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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我现在不害怕了。”
“怎么回事?”
“有人出面帮我把那事挡了回去,”冰倩帮欧阳也点了一支烟。“是我们娱乐
总汇总经理卜一韦出面帮的忙。”
欧阳摇头,“我还是不明白。”
“告发我跳脱衣舞的那个香烟批发商,几次拖我跟他上床,我都没理他,他自
然对我恼恨,就对派出所的老王说了。卜一韦知道了这事后,居然有办法镇住了那
个香烟批发商,不知从哪儿搞了一张证明这个批发商有精神病障碍症的文件,又会
派出所老王那儿打通了关节,让批发商自己去撤掉诉状了,承认没有脱衣舞的事。
这样一来,我不是没事了么?”
欧阳沉默。两支香烟飘出的烟柱互相交叉、纠缠,由于没有开窗,空气呛人,
欧阳忍不住咳嗽起来,她伸手开了窗,恰巧看见楼对面的娱乐总汇总经理卜一韦,
也倚在经理办公室的窗口。卜总经理也在抽烟,虽然双方相距不过三十来米,但由
于分属两栋楼面,看上去便显得有些遥远,好在,卜总经理没有看见她们。
欧阳把窗关上。“昨天,你好像没有回家过夜。”
冰倩吃吃一笑。“被你说对了。昨夜,我让一个人掳走了,我几乎没有可能拒
绝他。就这样,我陪他睡了。”
欧阳点点头,“我差不多知道那是谁了。是不是卜总经理?”
冰倩笑着说是他。
欧阳说,“我并不在乎卜总经理比你差不多大了一倍年纪,也不在乎他在香港
有一位贤惠的太太以及一大堆孩子。我在乎的是,你仅仅为了报答他对你的开脱和
帮忙。事实上有很多方法可以选择,要酬谢一个人并不很难。”
冰倩狂吸了一口烟,脸色变得忧郁,“欧阳姐,你把事情看得过于轻松了。不
错,有很多方法我们可以有权选择,但有很多时候,这一类选择是由男人们做出的,
我们女人们好像只有去服从。难道你不明白,这个社会是男权的社会呢。”
说话间,隐约听见歌厅那儿人声嘈杂起来,两人才知道听客们又来消闲了,赶
紧对镜化妆,在脸上一阵阵地扑扑打打,比在专业剧团演出化妆时认真多了。还没
搞完,音响师便来敲门,说今夜来了一批温州客,刚刚去杭州祭祖扫墓,清明踏青,
路过这儿来散散心,听听歌。
欧阳问,“这些温州客,要听什么歌?”
音响师说,“就让他们听一些音歌吧,泪眼朦胧一类的。”
冰倩说,“我们的菜单里没有这一类歌。”
欧阳说,“那就看菜吃饭,临场应变,到了歌厅再说吧。”
冰倩穿好伴舞的超短裙,随欧阳怀玉来到歌厅。厅台前果然坐了一帮脸皮黑黑
的,西装挺挺的温州阔佬,几十个男人带同一种品牌的领带,为了学时髦,抽同一
种牌子的雪茄烟。此外,他们喜欢时不时地吐痰,说起话来大声武气,像当年李闯
王的部下刚刚开进了北京城。
冰倩和欧阳咬耳朵,“一帮子乡巴佬。”
刚说完,忽见海上迷宫娱乐总汇的卜总经理,也表情平常地混迹在这群人的座
位里,尽管卜总经理穿着一般,远非西装革履,但你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个脚色,连
他的大包头也透露着香港的味道。温州客一见台上的两个靓丽女子,眼里都有大大
小小的兴奋,欧阳一手提裙一手拿菜单,就近向一位温州客提供服务,客人说,他
想听《小寡妇上坟》。这首苦歌恰是欧阳擅长的,轻哭幽啼煞是有味道,一曲唱完,
不仅那么多温州客起哄叫好,连坐在一边“监督业务”的卜总经理也大为高兴。
我们之间的造化
这一场歌唱下来,温州客满意,尽兴。灯光师收了光后,卜总经理对两位表演
者做了一个例外的例子,邀请她俩吃夜宵。其时欧阳人很累,冰倩从头到尾伴舞,
也是汗津津的,但卜总经理的赏脸,你是不能驳回去的。
卜总经理在“风来阁”请她们,这地方很雅静,平时不对外营业,是卜总经理
与手下幕僚闲聚的地方。其实吃的东西很简单,不过几样西点,侍者蹑手蹑足退下,
三个人各自纳入各自应有的角色,一时无话。
大约为了“热身”的缘故,卜总经理说了一句笑话,“刚才听欧阳唱‘小寡妇
上坟’,我的心情特别激动,觉得古代的妇女的确贞洁,境界比现代妇女高多了。”
欧阳怀玉笑了。“怎见得高多呢?”
