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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我笑了一笑,“这倒也好,有了这谣传镇着,奈何堡也可安安静静地继续立在这里了。”
季燕然轻轻搂了搂我的肩,低下头来道:“走罢,出了忘川,我们乘马车回太平城,时间还很充裕。”
“喔”我眨巴眨巴眼睛,心道你小子不肯再骑马回去是怕我受罪呢还是怕自己受罪呢?唏唏嗬嗬。
于是出了忘川后改乘马车,经过三天的甜蜜旅程,终于在第五日的傍晚时分回到了岳府偏门口,季燕然在马车上目送我进了府门后方才挥手离去,我望着车窗内的那张笑脸,心中既不舍又不安。不舍的是这一次分开之后,下一回再见面很可能就是我与他大婚之时,虽然没有几天了,可可对于正热*中的男女来说,一分一秒的分离都是煎熬。而不安的是许是我过于杞人忧天,自穿越之后一向爱被命运恶搞的我,会不会再一次与触手可及的幸福擦肩而过我从来都不幸运,从来都是抽中下下签的那一个,这一次,老天会放过我、让我像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待嫁新娘一般,无波无澜地步入幸福之门吗?
叹口气,仰起脸来望向冷白冷白的天空,同上苍做着最卑微的交涉:如果你始终不肯放过我,那就请只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若这愿望须付出代价来实现,那么——我愿用一生孤独来换取!
回至府内,悄悄问了绿水她们这几天可有事情发生,皆摇头说没有,便松下口气来。次日一早拿了那几幅从奈何堡带出来的画去了画馆,打算让贺兰慕风鉴定鉴定,看看能不能再获得些线索。
中午下课后,趁教室里的学生都走光了,我抱了画儿截住正要离去的贺兰慕风,道:“慕先生,学生这里有几幅画想给先生看看,不知先生可有时间?”
贺兰慕风淡淡向我手上的画儿瞥了一眼,转身重新回到讲台桌旁坐下,不急不徐地道:“说到画你的成绩已经出来了。”
呃就是去赴赏雪小宴前他留给我的作业,那是放年假前的考试题,就相当于现代学校的期末考试一样。我当然没有用岳清音画的那幅梅去顶替,也没有用我之前画的黑条条去应付,从云雾山回家后我是认认真真地重新画了一幅交上去的听说成绩不好还要叫家长?真是囧死人了。
我小心翼翼地望着贺兰慕风问道:“那学生的成绩如何?”
贺兰慕风看了我一眼,勾了勾唇,道:“及格了。”
哦也。今晚回家吃肉。
我喜眉笑眼地道:“多谢先生培养,学生不知该如何感谢先生呢!”
“不必,我并未教得你多少。”贺兰慕风似笑非笑的眼神有些古怪。
顾不上研究他眼神中的成份,我将怀里抱着的那四卷画轴小心放到他的桌上,画上的灰尘已经被我仔细擦去,纸质早已泛黄,除了那幅彼岸花,另外三幅画的画面颜色已褪了不少。
率先打开彼岸花的卷轴,在桌面上铺展开来给贺兰慕风过目,谨慎地问向他道:“学生愚钝,不大能理解这幅画中所表达了画者怎样的一番情感,请先生指点。”
贺兰慕风向画上瞟了一眼,原本不甚着意的脸上忽而现出几许吃惊之色,俯下身盯了这画儿细看,并用他修长的手指在画面上小心翼翼地摩梭,就这么一寸一寸看了良久方才直起身来。
“这画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他淡淡地问向我道。
“是从一个卖旧画的小贩子那儿淘换来的,原打算送给一位喜欢收集旧画的朋友,又怕这画儿上所表达的意思不好,是以便先拿来请先生鉴定一下,以免引发不必要的误会。”我神色自若地说着早已想好的应对的话。
贺兰慕风倒也不甚在意我话中真伪,慢慢将这幅画卷好,又拿过另一幅来铺开,这一次没像先前那样一点一点地看,只大致掠了几眼摸了几摸,又卷起放好,直到将所有四幅画都看过后,方才淡淡开口道:“这几幅画出自同一人之手,并没有什么特殊喻意,若非要说画者想要传递什么讯息的话,大概讯息全在这幅彼岸花上。”
他说着又将画了彼岸花的那幅卷轴展了开来,指尖点在那花上,道:“用来画这花的,并非我们平常作画用的颜料,而是一种取自皇家秘制印泥为原料经调和制成的颜料,这种颜料就算是用皂角水泡也不会褪色,这便是这一幅较之另三幅看来颜色鲜艳的原因。”
“用这种特制颜料作画比用普通颜料有好处么——除了保持不褪色之外?”我插口问道。
“除了这一点,我倒想不出还有其它什么好处来。”贺兰慕风哧笑了一声道:“非要再找出一点来那就是可以遮盖其它的颜色。因为这种颜料较普通颜料要浓,刷在其它颜色上很容易覆盖。方才我对比过这四幅画的着色部分,唯有彼岸花较之其它三幅要厚上几分,极有可能在表面这层颜料之下还覆盖着一层颜料。”
——这可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呢!我兴奋得浑身的汗毛都欢呼起来,表面上则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除了颜料之外,还有别的与众不同之处么?”
