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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全传 吴璿 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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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消积恨。晚上依旧宿在庙中,一夜安然无事。
    次日清晨,郑恩起来开门,正值郑老者叫了许多泥木匠人,前来修理庙宇,不过修前整后,略为洁净而已。又把泥
像除出,供桌当作食台,添下椅凳,铺设床帐被褥等项,都是郑老者所备。那众人又把置办的衣服等件,并两个十五六
岁俊俏后生,也备了衣裳,一齐送进庙来,逐件儿交纳过了,即时辞去。郑恩见了新鲜衣服,心下大喜道:“乐子若不
除妖,怎能有这般好处?先前做了白吃大王,如今却做了无忧大王了。可惜咱的二哥不能同来受福。”即时除去了旧的,
换上新衣。又把两个从人也打扮得一样青色,叫他随身服侍,闲时又把棍法教导他,预防拿妖。从此,郑恩住在孟家庄
受享,轮流供养,快乐安闲。不多几时,把一座村庄十分生色,尽多兴旺起来,但见年谷时熟,岁稔民安,家家蒙乐业
之休,户户得安居之庆,所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洵不谬也。有诗为证:
    旺气从来不自由,兴隆端在吉人游。
    只今仰慕英雄下,脍炙应教百世留。
    不说郑恩在孟家庄安身快乐。且说赵匡胤自从在木铃关与柴荣、郑恩分别之后,单身行走,往首阳山投亲。谁知此
处连年荒旱,五谷不生,把草根、树皮尽都吃尽,真是:斗米开珠无处觅,烟消火灭有谁行?黎民受倒悬之伤,百姓遭
饿莩之苦。有余的,宛转移挪,尚在迁延时日;那穷乏的,流离四散,觅活偷生,不堪其苦。后贤曾有一律,单道那荒
旱饥民之苦云:
    水旱江淮久,今年复旱荒。
    翻风无石燕,蔽野有飞蝗。
    桎梏惩屠钓,橧巢迫死亡。
    虚烦乘传使,曾发海陵仓。
    当下匡胤往回数次,细细打听,方知姨母合家,从三个月前打叠起身,往汴梁投奔自己家中去了,因此扑了一个空,
跋涉枉走三百余里。欲待回家,想那外省地方访拿这般严密,谅京城之中更加紧急,怎好归乡?欲要投奔关西母舅处安
身,这木铃关如何得过?心下踌躇,进退两难。
    信步而行,来到一个去处,只见前边有一群乡民,背上都驮着一口叉袋,从侧首山路里行来,望前而走。匡胤迎将
上去,叫声:“列位朋友,你们袋里装的是何货物?可是豆麦,还是米粮?”众人见问,把匡胤上下打量一番,见他仪
表非俗,口气又不是本处人,好像东京声口,不敢怠慢,便答道:“壮士,我们这里连年荒歉,粒米无收,那里有粮?”
匡胤道:“既不是粮,还是什么东西?”众人道:“不瞒壮士说,我们这袋里,都是违禁之物,乃贩卖的私盐。”匡胤
道:“这盐贩到那里去卖?”众人道:“别处难销,都要往关西去卖。”匡胤道:“到了那里,怎样价钱?”众人道:
“此去到关西,一斗盐,只换一斗米。”匡胤道:“便是这等买卖,做他何益?”众人道:“一斗米到了这里,就换五
斗盐哩。”匡胤道:“这也罢了,还算趁得些钱。”众人道:“往来贩卖,也只好糊口。像这等担惊受怕,却是没奈何,
免不得为这饥寒两字,所以权做这等道路。”匡胤道:“养家糊口,个个皆然。但众位既往关西,为何不望大路而行,
却在这山僻小路往返跋涉。
    如何过得关去?“众人道:”壮士原来不知,我们走的别有一个去处,可以偷过关头。“
    匡胤听了别有路径,连忙问道:“不知众位还有那一条路可以过得此关?敢烦指教。”那众人见匡胤要问此路,叠
着指头,不慌不忙,说出这一条路来,有分教:越过陷阱之关,投入魑魅之阵。正是:
    路入崎岖终有路,神行暗昧岂为神?