卜总经理喝了一杯牛奶,“你们看,如今这年头,不要说在我的老家香港,即
便内地,还能找到几个丧偶妇女在认认真真地守寡呢。即便有几个,也早已被雨后
春笋般冒出来的什么‘老年红娘’组织盯上了,三天两头找你磨牙,弄得你想守寡
也守不成,只好乖乖地去做老年鸳鸯。”
冰倩一口茶差点喷出,笑得死去活来。
欧阳说,“卜总说的也是,如今时尚变了,守寡不一定被人家视为光荣。”
“其实守寡很残酷,很愚蠢,像殉葬,可刚才听欧阳小姐的美妙唱词,不得不
叹服居孀妇女的那一种凄美。我以前并不了解,欧阳小姐的苦歌竟如此出色。”
冰倩插话,“卜总没听过她的‘盂姜女寻夫’,那才叫苦歌呢,得过民族唱法
一等奖。”
卜总经理连连说,“不错不错,欧阳音歌甜歌都不错。说句老实话,你们专业
剧团的歌手,业余来我这儿签约演艺,以前我不大欢迎,因为文化稽查队查税特别
紧。说句私房话,工钱开给你们太高,我就没有赚头了,再说,相当一部分也要给
税收拿走。开得低一点,你们也显得吃亏了,未必肯干,即使干了,也要在背地里
骂我不法资本家。”
说到钱这种敏感话题,欧阳含笑而不语,凝神听他下文。卜总经理看着她,开
始打哈哈了。
“不谈钱不谈钱,我只想与欧阳小姐谈谈下一季度的签约问题。”说罢,有意
朝一旁的冰倩努了一下嘴巴,显然是叫她回避,而冰倩则表现得十分识相,驯服,
抬起屁股就走,还恭顺地几乎给他鞠了一躬。女友冰倩如此卑微的表现让欧阳大吃
一惊,在她看来,冰倩没必要对他这么驯服。难道你冰倩陪他睡了一回觉,他就可
以当着我的面来捏拿你么?他其实是把冰倩做一个道具,存心做给我看的。说来说
去,这个卜总经理不就是有钱么,我们与他的关系,他是老板,我们是打工演艺,
仅此而已。合则合,不合则离。
卜总经理好像洞穿了欧阳的内心独白,微微一笑,“这个冰倩,人儿漂亮,也
还听话,我一向是很满意的。她在你们剧团,大概也是一位好艺员吧。”
欧阳回答,“当然。”
卜总经理点头。“欧阳小姐的歌艺,我是佩服的,到底是科班出身,正宗剧团。
不过,小姐对个人前途到底定位如何,是不是在我这个海上迷宫长做,今后我还可
以帮助你去香港或者海外发展。我的意思是小姐能不能辞去剧团的差使,干脆到我
们这儿来入伙?”
欧阳肚子里发笑。我才不那么傻冒呢。就目前状态而言,一只脚踩在国营剧团,
有工资有劳保有福利有名誉,另一只脚踩在外边走穴,又风流又捞钱,干吗要辞了
职卖给你们资本家呢?
不过欧阳知道,海上迷宫待遇是诱人的,她不想放弃这一份签约:但卜总经理
也很狡猾,在他看来,既然一个歌手不肯辞去公职在他这儿长做,那么他在签约上
也很吝啬,一个季度一个季度地与你签,以表示他具备用人的主动权。
欧阳被他逼到了死角,不得不回答“入伙”的问题,“我想回去和先生商量一
下。不过我想,卜总经理是否能够先签一年的约?”
卜一韦不觉笑出了声,“这是谁教你的一手答辩术?”
至此,欧阳不得不有节制地媚眼传意,“我这是为了海上迷宫生意的稳定呀,
再说,我已经有了一批定期的听客了呀。”
卜一韦朝她竖了一根手指头。“那好吧,就先暂定一年啰;看看我们之间的造化
再说吧。”
“应该说是缘分,卜总经理。”她补充道。
没有对象的祭祀者
欧阳怀玉从海上迷宫出来,站在路上扬招出租,等了几辆都是车上载人,无奈
只得悻悻再招。正心情不愉悦,忽见一辆本田摩托迎面驰来,情人宋小谷戴着头盔,
伸出手臂来挽她,她一条玉臂也趁势攀上去,在后座落定,情景像电影里的佐罗在
帮落难妇女做好事。
欧阳说,“你开得慢一点,别让我摔破了相。”
宋小谷回过头,“我怎么舍得呢。”
摩托车的速度,不是开玩笑,不到十分钟便已驰拢欧阳家。宋小谷把车子泊在
一个离她房屋百多米的拐弯角,把火暂时熄了,夜间的小街没有路人,四周很是安
静。欧阳下了车子,把头上的帽盔还给他。
“你刚才,是存心等我,还是偶然碰巧路过?”
