知道你那胞妹这会在行宫里会闹到什么地步,我记得那孩子口齿可是锋利得紧!”
江流 秋月 渐 明晖 第四十四章 行宫激辩
薛畅猜的没错,秋曳澜这会确实正在全开毒舌模式,当着谷太后、江皇后等人的面,把况青梧骂得简直猪狗不如死有余辜——这时候况青梧也已经到了,虽然说从他蓄意勾引秋金珠起就预料到了事情曝光这一天,但也没想到秋曳澜的口才如此了得,他几次想插话,愣是没找着切入点,脸上白一块红一块尴尬无比。
好容易秋曳澜说到末了:“……请两位娘娘为臣妇的堂妹做主!诛此淫獠,以清乾坤!”
况青梧还没接话呢,不争气的秋金珠先惊呼出声!
这猪队友!
秋曳澜固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禁暗自一叹!
果然谷太后立刻抓住机会:“宁泰似有话说?可是宁颐说的不对?”
被绣艳狠狠掐了把的秋金珠,到底不敢当众反对秋曳澜,忍泪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堂姐所言都是……”
“你可要想好了!”太后似笑非笑的打断,“按宁颐的意思,是要把章国公世子处死……你确定你这堂姐说的话没问题?”
“……”秋金珠面上变了颜色,下意识向不远处的情郎看去,却见况青梧也正朝自己投来悲伤一瞥,跟着收回目光,朝丹墀上拱了拱手:“两位娘娘,臣确实有负宁泰郡主,如今郡主要臣死,臣无话可说!”
他这手以退为进,对秋曳澜来说昭然若揭,却一下子乱了秋金珠的心:“怎么会这样?五姐姐不是说要救我吗?怎么会先要况郎的命?!”
就想到秋曳澜之前说过,秋仲衍是死在况时寒手里的,“五姐姐是要利用眼下的机会,逼死况郎,好给王叔报仇?!”
“怎么办?!我要是顺着五姐姐说,况郎的下场……要是不顺着五姐姐说,以五姐姐的性情,事后哪里饶得了我?!”
“母妃跟五姐姐都说况郎是骗我的,可他现在心甘情愿受死……真要骗我的话,何必承认辜负我?难道说,他有什么难处?”
她在这儿怔怔出神,旁人可没这许多闲功夫等待。
当下谷太后冷笑了一声:“宁泰,你没听见章国公世子的话么?兹事体大,你岂可不发一言、全由你堂姐代你说话?!”
向来最爱跟太后呛声的江皇后这次虽然及时赶过来给秋曳澜镇场子,不过眼下却没有出头的意思,手捧茶盏,意味深长的俯瞰着丹墀之下,很有把这次事情当成对秋曳澜的考校的意思。
没了皇后挡住谷太后,不让谷太后继续诱哄秋金珠,秋曳澜自然只能自己上阵:“太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妇的堂妹尚未出阁,这等事情如何当众说得出口?自然只能由臣妇代为叙述。而章国公世子方才之言,显然已是供认不讳!既然如此,娘娘何必再为难臣妇的堂妹,应是宣布处罚,还臣妇的堂妹、也是还臣妇的娘家一个公道啊!”
江皇后虽然没吭声,但她人在这里就是一种帮助。
比如说,秋曳澜措辞大可以嚣张跋扈点,反正皇后考校归考校,不可能真的坐视侄媳妇被谷太后拖下去打。
果然谷太后目中杀机一闪,瞥了眼下首的皇后,生生忍住了喊人把秋曳澜架出去打死的冲动——有江皇后在,这个命令肯定不会被执行,不过是徒然耗费辰光。
这些日子谷太后打算趁秦国公卧病收拾皇后党,没少殚精竭虑。太后也是快做曾祖母的人了,如今的精力也非常宝贵,可不想平白损耗。
因此只扫了眼自己的心腹女官。
女官会意,冷声道:“宁颐郡主不得放肆!太后问话,岂容你置喙!再者宁泰郡主如何就不能自己说明了?!”你这堂妹不要脸的事情做都做了,还怕自己再说一遍?!
“郑女官这话就可笑了。”一直袖手旁观的江皇后见太后的女官出来说话,微一皱眉,也看了眼自己身旁的林女官,林女官立刻出声,“宁颐郡主怎的就放肆了?况青梧贵为国公世子,却寡廉鲜耻,勾引年少郡主,简直枉读圣贤之书!宁颐郡主身为宁泰郡主嫡亲堂姐,姐妹情深,巴不得况青梧早日受到应有的惩罚乃是人之常情!如何能称放肆?!”