贺兰慕风偏头看了看我,淡淡答道:“就是有,我也看不出来了。”
“那这画儿的水平在先生眼里算得几等?”我问。
贺兰慕风忽而笑了起来,道:“若论这画本身的优劣,并不能算得上乘之作,然而若说这作画之人的其它作品,每一幅都是罕世佳作。”
我心中一动,连忙问道:“那这位画者是谁?”
贺兰慕风慢慢答道:“玄机公子。”
——玄机公子!?这个名字——记得在虹馆时季燕然曾经提到过,他是一位当世大匠,皇室的许多行宫别苑都是由他设计督造的!难怪这幅画的落款上会有个“玄”字!想不到他竟然还画得一手好画。
“这画上并没有写画者的姓氏名讳,先生如何能肯定这就是玄机公子所画呢?”为了进一步确认,我追问道。
“我少年时曾独自游历过江南,在一家老书画店里见到过玄机公子的真迹,他的画作遗世不多,仅存的几幅也只在江南的老店里才能找到,而你能在京都的旧书画贩子那里买到他的画,实属机缘巧合了。”贺兰慕风似是对我这个画画界的混混能“买”到玄机公子画作这件事感到十分好笑,平时那张可以媲美岳老大的木头脸此刻总忍不住地眯了眼勾着唇,欲笑不笑地样子让人看着很不爽。
想起了这趟去奈何堡之前找他请假之时听旁人说的,说他少年时曾独自遍游全国,拜了无数师傅,对于各类名家画作皆有一眼辨真伪的本事,看来所言不虚,幸好我多了个心眼儿将这些画从奈何堡带了回来,否则也不能从他这里打听得这么重要的线索。
“先生对玄机公子可有了解?”我趁热打铁地问道。
贺兰慕风道:“玄机公子向来神秘莫测,只怕世人了解他的并无几个。从他的画风与笔触来看,应该是个海阔天空、胸有万千沟壑之人,听说他曾设计建造了不少座皇家行宫别苑,堪称本朝百年难遇的奇才——其余的,我也不得而知了。”
果然,外界对这位神秘的玄机公子的了解也仅限于此。究竟他与奈何堡的堡主是何关系呢?他与二十年前奈何堡满门遭诛一案有何牵连呢?以及,他在这画中藏了半幅江南极品刺绣后送给奈何堡主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疑点重重,这是好事,总比连一个疑点都没有的好。说到刺绣,不知田心颜近来如何,虽然料到了她在婆家的遭遇,然而那是别人的家事,我纵然想帮忙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有心无力。
于是轻声问向起身准备离开的贺兰慕风道:“慕先生,不知心颜她近来可好?”
