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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成吉思汗-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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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秘史》上并没有成吉思汗过世与埋葬的记载,倒是波斯的史书上提到,成吉思汗生前曾经说过,无论如何,他死后一定要把尸体送回他的故乡、他的守护圣山——不儿罕山的山麓,葬在他幼年时最喜欢的地方。他的陵寝究竟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这位最有权势、史上最富有的大汗下葬的经过,也没有留下任何纪录。卡庇尼说,蒙古人是刻意把大汗的陵墓藏起来的。他们小心翼翼地把每块草皮、每个树根铲起来,等到成吉思汗陵寝挖掘完毕、大汗尸首安置妥当(也许还有几个大汗生前贴心的奴隶陪葬)之后,墓穴填满踏实,再把草皮、树根按照原来的位置放回去,如此一来,任谁也不知道成吉思汗的埋身之处了。有人说,在大汗陵寝之处,曾经种了几棵树,作为识别;但是,马队在蒙古大草原上来来去去,就算有这么点记号,也早被踏得一团模糊了。卡庇尼说,成吉思汗有许多金银财宝陪葬。波斯史书说,大汗的继承者,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下令,在大汗的陵寝里,要有三天的食物,四十名身着华丽服饰、贵重珠宝的姬妾一起殉葬;除此之外,还要有精选的好马,陪着蒙古这位性格最强忍的精神象征人物。但这些都只是传说,成吉思汗的陵寝,至今没有被发现。    
    后人对成吉思汗的陵寝,有各式各样的揣测及联想,对于殉葬的宝物更是传得沸沸扬扬,不知勾起多少颗觊觎之心。荒诞离奇的故事,史不绝书,什么说法都有。几个世纪以来,很多人相信,成吉思汗的遗体并不是埋在肯特省,而是内蒙古的鄂尔多斯高原。普热杰瓦斯基就听说,鄂尔多斯高原上有座神庙,成吉思汗的遗体“分别供奉在一具银棺材和一具木棺材里,棺材就放在神庙中央的黄丝帐中”。这座神庙还有一段肮脏晦暗的政治史。“遗体”多次被取出,又因作为蒙古精神象征而归还。日本侵入满洲的时候,曾尝试劫走这批“遗体”。当时的日本帝国根据考古所得,还设计了一个规模宏伟的陵寝来安放。这个计划并没有实施。反而是中国共产党执政之后,1955年倒真的在内蒙古兴建了一个成吉思汗陵。当时的人赫然发现,共产党跟日本人设计的陵寝,几乎一模一样。而当蒙古禁止人们庆祝成吉思汗八百岁冥诞时,中国共产党不但兴建陵寝,还允许蒙古人前往朝圣,北京政权因而赢得了蒙古人心。当时,为了纪念先祖,前往鄂尔多斯谒灵的蒙古人多达三万。    
    现今的一般学者相信,鄂尔多斯成陵,最多只是成吉思汗的兵器冢而已。没有人搞得清楚陵寝里面到底有什么,再加上因为政治因素,“遗体”被移来移去,就算是以前真有遗体,经过屡次劫难,到底还会剩下多少真迹,也不无疑问。此外,有关陵寝所在地的误会,并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很久以前,据说,成吉思汗埋在不儿罕山脚的时候,有一个蒙古部族衔命看守陵寝,但是,相传几代,陵寝上面长成森林,部族开始迁徙,一段时间后,搬到了鄂尔多斯高原,故老相传,他们还是认为自己在看守陵寝,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现居地与成吉思汗陵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查明真相,日蒙合组了三河探险队,接受日本某大报的资助,动用了惊人的费用和最新的科技产品,在肯特省的角落展开地毯式搜索,试图找出答案。他们动用卫星摄影技术,照遍了不儿罕山的每个角落,空照图密得有如马赛克。现在他们进行的是最累人的工作,使用经纬仪(theodolites)与距离测定仪(range finders)进行田野调查,把希望寄托在遥感技术(remote…sensing program)上,目的是彻底检查此地的植物、土壤、岩石以及磁场。他们动用了一大堆仪器,有些像是地雷探测器,有些是挂在脖子上不知名的黑盒子。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仪表上的指数看,要不就倾听耳机里传来的声音,拨弄几个转钮或是开关。他们深信,只要成吉思汗的陵寝在这里,一定可以从异常的地表数据上找到蛛丝马迹。有很多笃信传统寻墓方法的人不大赞成他们的做法,几个世纪过去了,河流可能改道,直接流过陵寝的位置,此外,河水也有可能在陵寝的上方汇聚成湖。不过,日本的专家是唬不倒的,他们利用各种先进技术,精确地绘制了此地的湖泊与河流地图,寻找不正常的排水孔道。蒙古政府给他们三年的调查时间,我们碰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完成第一季的工作。    
