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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胜班师已献俘,将军预有建功谟。
兵回无阻相迎处,箪食壶浆遍满途。
大兵分作三队而回。不想世宗是夜身体发热,遍身疼痛,急宣太医官看脉,送药调治。过了两日,只见周身发出棋
子般的天泡疮来,痛苦难挨,呻吟呼唤。匡胤等众将寸步不离,左右服侍。世宗道:“朕心意烦闷,蒸热发渴,有甚清
洁凉水,取来与朕解渴。”匡胤遂分付众人,四下去寻清洁凉水。众臣领命,各各提壶执罐,分头去寻。
匡胤自己也带了银壶,上马取路而寻。当时约跑了五六里路,到一山脚边,渐闻水声潺潺,急下马往前看时,乃是
一带山溪,恁的清澈,十分洁净,心中大喜。
正欲去取,忽见上流头有三个胖大和尚,偏身破烂,坐在水中洗浴。匡胤道:“呀!
我幸而看见,若不见时,取了这水,进与圣上,岂非反受其毒?“就对和尚说道:”汝等出家人,尊奉佛教,方便
为心,怎的把这坏烂身躯,在水内洗净?但知自己爽利,却不道遗害于众民,饮之皆受其毒。汝等慈悲之心,岂如是乎?
“那三个和尚呵呵笑道:”贵人有所不知,我等三人,原非洗浴,只为被柴王拿去烧得痛苦,故此在这凉水中浸着,觉
得有些好处。“匡胤听毕,猛然惊悟,暗想:”这等说来,这三个和尚莫非就是三尊铜佛?如此显灵,真令人不可思议。
“遂合掌说道:”阿弥陀佛。我周天子只为五代干戈扰乱,欲救生民,故此起兵剿除伪命。又因军士缺少钱粮,无处取
给,万不得已,暂借菩萨金身,权为救济,不想造下罪孽,无量无边。但佛祖当时曾有割肉喂鹰、舍身喂虎之事,伏愿
推此慈悲,矜蒙赦宥,念周主原系为民救急,非关昏德荒淫。俟归朝之日,虔心忏悔,重塑金身。望菩萨容纳。“
那和尚道:“那些小事,僧人原也不计。但蒙贵人应许还我等法像,当得与他医治了罢。况他还有二年君位,此时
未致有伤,只因火热太猛,聊为示罚而已。贵人只将此水取去,搽上患处,自然愈好,速请回驾罢。”
匡胤顶礼拜谢,抬起头来,不见了三个和尚,心甚惊讶。慌忙将银壶舀取溪水,上马飞行,回至营中,问众臣道:
“汝等取水,圣上可曾饮么?”众臣道:“饮虽饮了,只是疼痛不止,此时觉得昏迷更见沉重。”匡胤忙进御营,取过
金盆,将水倾出,用孔雀毛撩水,搽匀疮上。世宗正在昏沉,觉得一时畅快,心地清凉,开眼一看,正见匡胤手执羽毛,
撩水搽疮。只见那疮自经这水一搽,即便愈好,真是甘露沁心,手到病除,不一时,遍体疮痍归于无有。世宗问道:
“二御弟何处得此仙方,与朕疗治?”匡胤即将山中寻水,遇见佛祖之事,细细奏明。世宗亦甚惊异,道:“佛祖显灵,
原来如是。待朕回京,当即铸造。二御弟为朕治疾,功莫大焉。”
匡胤道:“此乃陛下之福,臣何功焉?”世宗大喜,即命发驾回京。
大军在路,自是无词。驾至汴京,早有在朝文武迎接进朝。世宗分发众臣,驾返宫中,朝见了太后。时正宫见驾已
毕,闻知世宗在路患疮,今见龙体遍满大疤,不觉笑道:“陛下遍身鳞甲,切勿飞去。”世宗道:“前日满身疼痛,数
次昏迷,恨不能插翅飞来相见。”因将铜佛铸钱及取水遇佛等事,说了一遍。太后道:“我儿,既有此事,当择日开工,
铸还法像,我等内宫所有金银,亦当帮助。俟完功了愿,忏悔往愆便了。”世宗拜谢,与王后辞回寝宫。当晚无话。
再说各家功臣尽都回家欢乐,惟有高怀德悲苦万分,迎弟棺木,搭厂开丧。在朝文武官员,俱皆祭奠。丧事已毕,
归葬坟茔。此言不表。
且说世宗一日升殿,受百官朝贺毕,宣南宋王赵匡胤上殿,慰之道:“朕自亲征南唐,虽未得平伏,然屡战得捷、
皆赖御弟之力,其功莫大,朕当酬之。”匡胤奏道:“此皆陛下钧天之福,与诸将效命所致耳,臣区区之力,何敢任功?”
