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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解吴嫂身上的麻袋,替她松了绑着双手的绳子,摁揉着她的人中,吴嫂悠悠醒转,神智尚显恍惚地坐起身望着我道:“妹子这这是何处?”
我低声道:“我们被山贼掳进山里来了,此处是他们的石牢。”
吴嫂大惊失色,慌张地左右一阵打量,便听得那些年轻女子中有人叫她:“吴家嫂子!你、你怎也被抓来了?”
吴嫂起身踉跄着过去,仔细辨认了一下火光暗影里的众位女子,哽咽了一声道:“原来原来你们都在此处啊!不成想我等竟如此命苦”说着便与其中几名尚清醒的女子抱在一处痛哭起来。
我寻了个暗影处靠着洞壁坐下,接下来是福是祸只能看事情如何发展了,观这谷中形势,正如那些山贼所言,此处地理环境可谓是绝妙至极,俨然一座固若金汤的天然城池,四周绝壁高不可攀,仅有一道窄洞通往谷外,若想入谷理论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崖顶攀援而下,然而这崖壁几乎与地面呈直角,半途并无突出之处供人落脚,若想攀援非得艺高胆大之人不可,且还需白天时行动,晚间看不真切极易失手坠下崖来,但若白天行动又有喽罗四处放哨,一眼便可看到崖壁上的情况,届时以箭射之,十之八九必会送命。
另一选择便是由洞口进入谷内,然而洞宽只能容两人并行,那匪众只需在谷内洞口处一左一右布下两人,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是来上十万大军,若想由此入谷也只能两两行进,飞蛾扑火。
无怪乎这些匪徒敢如此猖狂向朝廷叫板,正是倚仗了这天然堡垒才能有恃无恐。再看谷内的自然条件:有活水,有植被,即便从谷外将洞口封了,谷中之人仍可有水喝、有田种。方才看到一些山洞虽未有亮光,但洞外仍有人把守,推测那洞里九成是贮藏了酱醋盐茶及药品等抢来之物,几年内想必是可以高枕无忧的。
综上种种,再兼之有牢里这些人质在手,这帮怒马寨的山贼便更是无所畏惧了。
在我看来,从山洞入谷这一方法并不可取,那是整个山谷的咽喉要地,匪徒必定是严加把守不敢怠慢,不大可能会露出空档以令官府有可乘之机。而于夜间由崖壁攀援入谷看似相对可行,可这世间有如此高超轻功与卓越胆识之人最好的那一个已经去了,大约可与他媲美的只有皇帝的龙禁卫,然而龙禁卫的唯一职责是保护皇族,即便此前奉旨来协助季燕然缉捕大盗,那也是非常情况之下受了皇上的指使。如今不过是对付一伙山贼,皇上怎可能再动用他的龙禁卫出马呢,那龙禁卫的价值岂不一落千丈了?
除此之外我再也想不出其它的可以入谷营救人质、剿灭山贼的方法,不知季燕然又能有怎样的奇招制胜,而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若当真应了那匪头之“邀”独自前来谷中,只怕除了将自己的命搭在这里外,什么奇招都难以使出了。
这般想着想着恍恍惚惚地有了困意,忍不住歪头靠在石壁上睡了过去,如今安危之于我来说早已不再那么重要,侥幸能活着便认认真真地活,嫁人,生子,养老,寿终,无甚意外地度完余生;倘若死在这一劫上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唯一牵挂的是岳家父子,然而有岳清音照顾着岳明皎,根本无须我担心什么,岳清音则更不必我操那多余的闲心,全天下的人都垮了他也不会垮,再没比他更能教我安然撒手归去的人了。
睡了不知多久,正觉身上寒冷,忽听得栅栏门响,睁开眼望去,见两个喽罗迈进来,径直走向我,一左一右地扯着胳膊将我拽起身,道:“走罢岳小姐,我们当家的有请!”
僵着冻得发抖的身子被两个喽罗带出牢洞来,抬眼见夜色仍浓,天上星子稀疏可数,一弯冷月勾在崖顶,估摸着正是凌晨三四点的光景。
见前方我曾去过的那座较大的石洞内火光熊熊,想是那些匪众仍未散去。至迈进洞去时,双眼便觉一疼,一抹鲜得刺目的红色身影几乎令我瞬间失去色感,我用力地闭上眼睛,听到脚步声向我走过来,缓缓睁开,见他便在身前低了头、紧收着眉头望着我,轻声地道:“可还好?”
