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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会怀疑到死者的身份上来。按照人们的惯性思维,在确定了欢喜儿并非凶手的情况下,通常会认为死者的脸被毁是为了掩盖其真正的身份,而掩盖身份的目的又是为了使官府无从查证死者的真身与他身上的腰牌是否属同一个人,这么做无非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徐呈没有死,徐呈就是真凶。
赵初一正是利用了人们的惯性思维,故意让调查本案之人认为他“徐呈”是在欲盖弥彰,只有这样才能将官府的思路彻底地引向那个实际上已经不存在了的徐呈的身上。
步九霄这一回是吃了太过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东西的亏了,所以他的思路一直在被赵初一布下的逆思维骗局牵着走,彻彻底底地落了下风。而我若不是凑巧听到了那两个下人议论赵初一过去的那点子烂事,只怕也会和步九霄一样被赵初一骗得团团转,反而是季燕然,到底到底经验丰富一点点,思路宽阔一点点,头脑灵活一点点,被他抓住了脚印上的破绽,赵初一只怕万不曾想到,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却反而成了最大的线索,弄巧成拙。
后来至案件勘破才知道,原来赵初一是因赌债欠得太多,天天被赌坊打手守在家门口等着要债逼得急了,偶然同徐呈喝酒时听他说起曾找欢喜儿借过十两银之事,那十两银徐呈成亲之时并未用尽,后来又攒了一阵重新攒够了十两,却又不想还给欢喜儿,因而一直在家里搁着,赵初一遂起了歹心,想要将那十两银想法子搞到手将赌债还了。正赶着欢喜儿和徐呈因这银子的事打了一架,赵初一便计上心来,借由此事干下了杀人嫁祸瞒天过海的一桩血案。先是偷了欢喜儿日常练字的字帖,模仿他的笔迹分别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字条悄悄给了他与徐呈二人,将二人于丑时前后分开来约至空屋,杀掉徐呈并取回给徐呈的那张字条,就此嫁祸给欢喜儿,随后连夜逃出府去,潜入徐呈家偷走那十两银,因想想自己怎么也不能再待在太平城了,索性连赌债也不去还,径直逃出城去。
最后在季燕然的委婉点拨下,步九霄恍然发觉自己推理错了方向,于是修书发往与太平城临近的几座城的府衙,要求协助捉拿案犯,数日后于一家赌坊内将正赌得起劲儿的赵初一捉拿归案,定罪正法。——此皆系后话。
且说现在,案件既已水落石出,继续留在空屋已是无用,我瞟了季燕然一眼,轻声地道:“燕然哥哥早些回房歇息罢,灵歌去将长乐叫来”
季燕然轻轻摆手,笑道:“不必,为兄自己回房便好。灵歌莫非还不肯回去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何况姨母也是因疼你疼得紧,少不得要多耗些精力陪陪她老人家。”
我无意识地嘟了嘟嘴,对此很感无奈,没什么精神地道:“燕然哥哥说得是,灵歌这便回去”说着便要转身往外走,却忽被他伸出一根长胳膊支在门上挡住了去路,不由得疑惑地偏头看向他。
见他微低下头来望住我,黑黑的眸子里有着比夜还浓郁的一种情绪,半晌,直到我几乎忍不住要夺路而逃时他方声音极轻地慢慢开口道:“灵歌,为兄有话想要对你说”
我的心咯噔一下漏跳了一拍,他不会是想
傻男·笨女
抬起脸来迎上他的目光,屏住呼吸等着他即将出口的话语。他望着我,眸子里是再难掩饰的疼惜,眉弯下是尽力隐藏的苦涩,唇角勾起淡淡的自嘲的笑,哑着嗓音,轻声地道:“灵歌不要再为别人活着,那样的你等同于已死去,为自己活着罢,变回从前的灵歌,可好?”
“还能么?”我浮起一丝笑意,直直地望着他,“灵歌已从野鸟变成了家鸟,即便被放出笼去,也已经失去了高飞的勇气,不如就这么待在笼中,不用经风雨,不必历饥寒,无所欲无所求地度此一生,不是挺好么?”
季燕然哑然而笑,忽地伸出手来用一根指头点上了我的鼻尖,叹道:“你是我所见过的心里头最矛盾最别扭的小女子!既渴望冲破束缚,又瞻前顾后患得患失,永远的心口不一,永远的对别人充满防备,永远的用‘有所欲’和‘不能有所欲’这两样矛盾的念头在折磨自己!——倘若你果真无所欲无所求地安于了现状,如何今夜还会来此寻求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欺骗自己和压抑自己是你这小丫头最爱做的事,为何要活得如此辛苦呢灵歌?”