江皇后闲闲喝着茶,挑衅的看向谷太后——女官说得好听有个官字,但在皇室成员面前到底还是奴婢,当然天家之奴非常人家下人所能及,终归是有品级的。所以郑女官出来训斥秋曳澜,苏合等人却不敢也不能代为回话,皇后若不让林女官出来接下这场子,秋曳澜只能继续自己来。
“想借个奴婢之口来折辱我侄妇?做梦!”江皇后心里冷哼了一声,“当我是死的吗?”
“宁颐郡主已然出阁,就算没出阁,宁泰郡主父母俱在,这么大的事情,西河王夫妇还没过来说话,岂是宁颐郡主能够担当得下来的?”那郑女官跟林女官也算老对手了,闻言微微一皱眉,语气冷漠的道,“而且宁颐郡主曾不顾亲亲相隐,揭发西河王不敬嫡母——可见与宁泰郡主之间的关系,远远称不上姐妹情深!这会西河王夫妇没来,宁颐郡主片面之词如何可信!”
老实说秋曳澜也觉得眼下这场面乱七八糟的——她跟秋金珠过来的时候,汤子默、邱典都在,但随后赶到的江皇后一句“后院阴私事,查清之前不宜让过多外人介入”,硬把他们给打发了出去。
皇后这么做是因为半路上接到消息,秋金珠对况青梧情丝难断,担心汤子默等人留下来,人多口杂的场面一个控制不好,秋金珠糊里糊涂被说得倒戈去保况青梧,这乐子可就大了。
问题是江皇后虽然处于控场的目的,把很多人打发走,只许不多的人在这殿上——可秋孟敏夫妇按说是肯定要过来的,偏偏这对夫妇到现在都没出现!
现在郑女官拿了他们说话,谷太后跟江皇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一起问门口的宫人:“可有西河王夫妇求见的消息?”
“回两位娘娘,没有。”宫人特特出殿去问了一圈,匆匆回来禀告,“西河王夫妇尚未至宫门!”
听了这话,殿里众人都非常的意外:“难道秋孟敏索性直接不要这女儿了?但就算是这样,他终归也要进宫来宣布一声吧?”
“派人去秋家别院传一声!”谷太后沉吟了会,断然吩咐。
秋孟敏夫妇还没到,殿里的人也不会闲着。
当下谷太后抓住秋曳澜之前同大伯一家的恩怨,质疑起她这次这么主动的给秋金珠出头的缘故——当然秋曳澜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定自己跟大伯一家再吵再闹总是骨肉亲人:“难道太后认为臣妇不应该给堂妹出头、甚至应该对堂妹落井下石么!”
江皇后也在旁闲闲笑:“母后,这自己家人哪有隔天的仇怨?何况之前西河王不也是被那几个刁仆骗了才会违背嫡母之命?宁颐郡主宽宏大量以德报怨,咱们该嘉奖而不是质疑吧?”
谷太后这会却不生气,淡然道:“空口白牙之语不足为信,且等秋孟敏二人前来再议吧。”真当哀家不知道你们江家想拖时间的打算?只不过哀家现在也想拖到明儿——毕竟证明秋静澜指使宁泰郡主勾引哀家名义上的外孙况青梧的证据……也需要时间啊!
于是殿中众人你来我往的打了半晌嘲讽战,终于等到去传秋孟敏夫妇的宫人回来复命,只是结果非常出人意料:秋孟敏夫妇不是不知道得进宫请罪……而是他们都来不了了。
至少暂时来不了了。
来不了的原因也很简单:秋孟敏听说女儿作下这等丑事,本就狂怒无比,再加上侧妃卞氏跟长媳丁青虹在旁添油加醋的挑拨……所以他回到别院之后,没碰到早一步去江家别院找秋曳澜的秋金珠,就冲过去找杨王妃算账!
而杨王妃也被气得不轻,她的亲生女儿吃了这么大亏还闹得满山风雨,她这满腹的冤枉都不知道向谁去说!这眼节骨上秋孟敏还一口一个“贱。妇是怎么教养女儿的”、“就知道你们杨家血脉个个不守妇道”,杨王妃真是忍无可忍,一气之下直接扑上去跟他拼了!
她一介女流,虽然一开始抓了秋孟敏几把,但很快就被秋孟敏反过来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理所当然杨王妃被打得伤痕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