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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我同两位同学到了被称做贵州高原花朵的花溪。回校后,同学们问我的印象,我只回答了一个字:美。
游花溪,不能不过跳墩。踏上第一块石墩,就仿佛走到了美的交点上。你会感到美是这样的集中。清澈见底的溪水,像一根弯弯曲曲的琴弦,从脚下穿过,能听见优美悦耳的琴声。
过跳墩,既是意志的锻炼,也是美的检阅。我惊奇,站在跳墩上这么久,我竟没有吐痰。我有随地吐痰的恶习,但我明白,往这清得可爱的溪水里吐痰,简直是罪过。美,有它无声的力量,会使恶习屈服。
往前走几十墩,一个葫芦形的小洲上,两位老人在垂钓。三、四米深的水,清澈见底。老人呢,静静地吐着缕缕青烟。这真是一幅美妙的图画。
宁静也是美。静得出奇,静得使人产生一种虔诚的意念。我忍不住咳了一声,老人转过头来,善意地对我一笑。我感到脸红:十年的狂热,烤焦了我们的思想,也烤焦了我们的感情。我们这代人,感情上粗的和硬的东西较多。这种宁静的美,我们欣赏不了。
再往前走,跳墩的下游就是芙蓉洲。这名字就够美的。星罗棋布的小洲上,芦苇丛生。那点缀其间的红的、黄的是盛开的芙蓉。忽然,水里掉进一朵白芙蓉。我们抬起头来。哦,是一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她身材修长,眼睛像溪水一样。狭窄的石墩上,总有一人得让。我没有犹豫,跳到旁边一块礁石上让她先过。
同学们笑了。是的,我可以不让。几年前我会这样做:叫她让我。现在我没有权利这样做。对于美的东西,我们历来不够尊重。她轻盈地在石墩上跳过,双脚像跺在巨大的琴键上,奏出优美的旋律。她没有谢我,朝我善意地一笑。我快慰地想:我在心中的天平上放上了一枚美的砝码,尽管只有一克。
站在最后一块石墩上,我回过头来不舍地看着这蜿蜒的跳墩。那立于水中坚实的石墩,多像一枚枚巨大的美的砝码!它会使人感到美的存在和美的力量。
Number:4295
Title:韩美林的动物世界
作者:
出处《读者》:总第3期
Provenance:十月
Date:1980。2
Nation:
Translator:
在韩美林新出版的画集里,第一页就是他构思多年的《患难小友》。
“你没从它的眼睛里看出什么吗?”他问一位友人。
“看出来了。天真、欢乐、痛苦和疑问……但,不是一切。”
韩美林又点了点头,他懂得这个“一切”的意思。
韩美林是天真的,天真到幼稚和轻信的程度。他无话不可对人言。他做梦也没想到,他的一位“知心朋友”,已经把他“密报”给了上级。1964年,四清工作队宣判他思想反动,把他下放到八公山下淮南瓷厂劳动改造。
在淮南瓷厂,他从事过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少不了嘲笑和折磨,但工人们对他很好。常常,在他力不能及时,边上就伸过来不知是谁的有力的手。师傅们常常在节假日把他叫到家里喝一盅,师娘用大碗给他盛饭、夹莱;把浆洗缝补好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他手上……,用那样同情和爱怜的眼光看着他,就像小时做错了事,母亲看他的眼光一样。可现在,他是大人了。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以致不敢直视这些眼睛。以后他谁家里也不敢去了,每到星期天,就一个人到八公山顶上去号啕大哭一场……。
一个星期天,韩美林躲在一棵大树边上吃饭,想到明天不知哪位好心的师傅又要拉他去家吃饭时,他发愁了,苦苦地思索着推托之词。忽然,觉得有谁在扯他的衣袖而且热烘烘的。回头一看,是一只卷毛的小狗,好瘦,很脏,毛散乱地披着,眼睁睁地瞪着小韩的饭盒,看样子很饿。“一定也是个不走运的多余的‘人’。”小韩苦笑了一下,把自己饭盒里的饭都倒给了它。小狗高高兴兴地给他打了个滚儿。
第二天,小韩又照例到八公山上大哭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小狗的呜咽。小韩低下头来,不知什么时候,它也跟来了,蹲坐在小韩脚边,无限同情地仰望着他。小韩禁不住心里一热,一把就把它抱进了怀里。
从此,不但每天吃饭时,小狗趴在他的脚边;每星期上八公山,小狗都陪着他呜咽,而且他到哪儿,它也到哪儿。小韩进到高温窑洞作业,穿着鞋袜全身披挂还烫得难受。而它,就伸着它那粉红色的舌头热得直喘,把四个爪子轮流倒换着着地,烫得跳着,疼得浑身直颤。但无论多久,只要小韩在里边,它就绝不出来。而且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小韩,好像一错眼珠,小韩就会消失似的。