我半垂下眼睫望着他点在我鼻尖上的那根修长的手指,略显粗糙的指纹将他沉沉的心事一点一点传递过来,化成浓郁的热流在我的脸上铺漾开来。许是我半阖眼眸的样子让他的神经骤然紧绷,他的指尖细微地抖了一下,轻轻地拿开了,伴随着他深深的一个呼吸。
重新睁大眼睛看向他的脸,带着暖暖的笑意,虽然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却有着被他的温暖密密地包围着的厚实感。忍不住心头一软,轻声开口道:“最后这两句话,当是说你自己的罢?欺骗自己、压抑自己,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辛苦,却又是何苦呢?”
季燕然不出声地笑了一阵儿,歪头枕在自己那根撑在门扇上的胳膊上,像个顽皮地坏孩子般望着我,低声道:“‘何苦’?一点都不苦。我甘之如贻。”
“你你真是个傻男人。”我瞪他。
“你是个笨女人。”他也想瞪我,可是早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你可知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就很讨厌你?”我冷冷地道。
“哦,我知道,”他笑个不住,“就是合意饼那件案子,莫看你表面上恭恭敬敬地在堂下立着,其实满心的不满早便在那两只大眼睛里藏也藏不住地流露了出来呢!你又可知道,那一次我是故意想要你在堂上多留片刻的?”
“我当然知道!”我仰脸儿瞪着他,“连后来那些个看似毫无头绪的种种奇案都能轻易解决,又如何会在合意饼案件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分明、分明是故意的!只怕你当时早便想出了如何找出凶手的方法,只不过就是为了欺负我才故意拖延着时间的,是不是?”
“小生知错了”他笑眯着眼睛抱拳冲我深深行了一礼,而后眨着眼睛道:“灵姑娘可知是何原因么?”
“是何原因?”我怒目相向。
“第一,是因为小生从未见过被个死人握住了脚腕子仍面不改色的女人,其胆量令人惊讶;”酸溜溜自称“小生”的家伙伸手一根手指比划着,而后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这女人上得公堂来非但不似常人般感到畏惧紧张,反而咕碌碌地转动着那对灵动的大眼睛像只好奇的小猫儿,其气质又令人新奇;第三,在审案的过程中,这女人的小脑袋瓜儿一直不曾停止思考,心内偶有灵光闪过时,眸中便会有灿若星辰的神采,然而却从不冒然展现,沉静内敛,藏拙守愚,其聪颖通透更着实令人暗叹。——小生不过是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少见,想多见识见识罢了,不成想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一见识,竟把自己扯进了三千弱水之中,再难浮起”
“这,这怨不得别人,只怪你自己心眼儿坏,明目张胆地欺负弱女子!”我强按住惊慌的心,面上只作气恼。
“报应,报应”他笑着叹了又叹,凝眸望住我,低声地道:“如今我想要补偿,却不知那弱女子肯否给我这机会?”
呼吸骤然一紧,偏了脸不敢看他,只将目光投向门外漆黑的夜色,低声道:“你你无需补偿,你并不欠我什么,若认真说起来,该是我补偿你才对。家父说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便是你想要我的命,我也须二话不说地交给你”
他干笑了两声,挠挠头道:“伯父他老人家言重了,不致如此、不致如此!一切皆出我自愿,与‘恩’字扯不上任何关系,灵歌莫往心里去才是!”
我故作自然地笑笑,道:“既如此,你也莫想着亏欠了我什么,你从不欠我的,是以什么都不必补偿。”
他点着头,笑得无声,只喃喃地道:“好,好,不必补偿,不必补偿。”
一时间没了言语,两人面对面立着,他望着我,我望着他,月光流转,静谧的夜色似乎总能令人的情感神经变得敏感且脆弱,我发觉他的目光渐沉,让我有些难以承受,于是慢慢低下头,望着地面上我与他的影子。他长而翘的睫毛清晰可辨,抖了一抖,半垂下来,忽而慢慢地抬起手,大大的手的影子极轻极柔地覆在我低着头的影子上,指尖沿着我长发的轮廓轻轻滑动。
他并没有碰到我,这只是影子前后的落差重合,然而我已紧张得僵住,愈发不敢抬眼去看他,亦怕被他发现我看到了这影子。
可他知道,知道我看见了他的情难自禁,于是幽凉地一笑,放下手,探下身来,低声地在我耳边道:“抱歉,灵歌。为兄又让你为难了。”
我摇摇头,艰难地开口:“为难我的始终是我自己而已,与任何人都无关系,我,我是彻头彻尾的笨女人,永远的矛盾,永远的别扭,永远的跟自己过不去。”
他笑起来,道:“我不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男人么?!明知不可能却死性不改,永远的自欺,永远的压抑,永远的甘之如贻。”
我便低声嘟哝了一句:“傻男人!”