宋小谷说,“什么话,真是没有良心。当然是存心等你啦。”
欧阳吃吃吃笑起来,“那怎么不把车开到底呀,前面还有那么一长溜路呢。”
宋小谷说,“把车停你家远一点,是为了照顾你的隐私权呀。”说罢,低头从
皮夹子找出一张票,“后天健美比赛,你来帮我捧场啊。”欧阳点头答应,宋小谷
便回头开车走了。
回到家里,婆婆还没睡,深更半夜地在动手拆灵堂,很多含泪的蜡烛一滴一嗒
地在烛台上缠绵,差不多要用尽了。一些供奉的鲜花早已枯萎,果品吃食什么的也
已不像样子。老人看见儿媳回家,并无多大热情,只是低低嗯了一声权当招呼,继
续手里的事情。
欧阳觉得蛮奇怪。这个灵堂是婆婆清明前就设下的,很有一些日子了,这一点
并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婆婆的拜祭一反常规,灵堂上没有被祭者的画像照片,甚
至连一点点的暗示都没有,谁知道她在给谁磕头烧香呢。
丈夫姚双在卧室看稿子,他头也不回地说,“刚才听到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
熄了火后又马上打火走了。然后,听见你的脚步声也是由远及近,基本上与摩托车
同步。啊,我的感觉没错吧。”
欧阳将手袋往席梦思上一扔,仰天八叉一躺,“找了个私人摩托手送我。怎么
了,你听见了不自在?”
姚双说,“你难道不怕骑摩托么,那东西快得走火入魔,常常动不动就把人送
进地狱去。”
“那你就替我设灵堂吧,”欧阳怀玉从床上一翻身起来。
正说着,屋外走廊响起姚母枯燥无聊的木鱼声。姚母前年从城隍庙买来一对朱
漆木鱼,每天临睡前总要叩击一阵,显得莫名其妙。欧阳怀玉接着说,“我刚才上
楼,看见你老娘在收拾灵堂。我实在弄不明白,她摆这个灵座是祭把哪一个神灵呀,
搞得我毛骨耸然的。”
“连她自己也不晓得,我怎么会晓得呢。”姚双瞥了她一眼。
“那她是拜祭无头鬼啰。”欧阳说。
“你的专业又不是搞探案,”姚双一反常态地傲慢起来。“你不是一向对她没
有兴趣的嘛。”
欧阳耐不住性子了,忍不住抢白道,“你今天是怎么啦,平常一副巴结相,忘
啦,难道今日把你晋升到政治局啦,神气活现的。”
姚双说,“今天是个例外,我非常非常地不快活。”
欧阳霍然开始注意起丈夫来。的确,结婚三年多来,姚双在自己面前一直像个
谦卑的侍者,今天怎么对自己大胆起来,莫非出了什么事。欧阳把身子凑拢上去,
伸手拍拍他的脸蛋,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姚双摇头,不理会,再问,还是
不理。后来逼急了,才说起一桩心事。原来早年娶姚母做小老婆的那位大老板,最
近从南洋以归国华侨的身份回国省亲了。姚双今天陪着母亲去死者头子下榻的五星
级宾馆拜见,不想死老头子旧情不念,一毛不拔,仅仅赏了一顿便饭给姚双母子俩,
用一对混浊的金鱼眼把当年的小老婆看了个明白,同时也看出了一肚子的灰心丧气。
死老头子最后想得出来,居然只给了他们母子俩五百美金钞票,活像打发叫化子一
样地撵走了他俩。
“想想看,当年夫妻一场,才值美帝国主义的五百大洋啊。”
欧阳扑哧乐了,“这么看来,你妈前些日子搭的灵堂,尽管没有画像标记,其
实是为这个老头子设的。今天你妈一怒之下,才把它拆掉了。”
姚双闷头不语。
“原来,这个老头就是当年宠幸你妈的那个有钱人。他送了那么多绣花拖鞋给
你妈呀。说实话,我真想见识见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