    日本的研究者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当我们一大伙粗壮汉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山脊上,然后一个劲地往营地冲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马贼来了,正打算扛起来复枪,上马厮杀,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我们的蒙古朋友倒是挺喜欢他们制造的刺激。他们勒住惊慌的马匹,大声地向探险队中的蒙古人打招呼,把场面弄得更加混乱,也扰乱了考古学家单调的生活和研究工作。好不容易才静了下来,我们喝了几杯茶,接着上路。穿过黄白色的帐棚,看到一大堆目瞪口呆的日本人,我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嫉妒,羡慕我们这批过客无忧无虑的行旅生涯。


第二部分敬拜者的心意

    虽说不儿罕山就在眼前,我们还是骑了一个多小时才真正抵达。前方松树林中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好像印第安人帐棚小屋(tepee)的东西。    
    这是一个由树枝搭成的三角体,顶头尖尖,有点像是火山堆。顶端的树枝上,绑了十来根旗帜、棉布条,在风雨的侵袭下,有些褪色了。在这堆东西的前面,有一排半圆形的小松树,上面也有些丝带和碎布在飞舞,在成排的松树前,距离树枝搭成的三角锥约五步处,还有块矮矮的大石头权充祭坛,上面放着火柴盒、方糖、铜制弹壳、硬币,甚至还有几张纸币。我们看见的这个东西叫做敖包,在蒙文里是祭坛的意思,设置在这里,当然是因为不儿罕山是蒙古人心目中的圣山。我们一行人以顺时针的方向,绕了敖包一圈,以示尊敬;然后下马,在祭坛上放下我们的祭品。大家很自然,没有半点扭捏。艺术家、牧民、医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几根布条,系在敖包上面,然后在自己的兜里寻找合适的东西,放在石坛上。这是蒙古人的古老传统,阿乌博德从坐骑的尾巴上,拔下一根白毛,绑在树枝上。兽医跪在石坛前,点燃了一堆香。也有人放了点钱或是面饼。大伙儿正在祭祀的时候,丹比多尔扎用烟草盖做了个碟子,把香灰放了进去,慢慢踱到拴住的马匹旁边。他在每匹马的鼻孔前面,拿起一搓香灰,让它们嗅一嗅,他解释:“这会给它们带来好运道,保佑它们平安健康。”然后,也没有人下号令,大家又自然而然地聚在敖包前面,或站或坐地排成两列,请保罗帮他们拍张照,就好像刚刚下车的观光客,在外国教堂前照相留念。    
    爬上不儿罕山山顶,几乎要了我们的老命。以往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外加能庇护成吉思汗免于被追兵捉拿的繁密矮树丛,已经被松树林取代,规模小得多不说,现在又被野火烧得只剩下扭曲的骨干。树干倾倒在地,又被烧成灰白色,一不小心,就会被绊个跟斗,要不就是踩在尖锐的树枝上受伤。山势相当陡峭,增添了行进的困难,这里的土质相当松软,猛力一踩,经常造成落石,要不就是脚底的泥土一滑,一个踉跄。地形虽然如此恶劣,却没半个蒙古人下马,照样催促他们的坐骑,奋力爬上这道诡异的险坡。马匹喘气、嘶吼,它们的马蹄都没有蹄铁,照样越爬越高;马蹄所到之处,脆弱的页岩应声断裂。这种惊人的体力与韧性让我大开眼界,也终于明白中古时代蒙古铁骑越过千山万水的事迹,真不是浪得虚名。    
    走完枯木区,在树线上面,我们来到了棱线。我们在那里打量山的走势:一个山脊接着一个山脊,都是赭黄的岩石,往南跟往西延伸。每个山顶都是平平的,是古代冰河侵蚀的遗迹,没有植被,所以看起来一般高,这给人一种错觉,好像地平线远得无法判辨。而眼前的山坡面,坡石滑落,阻断河水,衍生成一个湖泊。湖面结冰,映衬此地以黄褐为主的单调颜色,一片银白,亮得晃眼。    