他便也低声嘟哝着回了一句:“笨女人!”
不约而同地“哧”地一声笑出来,身体终于不似方才那般的僵硬,抬起头对上他的笑脸,光明正大地翻了个白眼送给他,哼声道:“我还是讨厌着你的。”
“哦”他眯着眼笑,“如何就能不讨厌了呢?”
“好好躺回床上去养伤,尽快回到公堂之上,从今后莫要总在发生案件时才相见,便是小女子的造化了!”我边说边甩着小袖儿转身往门外迈去,将他狠狠地扔在身后。
他笑着摇着尾巴跟上来,万般可惜地道:“嗳嗳,这可如何是好——没了灵歌的帮助,为兄查起案来岂不是要多花费许多的力气?”
“燕然哥哥一向不就是喜欢多花费些力气么,譬如合意饼一案?”我语带讥讽地道,也不看他,只管颠儿着小脚碎碎地迈着步子飞快穿过偏院往院门处走。
“嗳嗳——”他笑个不住,有些气喘地在我身后道:“灵歌慢些走为兄的伤”
我连忙转回身去看向他,果见他面色有些白,直慌得我赶上前去扶他,这一次他没有再闪避,任我搀住他的胳膊,放缓了步子行往院门。
“今晚的月色很不错。”他呲着犬牙笑。
“唔被云遮住了呢。”我头也不抬地道。
“‘犹抱琵琶半遮面’才好。”他笑得很欢实。
“就怕‘遮来遮去看不见’。”我祭出岳哥哥经典的面瘫脸,不阴不阳地道。
这个家伙彻底笑呛了,连连咳嗽着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去捂嘴,我抬眼瞟过去,见是我昨儿给他买的那一块,想不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正扶着他立住了顺气儿,忽听得不远处有人高着嗓子道:“谁?谁在那里?”
哎,糟了,都怪这家伙吭吭咔咔地闹出了动静,想是被家丁听到了声音。眼看着有人提着灯笼朝着这边走过来,我一下慌了神儿,这若是被下人们看到我大晚上的出现在此处,传出去又是有违妇德之事,且还、且还同季某人在一起,这不爆出绯闻去才怪!
正四下里乱瞅着有没有可避身之处,却见季某人大步向前一迈,一错身带得我的身体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与他背靠背地贴在一起,用他高大的身躯将我整个儿地挡在了身后。
我正要与他保持距离,却听得脚步声已经到了跟前,只好僵硬地立着不敢妄动,听得来者道:“季大人原来是您哪!小的负责巡夜,没惊扰到您罢?”
季某人笑道:“无妨无妨,是季某见今夜月色甚好,便信步闲逛,恰行至此处,小哥儿自去巡夜便是,季某还要走走。”
那家丁便恭声道:“如此大人请便,小的告退。”说着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了。
轻轻地吁了口气,转过身去,依旧搀住他,抬眼道:“季大老爷打算闲逛到几时?”
季某人笑眯了眼睛,轻声地道:“若可以,我倒愿意一直这样逛下去呢。”
我松开手,行了一礼,道:“小女子先行告退。”
他又待大笑,想起家丁恐还在附近,只好忍住,摆了摆手,道:“为兄说笑而已,灵歌莫怪。时候不早,快回房罢,夜里盖好些,秋冬之交最易伤寒。”
我望着他月光下高大的身影,心中一软,低声地道:“燕然哥哥还不回房么?”
季燕然一笑,负起一根胳膊,仰头望望顶上明月,道:“为兄还想再走走,今夜月色确是不错。”
一时间心中万般念头却毫无头绪,只好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偏院,径直回到了我的院中。
方一推开院门,便见房内灯火通明,一阵嘎吧嘎吧的嗑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