我的目光落在他唇角划下的一缕淡淡血迹上,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该来的,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你,不是我。”
“而我想要的,却是灵歌你。”他凝眸在我的脸上,许是看见我下意识不由自主地习惯性地睁大了眼睛,不由弯起眼睛笑了笑,道:“是灵歌你的安全。——为兄是来换你出去的。”
换我出去么?只怕这一次你的决定做得太过冲动了——我的青天大老爷、季大人。
条件·羞辱
季燕然身着官袍,顶上却未戴乌纱,想是回至府衙中接到了匪首的信后未假思索地便一个人跟着入得谷来,唇角那缕血迹估计是这伙悍匪送给他的见面礼,也亏得他此时还能笑起来。
但听得坐在上首的匪头怪声笑道:“季大人,如今岳小姐你已见到了,接下来该谈谈你我之间的事了罢?!”话音落时,将我带来此处的那两名喽罗立刻将我扯开,一左一右地箍住我的胳膊以防我挣扎。
季燕然转过身去望向匪首,沉声道:“石虎,你要找的人是本官,与岳小姐毫无干系,且先将她放出谷去,再来与本官谈你我之事!”
匪首石虎放声大笑,道:“季大人!我看你还不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罢?!你已经是笼中困兽,还有什么本钱同石某谈条件?!莫说老子放不放这姓岳的小妞还得看心情如何,就是老子现在当着季大人你的面把岳小妞给办了,你又能耐我何?”
季燕然面若寒霜,依旧沉声道:“石虎,不明眼前形势之人只怕是你!莫以为凭区区几百乌合之众便可与朝廷为敌,螳臂何以挡车?!纵然你占据了地利,朝廷一样能破了这山谷将尔等一举歼之!本官劝你莫要一错再错,尽早降官,也能换得个从轻发落!”
石虎又是一阵狂笑,道:“从轻发落?老子不稀罕!老子从江北到京都,身上早背了几十条人命官司,何须在乎再多上一条两条!季大人,你这招不管用!若说朝廷能破了我们这谷,我倒是不大相信,不妨便请朝廷来试试看,若当真能破,我石虎二话没有,甘愿束手就擒!”
季燕然冷声道:“你石虎的罪自然早便是砍头无疑,就算你现在便束手就擒亦是无可饶恕。然而恶有轻重,罪亦有轻重,恶上加恶的后果除了令自己死罪难逃外,只怕还要连累得你身边之人一并跟着受惩!你最好仔细考虑清楚!”
石虎冷笑道:“姓季的!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么?!老子身边儿除了一个同胞兄弟家中早已无人,满门抄斩也好、罪诛九族也罢,我们兄弟俩接着就是!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老子要的就是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季燕然扫了眼洞内的一干匪徒,冷冷道:“你石虎兄弟自是无牵无挂豁得出去,然你这怒马寨中所有的徒众莫非皆是孤家寡人么?他们家中便没有父母亲朋么?依我朝律法,凡聚众成帮为害百姓者,帮首承担主要罪过,帮众则可量刑从轻、从无处理。然,若于缉捕过程中负隅顽抗,无论帮首帮众,一律从重判处,低则流放、刺字,高则斩首、凌迟、连坐、满门抄斩、诛连九族。你自己虽死而无惧,却怎不为自己这帮兄弟想上一想——若此时收手,至多判他们个牢狱之刑,刑满便可恢复自由身,回家与亲友团聚。然而他们若跟了你继续执迷不悟与朝廷为敌犯下大错,只怕等着他们的便是酷刑加身死无全尸,甚至灭门灭族断绝香火!孰轻孰重,你石虎莫非分辨不出来么?”
季燕然的一席话,说得举洞匪众一时鸦雀无声,人人心里都在权衡。石虎见此情形一时又慌又怒,大喝一声道:“姓季的!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所说的这些根本不会有机会发生!老子这山谷是天造神境,任你是十万大军还是百万大军,都休想攻进谷来!进不得谷,看那皇帝佬儿还拿什么来砍老子的脑袋!”
季燕然黑而笃定的眸子稳稳盯在石虎的脸上,不紧不慢地道:“石寨主对这山谷的地势过于自信了,这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更何况此山谷虽用来做防守甚佳,但若利用得不好,也会成为作茧自缚的坟墓。朝廷有得是人力物力与时间同尔等周旋,尔等封闭于谷内,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是以失败的结果早便注定,趁早醒悟方是正途!”