贺兰慕风头也没回,语声中不带任何情绪地道:“我已许久不曾回过家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她罢。”说着便一缕无声的风般轻轻出了教室的门。
自己去看我实在是不想再见到那个贺兰慕雪,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冲上去用板砖拍他。
下午放了学后乘马车回城,至天造大街上下车,到点心店里买了几样小点心,预备探望田心颜时给她带去。才从店里出来,忽然视线里闪过一个人去,但觉十分眼熟,只是匆匆一瞥,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谁来。
是谁呢肯定是个熟人,谁呢
未嫁·已嫁
那人穿了一身极不起眼的素色衣衫,头上还戴了顶用来挡风的毡帽,遮了半张脸,只露出鼻子嘴和下巴来,行色匆匆地由街边快步走过,迅速消失在一条窄小的胡同里。
我边想边上了马车,由胡同口前经过时,从车窗向里扫了一眼,只看见一个背影,这走路的姿势,这身高体形——步九霄!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辞官回江南去了吗?难道是他那对铜铃大眼在江南那旮旯混不下去了,所以只好跑到京都来找工作?他之所以没有去岳府向岳明皎求助,许是因为上次的那件事无颜再见我们岳家人,因此只好夹起尾巴行事,戴了顶毡帽就以为自己学会易容了,却谁料居然被我的火眼金睛识破了真身。
嘁,理他作甚,不去岳府正好,省得让人看着他心里不舒服。
乘了马车一路往家走,路过衙门口时令马夫停下来,唤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欢喜儿进车厢,将方才在点心店里给季燕然买的几样小点心连同一包上好的龙井茶交给他,让他送进衙门里去,叮嘱他莫要告诉季燕然我在外面,只说是从家送来的——免得那家伙再摇着尾巴跑出来,*人相见分外脸红。
不一刻欢喜儿出来,说季燕然托他代表谢意,别的也没多说什么。于是打马上路,径直回了岳府。
拎着要送给田心颜的小点心,抱着那四幅画,才上得岳清音那小楼的二层,却忽见他的书房内亮起灯来,不由吓了一跳,不顾多想,蹑手蹑脚地踮过去,才要推开自己房门,却忽听得那书房门响,伴着一道好几日未曾听到的清冷声音道:“灵歌。”
“哥哥!”我立刻转脸过去冲着他笑,“怎么今日便回来了?”
“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岳清音扫了眼我手中的东西,迈步向着这边走过来。
生怕被他发现那四幅画,我连忙推开自己房门往里进,道:“没有啊看哥哥说的!灵歌先回房换换衣服,今儿去画馆学画不小心弄上颜料了哥哥先回书房,灵歌更衣完毕便过去请安!”说着窜进了屋中,飞快地关上门怕他进来。
紧紧张张地换了件衣服,将那四幅画藏进衣柜中,调整好状态,这才出门进了岳清音的书房,见他正斜倚在小榻上闭目养神,身上穿了件家常的象牙白衫子,长发披散着,带着些水气,想是才刚到家不久,先沐浴过了。
轻轻走过去坐到榻边,捏起小拳儿替他捶腿,低声道:“哥哥一路辛苦了,灵歌让伙房炖些鸡汤给哥哥补一补,可好?”
“不必,”岳清音仍合着眼睛,淡淡地道:“这几日你在家中可听话?”
我心中有点惴惴,模棱两可地笑道:“哥——你把灵歌当成三岁小孩子么?灵歌这不是平安健康地在哥哥眼前儿呢么!”说着抬眼看了看他略带些倦色的眉间眼角,心下不由心疼,轻声道:“哥哥怎么提前回来了?是连夜赶路了罢?”
岳清音睁开眸子瞥了我一眼,复又闭上,道:“公事已毕,留在那边也无甚用处,便提前回来了。”
知道他是放心不下我,定是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心中更是一酸,便默然不语,仔细地替他捶着腿。一阵静默之后,听得他道:“你画画的成绩方才画馆已派人送了来。”
哦这我是知道的,因阆苑是为官家子女特设的画馆,所以考试成绩不用自个儿拿回去,都有画馆派人直接送家去。
“慕先生说灵歌及格了呢。”我美滋滋地汇报成绩。
“你的成绩我看过了。”岳清音合着眼淡淡地道,“然而,你可知自己这成绩的名次是多少么?”
“多少?”我迟疑地问,心道贺兰慕风那家伙怎么没有告诉我名次。
“你们那一班一共多少学生?”岳清音问。
“二十三名。”我预感不详。
“还好,”岳清音睁开眼睛笑了一笑,伸手拍拍我的脑瓜儿,“你的成绩列第十八位。”
十八?啊哈!啊哈哈!这么说我不是垫底儿的!今晚一定要吃肉庆祝一下。
没等我心内欢呼完毕,见岳清音收回手去,接着说道:“有五名学生没有成绩,听说是直接升到中级班去的。”
哦,很正常,每个班都会有一些有天赋的学生存在嘛。呃?呃呃!您老人家的意思是说我我是倒数第一来着?哇了个呀的!我说怎么今儿那贺兰慕风告诉我成绩时目光古怪呢!那个家伙!他故意的!只告诉我成绩不告诉我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