    不知众人说出何路,当看下回便知。

第十六回 史魁送柬识真主 匡胤宿庙遇邪魑
    诗曰:
    请君膝上琴,弹我游子吟。
    哀弦激危柱,离思难为音。
    宾御皆烦纡,何况居者心。
    背井既有年,归哉无日宁。
    不惜路悠长,眷此朋盍簪。
    山川亦已隔,邈着商与参。
    行迈且靡靡,忧心甚殷殷。
    歧路越高关,跋涉遏云岑。
    中诚奚尽写,鬼魁薄行旌。
    话说赵匡胤投亲不遇,踯躅道途,正当进退无门,偶忽遇着一伙贩卖私盐的,听他有路可以越过关头,即忙问他路
径。那众人说道:“我们贩卖私盐的,怎敢望着正路往关口上行?亏得有这一条私路,幽僻便逸,无人盘诘,偷将过去,
就是关西大路了。所以常常往来,并不曾犯事。”匡胤听了,心下暗自喜欢,想道:“我如今终日奔波,尚无安顿,何
不随了他前去?若到关西,便好找寻大哥、三弟,重得相逢。”正在思想,忽听众人又问道:“不知壮士何故也问这条
路径?”匡胤道:“不瞒众位说,在下要往关西干事,顺便到此探亲,不想此间荒旱,舍亲举家不知去向。因思往返迢
遥,日期耽误。幸逢众位说有便路可通,觉得顺道而行,较近了许多。怎奈不识路径,万望众位挈带同行。”众人道:
“壮士既要同行,我等自当引路。”匡胤于是跟了众人,望前而走。一路上但见人烟寂寂,树木重重,走遍了山径崎岖,
盘旋曲折。走已多时,不觉出了岔口,已在关西地面。进了一座村庄,名叫枯井铺,比那关东另是一般风景。当时匡胤
拣了一个酒铺儿,邀请众人进去饮酒。吃了一回,众人谢别,欢欢喜喜各走,赶趁生意去了。
    匡胤独自一个,又买了些现成饮食,饱餐了一顿,会还了钞,方才走出店门。
    信步往西而走,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公子慢行,小人有话相问。”匡胤听唤,停步回头一看,见那人生得相貌
魁梧,身材高大,年纪约有二十光景,忙忙奔至跟前。匡胤问道:“壮土有何见谕,唤着在下?”那人道:“请公子出
了村口,慢慢的讲。”二人走了多时,来至村市梢头,见有酒楼,匡胤邀了那人进店上楼,叫酒保取将酒食上楼。二人
坐下,宾主传杯,余外无人坐饮。当时饮了一回,匡胤开言问道:“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仙居何处?今日会着在下,端
的有甚事情,就请见谕。”
    那人答道:“小人乃史敬思之孙,史建瑭之子,名唤史魁。只因刘主登基,父亲早丧,小人流落江湖,佣工度日。
前日忽遇了一位相面的先生,名叫苗光义,他交与小人一个柬帖儿,叫小人于今日今时,在这枯井铺等候,若遇见一位
红面的壮士,便是兴隆真主,将这柬帖儿送上。所以小人在此等候,不想果应其言。”说罢,身边取出柬帖,双手送将
过去。匡胤接在手中,拆开观看,只见那上面写的是几句七言诗儿,说道:
    枯井铺里宜早离,枯水井里龙怎居?
    遇鬼休把钱来赌,华山只换一盘棋。
    空送佳人千里路,香魂渺渺枉嗟吁。
    路逢哑子与讲话,恐惹愚民苦相持。
    桃花山上有三宋,古寺禅林战马嘶。
    五索州中休轻人,三砖两瓦炮来飞。
    贬却城隍并土地,那时依旧在关西。
    雁行重叙正相欢,水泛城垣祸怎离?
    关东再与君推算,眼望陈桥兵变期。
    匡胤看了诗词,半明半暗,一时不解其意,只得收在囊中,开言叫道:“史兄乃是将门之子,在下未曾会面,多有
简慢。”史魁道:“公子休要谦词。小人虽听苗先生嘱咐,一时恐惹人疑,不敢泄漏。公子日后兴腾发迹,小人便来效
劳辅助,望勿推辞。”匡胤笑道:“这些野道之言,史兄莫要信他。我们知己相逢,须当谈心畅饮,乃是正理。”于是
二人重整杯壶,开怀欢饮,彼此各把生平本事,互相剖露一番。时已酒深,遂即下楼。匡胤将钞会讫,同出店门分别,
两下恋恋不舍,各自情深。史魁无奈何,只得谢别,投往别处去了。后来在五索州匡胤有难,前来相救,得能会面。此
是后话,按下不提。
    单说匡胤别了史魁,心下想:“那柬帖卜的言语,起头两句,说的枯井铺、枯水井,毕竟是那地名不好,故此叫我
不可久居。如今且往前面,寻个宿店安歇了,再作道理。”当下离了枯井铺,一路前行。正值暮秋天气,金风阵阵,透
体生凉,正是:云飞送断雁,月上净疏林。匡胤独步踽踽,不觉浩然叹道:“我因一时性起,杀了女乐,抛亲弃室,避
难他方。幸遇大哥、三弟,陌路相亲,黄土坡前结义,木铃关外分离,以致投亲不遇,日暮途穷,海角天涯,令人增叹。
未知行踪何定,归着何期?”一路思想之间,不觉日已沉西,前不巴村,后不着店。
    举眼一望,见那北山坡下,却有许多房屋,中间设着一所庙宇,一般的东倒西歪,破败不堪。即时紧行几步,奔近
前边,见路旁有座石碑,隐隐的镌着“神鬼庄”
    三个大字。匡胤心中暗想道:“此处是座村庄,怎的这般败坏荒凉?不知遭了兵火,还是遇了饥荒?所以黎民逃散,
房舍凋零。”复又走至庙门前,看那匾额写着“神鬼天齐庙”。匡胤不觉发笑道:“那座庙里没有神?那座庙里没有鬼?