开始武斗的年月,小韩回家去养病,小狗寸步不离地跟他进了车站。等小韩上了火车,而它被拦在车外时,它的眼里流露出那样多的悲哀,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小韩坐到了车窗前,招呼它坐下时,它就那样恬静地原地坐下了,就像现在那样恬静地坐在韩美林画册的首页一样……。但火车突然移动了,它像疯了一样地跳起来,一边呜咽一边抗议地嚎叫着,追着火车飞奔,一口气追出好多里……。
一年以后,韩美林被勒令回厂。一天,他正在明媚的阳光下,坐在草地上用刀雕刻枣木人一个美丽的朝鲜族小姑娘。忽然,几个彪形大汉朝他走来,韩美林四边张望,没有旁人呀!他还不明白武斗队就是冲他来的。一瞬间,他被五花大绑起来,粗大的杠子立即压折了他的双腿。原来,凭着他那“知心朋友”的揭发交代,一些别有用心的“发明家”们,把他在美术学院上学时和外国留学生的交往,上纲成“里通外国”,扣上了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揪斗那天,先由武斗队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挂上一个大石膏牌子拉出来示众。小韩充满泪水和大惑不解的眼睛里,映出了他众多好友吃惊的、愤怒的面容,最勇敢的几个好心人冲上来,一边骂着:“叫你不老实交代!”一边几拳打碎了他的石膏牌子,以减轻他的负担。但更多的是双手掩面、不忍卒睹地背过身去……。
而这时,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欢乐的叫声,从人丛中奔出一个生物,直扑到韩美林的怀里。是的,这就是那只小狗。一年不见了,它丝毫没有改变自己的痴情与爱恋。它是那样欢乐地叫着,一边狂喜地摇着尾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他,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挠着韩美林的前胸;一边围着他四边奔跑,用身体替小韩遮挡向他打来的雨点似的拳头。天呵!天塌下来了,一瞬间就变成了反革命时,小韩没哭;妻离子散,打折了腿、勒断了筋时,小韩也没哭;可此时,成串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似的,从小韩流血的眼里滚了出来。
而那时,在那一切是非、美丑都被颠倒了的时刻,一切纯真的感情都被认为是罪恶。不要说人的感情,狗的感情也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武斗队的“好汉们”一棍子狠狠打在小狗身上,顿时打断了他的脊骨,小狗一下子倒在韩美林的脚下。武斗队的人踢它,拖它;但它还挣扎着回过头来,用它那粉红色的舌头,舔着韩美林的脚,用那天真、欢乐,但此刻满是泪水与疑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看他,问他,同情他,爱恋他……。这是它最后看他的一眼呵!它给了作为画家的韩美林是什么样的形象呵!
韩美林进监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小狗亲吻及抓挠过的这件褂子,轻轻地轻轻地脱下来,珍重地放好。那上面有它的气息,有它的爪痕。这是何等珍贵的气息和爪痕!天呵,天呵,永远不要让它消失,不要让它消失吧。
韩美林是作为现行反革命被捕入狱的。经常带着脚镣手铐,但几乎未经过审讯。没有罪案,也没有证据,连办案人员都搞不清他到底有什么问题,只是以讹传讹说他“里通外国”,怀里揣着一个导弹弹头给外国人发射情报。于是一切残忍的刑罚都可以加到这个所谓“敌人”的头上。仅仅因为他在逼供诱供下不肯诬陷他人,就被撅断过三次手指头。
但是,小小的画家韩美林,仍然在发现、在探求着艺术。他目光灼灼地在监狱里捕捉形象,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一个蚂蚁在地上见到了一粒碎屑,它匆匆忙忙地走了。呵,原来它走路的样子是这样的。看,它用触须去触另一只蚂蚁了,它们打的是什么暗号呢?哦,它们去搬兵了,找来了成队的蚂蚁。原来蚂蚁也像人一样,每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是不同的。那么,除了雌雄老少之外,它们可也各有各的性格差异呢?为了比较,韩美林有意地从每天的活命粮中省下一点,又一点,撒在地上招引它们来……。
一分钟又一分钟,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呵!一年又一年……韩美林直挺挺地坐在他那八寸地盘上,眼睁睁地看着:
蜘蛛在屋角结网了,它有着多么坚韧不拔的毅力呵!丝断了,再拉!网破了,再织。呀,看!它结茧了。原来它的茧不是纯白的,白色只是它的外壳,心儿却是好看的闪亮的淡黄色。呵,多么奇妙,多么美好的小生命呵!
