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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欧洲这地方漂亮啊,这一趟你真应该好好玩,一下子转四个国家,真是个美差
啊。我这辈子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死了也甘心!”
周寰生听司机说这番话,好像有点不顺耳,什么“应该好好玩”,什么“死了
也甘心”,不怎么吉利。他打断司机的话,并昂扬了声调说道:“我打包票,一定
找机会让你出去一趟,不能到欧洲,去泰国、马来西亚保证不成问题,给你一张旅
游票就飞了!”
司机听了这样的许诺,情绪大振:“我胃口不大,能去泰国玩玩就很满足了。”
他相信周寰生不开空头支票。但他吃饭的胃口实在不小,一会儿工夫,就把两排点
心扫荡般的吃个精光。
周寰生把新沏的一壶茶也喝得一千二净。
他们俩各得其所,吃饱了喝足了,一个把安慰的话说到家了,一个把安慰的话
全部听进去了,然后,他们笃笃定定的去机场。
法国、巴黎、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再坐上车,周寰生努力地想象即将展现
在他面前的一切,他的心情显然开朗了,而这些天的忡忡忧心,在这个时刻,也突
然的烟消云散了。
法国,巴黎,凯旋门,埃菲尔铁塔……他继续的想象。
一个月
她
人在河里已经过了多少个白天黑夜?
自从来到大河里,河水不停的洗刷她、清涤她,她的眼睛像婴儿似的能看清东
西了。她觉得自己真像个婴儿,一切得从头学起,她甚至庆幸自己是沉在河里,她
可以跟着大河去周游很多很多的地方,看很大很大的世界。她不想再找他了。她找
他,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归宿。现在,她深深的感到,在大河里随波逐流是那
样安全,那是一种“家”的安全感,这是最可靠的了。有了这些体会,她开始向鱼
儿学习游泳,要游得灵巧游得快活。
但这样的快活并不长久。有一天傍晚,天空骤然的聚集起大团大团的乌云,大
团大团的乌云骤然的下降,低低的压迫着河面,空气被浓缩了,河水被凝固了,让
人透不过气。不一会儿,大团大团的乌云突然的翻腾起来,疯狂的旋转,并搅动压
缩的空气,搅动凝固的河水,河水被惹怒了,汹涌的波浪像万马奔腾,发出惊天动
地的呼啸。
她被呼啸的波浪震住了。她第一次切身的体验到大河发怒时的力量,活像一条
巨龙面对致命的侵犯奋勇的抵抗和反击。而大风大浪的抵抗和反击,大大的鼓舞着
她、激动着她,她愿意和波浪一同作战,患难与共。她抖擞精神,忽上忽下的跳跃
在浪尖和浪谷。鱼群却惊慌了,不知躲到了哪里?她看到自己比鱼儿勇敢得多,欢
跃得多。她突然感觉到一种活力,那是生命之力。她好久没有这样的兴奋这样的活
跃了。她感到,是狂风是巨浪在唤醒她,在给她注入一股清新的东西。那是什么东
西?她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她在渐渐复苏,好像在另一个世界迷失了很久,而现
在终于又找回了自己。
“自己”是必须有头脑、有身体、有四肢,它们缺一不可。但是,她在河里的
这些日子,头脑、身体、四肢却是分开的、残缺的。而顿作的风浪,仿佛在帮助她
完整一个“自己”,并使她有所意识的体会到“完整”的过程。
风还在吼,浪还在涌,她在风浪的咆哮声中首先完整着意识:她隐隐的感觉到,
首先是“头脑”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好像还有一条胳膊……
终于,乌云散了,云开日出,大河也息怒,又风平浪静了。
在突然的风平浪静之后,她好像接到天空还给她的身体和灵魂,她有了顿悟,
她得回家,她能够找到回家的路,她在家里留下过来大河之前的疑虑和警觉。她得
把她的疑虑、警觉和她现在沉在河里的情形联系起来,她得回答自己:究竟为什么
人在河里?!究竟为什么?