这庄既叫神鬼庄,为何这庙也叫神鬼庙?这个名儿倒也希罕。”移步进了庙门,看那两边的钟鼓二楼,俱已坍损,墙垣
榱桷,零落崩残。又进了二门,仔细看时,只见那泥塑的从人,身体都是不全:千里眼少了一脚,顺风耳缺了半身。两
廊配殿,坍塌不堪。
    殿下丹墀,草丛遍地。将身上殿,见那正中间供着一位天齐神圣,金光剥落,遍体尘埃,香雾虚无,满空蛛网。那
左右威灵横卧,东西鬼判斜倚。真个荒凉凄楚,易动人怀。匡胤点头叹想道:“似此景象,莫说为人兴衰有数,就是神
圣庇佑十方,也有个艰难时候。果然阴阳一理,成败皆然,真为可叹!”伤感之间,早已星斗当空,黄昏时际。匡胤走
至供桌前,作下一揖,朝上说道:“神圣,我赵匡胤投奔关西,只因错过宿头,特到尊庙打搅一宵。后有寸进,自当重
修庙宇,再塑金身。”
    说罢,往阶前扯些乱草,将供桌上灰尘重重抹去。放下行李,将身跳上,枕着包裹,和衣而睡,不觉的呼呼睡着,
鼻息如雷。正是:
    一觉放开心地稳,梦魂遥望故乡飞。
    匡胤睡在供桌之上,虽然行路辛苦,身体困倦,怎奈此时正当暮秋天气,寒风栗烈,直透肌肤,睡未片时,忽而惊
醒。翻身定性了一回,耳边忽闻哗哗啦啦,呼么喝六之声,恁的闹热。匡胤想道:“这冷庙之中,怎的有人赌博?听这
声响,却也不远。值此天气寒冷,料也睡卧不着,何不走往前去,看玩一番,聊为消遣?”
    主意定了,跳下桌子,手提行李,出了大殿,顺着响处,一路行去,望见西北角上,隐隐露出灯光。紧步上前一看,
原来在侧首一间配殿里耍钱。匡胤一时心痒,咳嗽一声,只听得里边有人说道:“兄弟们,我们趁此把场具收拾了罢,
你听外面有人来了。”一个道:“果然,我们收罢,这来的人儿有些不好。”又一个道:“不要收,不要收,我们正要
等他进来,讨个着落,好待出头,怕他怎么?”匡胤不管好歹,两三步走进了殿门,只见殿上有五个人席地而坐,轮流
掷色,赌做输赢,那上面坐着一个纱帽圆领的抽头监赌。匡胤暗自诧异道:“怎么做官的也在这里设赌,滥取匪财?却
不道荡废官箴,作法自弊。我如今也不要管他,且自当场随喜片时,有何妨碍?”即时说道:“列位长兄,恁般兴致,
小弟也来一叙何如?”那五个答道:“使得,使得。”即便挤了一个空儿,让匡胤坐下。将包裹放在身旁,叫道,“列
位,我们既做输赢,不知赌银子,还是赌钱?”那上面抽头的官儿答道:“我们银钱尽有,好汉只管放心注码便了,倘
遇输赢,我自开发。”匡胤满心欢喜,告过了幺,就把骰子抓将起来要掷。下边的几家,买上了七八大注。那匡胤掷下
盆中,却是个顺水鱼儿,开先到底,三七共该输了二两一钱。心中不舍,并一并人家,掷了个黑十七,又输了三注。此
时放头的风快,再不杂手。匡胤输得心焦,正在发躁,只见头家说道:“且住,我们掷了多时,把这输赢结一结帐,开
发了再掷。”匡胤便将注码点算,共输了三十三两六钱。随即解开包裹,把银子称出,每绽计重五两,共开发了六锭,
欠下三两六钱。那放头的说道:“好汉既然开发,何不一总儿归清?
    不如再发出一锭,待下回退算何如?“匡胤依言,复又取出一锭,交与头家。
    当场又告了幺,重新又掷。此回轮该上家先掷,匡胤却把骰子抓在手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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