四层铁门禁锢着的监狱,可供观察的形象是那样少,于是韩美林贪婪地逐句逐字地追忆五年里,美术学院老师讲授的全部课程,那每一次见过的画展,每一部画册。当然,他还时刻怀念着那无限痴情的“患难小友”。
记忆与想象虽然那样美好,却总是那样飘渺,那样瞬息即逝。于是,在同监难友的掩护下,韩美林千方百计地留下了一截筷子头,在自己的大腿上作起画来。练笔,练他那被勒断了筋的手腕。画一切他可以看见的形象,画一切他记忆里的形象,以及一切他想象中的形象。
查监的来了,他会老老实实地端坐不动,查监的一去,他又不停地画。画呀,画呀,裤子很快就画破了,他就拆下别的衣物补一补。等一切可拆的都拆光了时,难友们就从自己衣裤上撕下破布送给他。就这样补了破,破了补,四年中,韩美林的“裤桌”上的补丁,竟有四百块之多。
在监狱里,韩美林蹲了4年零7个月。出狱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两斤肉,到处去找他的“患难小友”。当他听说它被打断脊梁,从此不吃不睡,苦苦地叫了三天,才不甘心地咽了最后一口气时,韩美林是何等痛切地咀嚼着它的愤怒,它的悲哀,它的疑问,以及它的苦恋呵!
“患难小友”不在了,但韩美林来到阳光下。他怀着对祖国母亲的爱,创造出了自己的动物世界。
(据柯岩“美的追求者”摘编,原载《十月》1980年第2期)
Number:4296
Title:陈布雷的笔
作者:植耘
出处《读者》:总第3期
Provenance:新观察
Date:1981。9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笔,对文人来说,是战斗的武器。
当陈布雷还是报人的时候,他也有过一支堪足自豪并为人称羡的笔。从辛亥革命到北伐,他在《天锋报》、《商报》、《时事新报》、《四明日报》以及别的报刊上,发表了大量文章。为了反满清、建民国、驱列强、倒军阀,他拿着一支光彩夺目的笔在报坛纵横捭阖,鼓吹革命,起过积极的作用。从20年代生活过来的知识分子,很有些人倾慕陈布雷的笔。
但自从他成为蒋介石幕僚之后,他的笔就黯然失色。
旧中国的统治者,一般只善于玩弄权术,缺乏文采。但他们又偏喜欢附庸风雅,只好请文人代他握笔,借以巩固其统治。蒋介石也是这样,当他在北伐进程中攫取了军政大权后,就到上海新闻界来物色秘书,为其佐理文字工作。笔力雄健、性情温顺、又是同乡的陈布雷立刻为蒋介石看中了。蒋第一次同陈谈话,就正面提出要陈留在他身边,并劝说他参加国民党;而且马上要陈试笔,写了《告黄埔同学书》。此后20年中,陈的主要任务实际上就是为蒋介石写文章。可是,陈自从为蒋所罗致以后,他的笔就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抗日战争中期,1941年有一天,周恩来同志和邓颖超大姐在郭老家作客,笔者也恰在座。周恩来同志对笔者说:“请你传话给布雷先生,对他的道德文章,我们共产党人钦佩,但希望他的笔不要为一个人服务,要为全中国四万万人民服务。”这几句言简意赅、重犹千钧的话,笔者次日就传给陈布雷听了。周恩来同志提到他的笔,这是击中他的心坎的。一个人和四万万人,又是何等意味深长的话呵!陈听后沉思良久,避开正面回答,说:“恩来先生我也衷心钦佩,可惜共产党里像恩来先生这样的人太少了!”这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