世宗道:“御弟勿谦。南宋王乃闲职,不可久居,今加授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其余从征诸将,各有封赏。
高怀亮没于王事,封赠忠勇侯;其下军士,尽行给赏。当时匡胤谢恩已毕,因荐赵普有大用之才,宜当重任。世宗即封
普为节度副使。是日,君臣朝散。
数日后,有张永德表奏李重进停留怠缓,不肯进兵,实有反叛之心。奏上,世宗对众臣道:“知臣英若君。李重进
忠勤其职,焉有反心?此特永德之捕风捉影耳。
朕若下诏慰谕,反启其疑,莫若故为不知,徐观进取何如耳。“众臣道:”主上之论甚善。“世宗即匿其事不问。
却说李重进军中已知永德表奏之事,重进乃单骑至永德营中。军士报知永德,永德问道:“他带多少人来?”左右
道:“只单骑耳,别无随从。”永德遂乃出迎。
重进下马,与永德挽手进营,二人相见,宾主而坐。永德分付部下,摆酒款待,从容宴饮。酒至半酣,重进谓永德
道:“吾与公乃肺腑之交,为国家大将,同心共济,何用相疑?昔战国时蔺相如与廉颇,后私仇而先国难,人皆慕其义
;今吾与公,幸得相与笑谈,敢不效蔺、廉之风、而多所猜忌耶?”永德拱手道:“小弟之过,今知罪矣。”由是,二
人之疑永释,两军亦各相安。有诗为证:
单马趋营智识高,一时论说怨顿消。
心交义合相欢洽,应是周王重俊豪。
此时南唐主探听张、李二将交怨,与群臣商议用反间之计,密地将蜡书送与重进。重进拆开观之,其书云:
将之有权无权,只在时势。今闻足下受周主之命,屯兵泰州城下,以绝南唐饷运,城孤势殆,果幸计也。然吾守将
刘仁赡,有匹夫不守之志,且城中府库充足,婴城以守,虽来百万之师,未易窥也。近闻张永德心怀私怨,致书于朝,
言足下停兵不进,似有阴谋。朝廷闻之,宁不疑乎?一朝兵权削去,放居散地,诚匹夫之不若矣。何如拥兵自守,为子
孙之计之美也?不然,若肯倾心投款,孤当以重镇封足下,决不相负。
重进看罢书,勃然大怒道:“竖子此谋,欲反间吾君臣耶?”即令囚下来使,以书呈报世宗。世宗得书大喜,谓群
臣道:“重进不负于朕,斯言信矣。”群臣皆称贺。范质奏道:“帅臣忠勤若此,何患南唐不灭乎?陛下但俟捷音而已。”
世宗乃加授李重进为青州节度使。下诏在外将士,各宜用命。使臣颁旨,赴各军宣示。
不提。
只说世宗一日召华山处士陈抟进朝,欲拜为谏议大夫。抟奏道:“臣野心麋性,无志于功名久矣。”力辞不受。世
宗问抟以飞升之术,陈抟奏道:“陛下贵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哉?”世宗道:“朕欲用卿共治,何如?”
抟道:“尧、舜在上,巢、由各得其志。”世宗知其终不可屈,诏许还山。陈抟临行,遗诗一首云:
十年踪迹事,富贵梦中看。
紫阙谁人管?陈桥帝子安。
是日所遗之诗,近臣抄录,奏知世宗。世宗看其诗句,幽深玄远,不能参解,遍示群臣,莫晓其意。世宗命藏之金
匮,俟后参验。下旨设宴崇元殿,君臣欢饮,喧畅一堂,尽兴而散。
时赵匡胤回府,不料赵弘殷中风,叫唤不应。匡胤急请太医看视,太医道:“此乃中风不语急症,下药恐不应验,
奈何?”匡胤道:“与其坐视,宁可服而勿效。汝但对症下药,决不罪汝。”太医依命,遂用牛黄、郁金等药煎剂灌下,
终于不省人事,病势转迫。一面令人觅取妙方。守到五更,赵弘殷命限告终,渐渐气绝。
匡胤等合家大小,痛哭不已,入殓诸事,不必细表。次日,报奏丁忧于世宗,又讣告在朝文武,开丧设祭,礼忏诵
经,照俗行事。世宗命右相王朴代为主祭,众王侯陪丧。至五七出殡安葬,诸事已毕,匡胤在家守制。按下不提。
却说郑恩自从班师回来,与陶妃久别,彼此羡慕,鱼水之欢,恩情倍笃,胜似新亲滋味。受享那杯中之趣,裙下之
欢,溺爱沉湎,夜以继日。不觉三月有余,郑恩身体发烧,嗽声不止,饮食减少,坐卧不宁,忙请太医调治。那太医诊
按脉理,早知其详,躬身指陈,说出这病源来,有分教:为贪被底风流,免却行间争斗。正是:
人生贪甚名和利?乐事何如色与醪。
毕竟太医说出甚么病症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刘仁赡全节完名 南唐主臣服纳贡
诗曰:
南伐族师太华东,天书夜到册元功。
将军旧压三司贵,相国新兼五等崇。
鹓鹭欲归仙仗里,熊罴还入禁营中。
长惭典午非村职,得就闲官即至公。
右录韩愈《和晋公破贼回重拜台司诗》
话说郑恩自班师以来,因其久旷,未免与陶妃重叙欢洽,倍笃恩情。不料酒色过度,渐生疾病,忙请太医官看视。
太医官道:“此是七情过伤,虚水旺火之症,当用滋肾平肝清金益水之剂,可保无伤。大要只以保养为主,但能清心寡
欲,静养葆元,再加以祛灾汤药,则可愈矣。”郑恩大喜,分付左右送出太医官。自此,静住府中,安心保养,凡服药
调治,进食添衣,皆是陶妃亲身服侍,寸步不离。
不说郑恩在府养病。且说李重进督兵攻打泰州,城中自被周师围困,已及二年,此时粮草缺乏,军民饥苦,刘仁赡
差人告急于齐王。齐王差大将许文缜、朱元领兵运馈至紫金山下寨。朱元进策道:“周兵势锐,兼之李重进智勇兼备,
用兵如神,今知我救兵来到,彼乃预先退离以待之,此必胸有成策,不可不防。为今之计,可筑而道数里,以遏其冲,
则吾运便捷,而可免敌人之算,此乃兵家之要法也。”文缜依其计,即发兵筑起市道,连绵数十里,军士往来运粮,直
抵泰州城,果然便利。
早有哨马报入重进军中。重进对曹英道:“唐军长驱而来,又筑甬道以运军粮,公等何策以御之?”曹英道:“寡
不敌众,弱不敌强。吾兵虽少,当出奇兵以破之。”
重进道:“公言正合吾意。”遂唤牙将刘俊分付道:“汝引步兵五千,出泰州之南,待后兵一出,两下夹攻,冲破
其营,敌人必乱矣。”刘俊领计去了。又令曹英领兵埋伏于紫金山北首。重进分拨已定。
次日,领兵向紫金山而来。两军相撞,门旗开处,闪出许文缜,横刀勒马,立于阵前道:“汝等周将攻击泰州,两
年不下,费力久矣,何不退兵,免遭擒戮?”
重进大怒,抡刀直取文缜。文缜挥刀相迎。两下金鼓喧天,摇旗呐喊。二将战有一百余合,未分胜负。南阵冲出一
将,名叫边高,拍马挺枪,前来助战。重进力敌二将,全无惧怕。忽周阵中一声炮响,震动山岳,正东一彪军齐起,刘
俊横刀跃马,从唐阵后杀来,唐兵大败。朱元忙上前来迎敌。刺斜里曹英一骑又到,从南冲入阵来。文缜见势不好,回
马便走。曹英阻住去路,边高奋力来迎,不一合,曹英手起刀落,劈边高于马下。文缜见失了边高,冲围杀奔北门,刘
仁赡城上看见,领兵杀出,救入城中去了。重进夺了营寨,分兵据守。
文缜大败进城,计点军士,折了大半,羞惭无地。刘仁赡道:“君且与朱将军守城,明日吾当亲出,与李重进决一
死战。”许文缜道:“且慢。公若强战,必难保守,待等主帅到来,再作商议。”刘仁赡从其言,悉力据守,然因国事
艰难,忿恨忧郁,遂染成疾。其子刘宗来见父亲,道:“两军相遇,战胜者为奇。父亲力守孤城,未尝有挫;今日添兵
助将,反有倒戈之辱。儿愿今夜出城,去劫周营,以雪此恨。”刘仁赡大惊道:“汝劫营未惯,安知兵法?我为主将,
尚不敢侥幸成功;汝系年幼无知,怎敢妄行险事?徒丧其命。此计不可用。”遂喝退刘宗。不想是夜刘宗竟领部兵二千,
开东门,泛舟渡淮,去劫周营。谁知兵未至营,却被李重进游兵所击,杀得大败而回。次日,刘仁赡闻知其事,命左右
推出斩首。监军周廷构上前力救道:“小将军虽失一阵,然为国家出力,欲建功耳,并非自为,望明公赦之。”
仁赡不听,部下诸将俱皆跪劝,只是不依。廷构无法奈何,只得使人求救于刘夫人。
夫人谢道:“妾非不爱吾子,奈军法不可私,名节不可移;若今日宽宥其罪,便是刘氏不忠,妾与刘公何以见众将
军乎?”急令斩之,众将尽皆感泣。有诗为证:
阃外元戎号令明,忠勤宁肯遂私情。
竟将爱子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