这番话说罢,满洞的匪众立时低声议论纷纷,石虎见状不由恼羞成怒,拍桌而起,大步走下来,至季燕然面前恶狠狠地道:“你这狗官满嘴里一派胡言!都已是阶下之囚了还敢如此嚣张!你以为这一次你还能活着走出老子这怒马寨么?老子连皇帝佬儿都不怕,又岂会怕你个小小的知府?!说不得老子一个心情不好,手起刀落将你这脑袋砍下来,只怕你便再也没有家伙事儿可以在这里大放厥词了!”
季燕然淡淡一笑,道:“本官既然应邀来了,便没有打算活着回去,如石寨主所言,头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有何所惧?本官这条命是生是死无足轻重,而你石寨主手下几百个弟兄连同他们在家乡的亲人,若都因你一时糊涂的决定而枉送了性命,只怕连九泉下的阎罗殿都要震上一震了。”
石虎怒从心起正待爆发,忽然眼角余光瞥到了我,三角眼一转,似是有了什么念头,不由转怒为笑地道:“嘿嘿嘿!季大人果然是条汉子!石某真是佩服不已!有句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季大人既然来了我怒马寨,便算得是怒马寨的贵客,就且先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罢。至于季大人的这条命,石某暂时还不想要,石某还想让大人你好好看看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是如何意气风发地来、又如何似丧家犬般地回去的!在此之前石某理应略尽地主之谊好好地招待招待季大人你——”说至此处,向了箍着我的那两名喽罗一挥手,喽罗会意,推着我至他面前,他便猥琐地笑着看了看我,又转向季燕然,道:“季大人之所以肯应邀前来,多半是为了这位岳小姐罢?听说岳小姐的爹是刑部侍郎,他的宝贝千金出了事,你这个做下属的只怕也难逃干系罢?——反正这责任季大人你是担定了,左右回去也是要被追究的,说不定连乌纱都不保,倒不如索性现在就同兄弟们一起快活快活,哪怕将来掉了脑袋,也不算太亏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摸上了我的肩头。
我欲待闪躲,无奈双臂被那两名喽罗箍得紧紧,根本无法动弹上身,只能眼看着石虎那只肮脏的手在我的肩头不住地摩梭。
“将手拿开!”季燕然沉喝着便要上前来阻止,却被他身后两名持刀匪徒一左一右地抽出刀来架在了脖子上。
石虎邪恶地一阵怪笑,乜斜着眼道:“哦?季大人要我将手拿开么?好,好,石某从命便是!”话音落时见他五指齐钩一个用力,但听得“嘶——”地一声响,我的左边衣袖竟被他齐肩扯下,露出了半个肩头和一整条手臂。立时满洞匪众一片哄叫声,夹杂着各种猥琐不堪的调笑和言语。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后的第一时间,我毫不犹疑地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抬脚踢向身前正得意狂笑的石虎的要害,却谁料他正巧欲转身同季燕然说话,这一脚未能正中,反而踢上了他的臀部,他向前一个趔趄,扭回头来看我,立时明白了原委,不由咧嘴一笑,露着满口黄牙道:“岳小姐这一脚踢得好!踢得妙!真是踢到了你石爷的心窝儿里了!来,再踢石爷一脚,爷心里喜欢得紧呢!”
说着便转回身来,一弯腰捞住我的右脚腕,抬起我的腿直扯向他的小腹,我只觉胃中一阵翻涌,条件反射地想要蜷起腿挣脱他,却见他一伸手拽住我的裙摆,就势再一用力,又是“嘶——”地一声,我的半片裙子和右腿的大半截裤筒竟亦被他一把扯了下来。
匪徒们的起哄声淹没了季燕然的怒喝,我抬眼望向他,见他那永远一副无谓表情的面孔此时竟近乎扭曲,何时都黑白分明的眸子被怒火烧得几欲充血,他身后的两名喽罗死死扣着他的双臂,架在他颈上的钢刀已经因他奋力地想要挣脱钳制冲过来的行为划破了他的肌肤。
自嘲地冲他笑笑,我想我是时候离去了。现代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命只有一次,岂能不珍惜不尊重?然而若让我受尽这伙匪徒的侮辱、将季燕然连累进来一并遭受折磨,倒不如我就此了断自己,既免去了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创伤,又不必成为别人用以要胁季燕然的软肋。
双臂仍被喽罗箍着,能想的到的自决方式唯有咬舌,虽不知效果会不会如电视中所演,但此时也只有这一途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