他
周寰生从法国回来以后一直忙着交易会。
交易会的收尾工作昨天完全结束,他才喘过一口气。今天上午,局里召开有关
这次交易会的表彰大会,有庆功的意思,所以,办公大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周
寰生一走进办公室,搞后勤工作的老关送来一捧鲜花,说是老局长代表个人派他给
这次交易会的有功之臣送花致意,一会儿在大会上还有献花仪式。周寰生心里明白,
老局长送来的这束花,还有另外的含意:市委组织部已经正式和老局长谈过话,老
局长也正式的表示,等交易会的结尾工作料理停当,他想完全的“让位”,他认为,
他的接班人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对整个外贸局工作的管理和领导。组织部和老局长的
这次谈话,虽然属于“机密”性质的,却免不了会有一些透露。周寰生有耳闻,他
完全明白,老局长所说的“接班人”,指的就是他。但是,在没有接到组织部的任
命之前,对此事的感受他不会流露丝毫的,尤其在当前,他得格外小心才是,脚下
的每一步都可能藏有“暗礁”猝不及防的将人绊倒。他真是太清醒了,就为了即将
得到的这个“任命”,他才做了这样一件人不知鬼不觉的事(除了他的司机),这
代价巨大——她为他做了牺牲——为此,他独自去西法寺庙为她捐了一笔钱,似乎
也是为安抚自己有罪的灵魂,对着袅袅上升的香烟,他默默的对她说:走到这一步,
他也是迫不得已,他肯定不会给她幸福,她也肯定不会让他好过,与其两个人一起
付代价,不如一个人担当掉……当然,他绝对不会想到由他来担当……
老关把鲜花插入一个陶瓷的花瓶后没有马上离开,磨磨叽叽的在周副局长的办
公室里转悠。
“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周寰生对这位上了年纪的老同志很尊重。
“周局长……”老关吞吞吐吐的,很显然,他的确有事要“吩咐”。
“说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是老前辈了,我得听你的呀!”周局长口气轻
松的说道。
“周局长……我听说,在农场局给你开过车的那个女的……最近,找到她了。”
老关一脸的紧张。
“不可能的。’凋衰生脱口而出,又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马上补充一句:
“我昨天和她姐夫通电话,安排清仓公司开张典礼的事,他没说起找到她……”
“我昨天下班在路上碰到农场局抓后勤的办公室朱副主任,他亲口告诉我,公
安局的人刚到他们局里去过,向局领导汇报情况,说她很惨,被人碎尸了,扔到浙
江哪个地方的一条大河里,快一个月了,她的头和一条胳膊突然浮起来,挂在河边
一棵被风刮倒的柳树枝上,一个过路的农民看到了报的案。当地公安局马上验尸,
泡了将近一个月的手指,竟然还能看清指纹。农场局的人都在议论,说这真是老天
有眼,实在看不过去,让她又从河底氽上来了。作孽啊,怎么落到这样的下场?!”
老关叹气。
周寰生背过脸去,擤了擤鼻子,一边极力的镇定一下突然听到这消息时的紧张。
真是太意外了。出国回来,他全身心的埋进交易会的事务中,一方面让自己忘掉那
些恶梦般的记忆;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掩饰。一个月安全的过来了,他满以为,
她就这样不留蛛丝马迹地消失了。他从来自信,对自己的安排,绝对有把握。把她
放到河底,是用石头捆绑着的,肯定销声匿迹,绝对不可能再浮现出来,除非出现
奇迹——大河的水在一夜之间被抽干——但这是神话,怎么可能?因此,他还是不
愿相信老关听来的小道消息,便轻描淡写的劝说道:“老关啊,还是眼见为实,听
来的话少传为妙。”他不希望这个消息在他最关键的时刻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的,这对他太不利了,尽管,谁也没证据能说他什么,可毕竟有这样一句俗话:人
言可畏。被人议论,七嘴八舌的,就会惹出一些意料不到的麻烦。眼下,他最要不
得麻烦了;眼下,他最好少被人注意,除了工作的出色,其他方面,要尽量少应酬,
少出头露面,言多必失,这一失,非同小可,所有的代价全都白费!