    我们已经走上最后一段路,这里只有石块和苔藓。我可以感觉到,胯下那匹强悍的蒙古马,它那没钉蹄铁的马蹄,踩在这里的石地上,有些迟疑。由于结霜、溶解,周而复始,在这段路上,石头裂成了六角形,整片大地好像变成了一个大蜂巢。寒风扑面,蒙古人却觉得凉爽宜人。爬上最后的一百英尺的页岩山坡后,我们终于走到不儿罕山光秃秃的平坦山顶。我们在山顶上发现了一个新月形的弧度,有点古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到处都有人捡拾石块,叠起来,堆成小敖包。十几个、十几个,在山头上连成一片,这都是朝圣者奉献的心意,简陋而神圣。我们走到山边,这里的敖包大得多了,几根树枝插在石头的裂缝中,像是伸向天际的枯槁手指。散在大敖包基座的祭品,跟我们在山下看到的差不多——火柴、钱、不能再穿的衣服,还有几块中国茶砖。当地人称这里的石堆是“成吉思汗宝座”,老掉牙的传说提到成吉思汗曾经坐在这里,俯视他在不儿罕山周围的第一块领土。    
    我们要在这里安置葛瑞尔铸的第二块铜雕。比起其他奉献,这块雕工精细的艺术品当然细致贵重许多。在成吉思汗崛起的龙兴之地,放下他壮年时代的雕像,更显庄严神圣,别具意义。阿乌博德把铜雕放在敖包的顶端,然而每个人都面向敖包,僵硬地伸直双手。没有喇嘛带领祈祷,但是,顿了一下之后,一股说不出的自信突然扬起,我的蒙古朋友不约而同地大叫起来,“万岁!万岁!”在荒野寂静的山顶上,突然听到这样发自心腑的亚洲之声,任谁也不免动容。几个星期之后,我在蒙古国立体育馆中,又听到了这样至情至性的高喊,那是蒙古国民对他们的国家表示尊崇效忠的心声。在不儿罕山绝顶,从强风中,我听到了蒙古族对成吉思汗记忆的无限眷恋,突然之间,我觉得这趟旅程,对我跟保罗的意义,可能比我们蒙古朋友还要重大——这是一趟朝圣之旅。    
    在我们离开山顶之前,穿猩红色外袍的汉子,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个海螺来。这个海螺上有短短的饰带,还有两根亮红色羽毛,应该是喇嘛庙里的东西;他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当然是一个谜,因为在五十年前,首都之外的各地喇嘛庙,就被破坏殆尽。如果官方宣传可以相信的话,在蒙古境内,应该已经没有宗教信仰,也不能持有法器。那汉子把海螺交给他穿紫服的小儿子。那孩子走到敖包的四个角落,面朝外,站定之后,就吹起法螺来,声震群山。在萨满精灵之山,强风过处,我们目睹了遥祭成吉思汗的传统又回到了蒙古。然后,我们骑马下山。    
    智利南部,已是南美洲的最南端    
    绝大部分研究蒙古史的学者都不同意这种说法,不过,“铁木真”究竟是什么意思,至今仍然争论不休。    
    一种体型硕大的隼鸟。


第二部分三项竞技

    已经是午后了,马队声势浩大地朝山下奔去,希望在傍晚赶到河边悬崖的营地。我们在山棱上的一块宽阔地形上,策马急驰;保罗的马,踩到一个坑洞,一阵踉跄,保罗以一种极度夸张的姿势,跌了个狗吃屎。半个小时以后,我们依旧以无所畏惧的精神,冲下陡坡那片被烧得焦黑的树林,所有的马几乎以倒立的姿势下坡。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我的膝盖好像紧挨在马耳朵旁边,没一会儿,我的马鞍就滑过马脖子、马头跟耳朵,接下来,我就一屁股坐在灌木丛里了。    
    我们好不容易在山脚会齐,蒙古牧民忍俊不住,见到我们就格格直笑,比较稳重的人,也是嘴角上扬。他们都看到了刚刚我们那副狼狈样,还有人学我们惨跌在地上的模样,大伙儿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我跟自己说,下次再骑蒙古马上山下山,一定要在马鞍下面多加一条腹带,把马鞍绑牢。蒙古马鞍只在头尾各有一条腹带,而所谓的腹带,是马尾毛编成的细丝带而已。蒙古人把腹带系得很紧,丝带几乎陷进马匹的肚子里看不见了。西方的纯粹主义者一定会批评,这样的绑法就算没把马儿弄伤,也一定把它们整得难受极了。可是,短小精悍的蒙古马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骑士心里也都明白,走崎岖的山路,腹带如果不绑紧一点,下场就会跟我们一样。    
    回到不儿罕山脚,保罗、巴雅尔和我在三河探险队的营地过夜,葛瑞尔和其他人还是回到河边悬崖下的营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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