“那是,那是,我只是在你这儿说说,你放心,我的嘴巴是贴好封条的。”老
关很知趣,说完这话立刻告辞。
老关一走,周寰生拎起一只直线电话拨了司机的拷机号码。就在这件事以后,
他让司机换了一个可以不通过总机传达的拷机。他和司机联系,必须是最直接的,
多任何一种“耳目”,都会留下难以预料的隐患。
司机很快打来电话。
“她单位有些传说了,不是太好的消息,你打听一下,但必须谨慎。”周寰生
含糊的说。
“好的,我尽快给你情况。”司机领会他的意思。
放下电话,他还是有些坐立不安了。凭经验,他也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两天
一定是有了什么情况,否则,不会有这样的风声传过来,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很具体了。这样一想,他浑身燥热起来,好像有一团火从心里往外冒,燎得他七窍
生烟。他给自己倒一杯凉开水,一口喝下,想压住那股内火。这是一个月以来第一
次让他感到危险。
办公桌上,秘书已放下一厚叠文件和材料等着他批阅。周寰生站在桌前,看着
那些文件和材料想强迫自己坐下,但是,两条脚好像僵硬了,木棍似的弯不了。他
放弃了对自己的强迫,他屈服了袭上心头的危机感。因为,只有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只有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可以让心底深处的虚弱和恐惧稍稍的释放一下。
他继续站着,呆呆的站着。
电话铃响了,他没有接。
她
风暴过去之后,大河好像累了,很疲软的样子,水流缓慢,不仔细看,河面仿
佛是静止的。
她从河底浮到河面,又飘飘悠悠的离开了河面。她感到自己变得很轻很轻,像
一片云,像一缕烟,或者,像一个幽灵。她能想象云想象烟,却不能想象幽灵是什
么样的。但有了似“幽灵”的想象,她便不由的开始履行“幽灵”的使命。她毅然
的离开大河,向着城市的方向,流星般的飞去。
回到城市,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
深夜的城市,仍有灯火闪烁,仍有车辆来往。但深夜的家,窗黑洞洞的,黑得
像地窖。家里没有她,父亲孤独一人,没有温馨,没有生气,真有点地窖般沉寂和
阴冷。父亲睡了,可他只是躺着,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墙和天花板。她有
多少日子没回家了?她不回家的日子,父亲就这样眼睁睁的等着她。她的眼眶湿了。
这些年,她总是让父亲伤心。父亲希望女儿正正经经的嫁人,父亲语重心长的对女
儿说:你看中他什么?不要嫁给想做官的男人,他们很现实,“官”是他的乌纱帽,
是满足他的,为了这种满足,他会走火入魔,不顾一切,也会不顾及你的,别相信
他的感情,这东西对他,也不过是一种满足。她听不进父亲的话。她认为,父亲是
那种一生都不得志的男人,对别人的成功有偏见,对成功的人耿耿于怀;她认为,
父亲不理解她的感情,她爱他,和做官不做官压根没关系。她把“爱”举得很高,
把自己都遮挡了、蒙蔽了。其实,她的爱已经变质了,她只是不愿承认;其实,她
对父亲苦口婆心的劝说还是听进一些的,譬如,她对他的“感情”有提防,他不会
知道,在她那辆“伏尔加”里谈情说爱,互相倾诉的那些甜言蜜语,还有做爱时发
出的那些快活的声响,她都有录音。那时候录下这些,她对自己的解释,当然不是
“留作证据”,只是想在一个人的时候,或者,想他的时候,再偷偷的听一听。但
是,这一次,他约她外出谈谈,她在临走的前一小时,对着录音机说了一段话。她
说了什么?她没有说,她去哪里,他事先没告诉她,他只说,“找个清静的地方认
真谈谈。”她记得,她问他:“谈什么,谈结婚还是谈分手?”他回答:“谈结婚。”
这些对话,她原原本本的对着录音机复述了一遍。对这一次他的约请,她为什么会
想到录音?她说不出理由,冥冥的意旨,大概就是“鬼使神差”,就像现在,她怎
么能够从河底浮到河面,又怎么能够离开河面飘飘然的回了家?
她不想追究自己为什么录音,怎么回的家。她得尽快让父亲知道,她的突然离
家出走,是跟着谁走的,是为什么而走的。她不能再看着父亲为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