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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啊!孩子,那不是山顶,那是山腰。不过,也难为你了,你回去吧!”
一个月过去了,大家都开始为第三位年轻人的安危担心,他却一步一蹭,衣不蔽体地回来了。他发枯唇燥,只剩下清炯的眼神:
“酋长,我终于到达山顶。但是,我该怎么说呢?那里只有高风悲旋,蓝天四垂。”
“你难道在那里一无所见吗?难道连蝴蝶也没有一只吗?”
“是的,酋长,高处一无所有。你所能看到的,只有你自己,只有‘个人’被放在天地间的渺小感,只有想起千古英雄的悲激心情。”
“孩子,你到的是真的山顶。按照我们的传统,天意要立你做新酋长,祝福你。”
真英雄何所遇?他遇到的是全身的伤痕,是孤单的长途,以及愈来愈真切的渺小感。
Number : 8708
Title :年轻真好
作者 :陈晓兰
出处《读者》 : 总第 106期
Provenance :《大学生》
Date :1990。第1期
Nation :
Translator :
清晨睁开眼,第一眼便望窗外的天空,或湛蓝或灰暗,或明丽或湿润,可感觉却是全新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心里感慨:年轻真好。
年轻真好!
因为年轻,我们不用上帝给一张脸自己再造一张脸;不用关心什么霜滋润什么霜去皱;不用为穿这件衣服显得老气可穿那条裙子又似乎太花哨了而烦恼。
因为年轻,我们不用为长工资而计较;不用因为孩子的入托而头痛;不用为柴米油盐而牵肠挂肚;也不用每天八小时以外听到的只是锅碗瓢盆交响曲。
年轻真好!
每当端着脸盆慌慌张张冲进洗手间的时候;每当一手抱书一手拿着馒头汇进去教室的人流中的时候;每当放学的铃声没有打断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话,有意无意总有饭盆掉在地上的时候,我便由衷地感觉到:年轻真好!
因为年轻,我们可以在大学的第一个中秋之夜和两个不相识然而会弹吉他的男孩在喻家山上唱歌、跳舞、赏月,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分手,不留姓名,留一份友好的微笑在偶遇之时;
因为年轻,我们可以在89年的最后一夜的最后一刻穿上一件印有“1990我们第一个跨越长江”的运动衫冲过大桥,在一个陌生的学校一群陌生的年轻人中跳一个通宵的舞,然后回到学校倒在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因为年轻,我们可以在第一个下雪天拉着手走过雪野,可以把雪团塞进对方的脖子又慌忙取出,可以追逐着倒在雪地上,可以凝望着静静地唱《雪中情》……
年轻真好!
虽然
因为年轻,我们会和满脸冰霜的女售货员吵上一架;我们全在上车时捷足先登,但往往会把得之不易的座位让给那些不再年轻的人;我们会对加塞儿的人怒目而视,但在条件许可时也会红着脸如法炮制。
因为年轻,我们会好心办坏事;会把老人们的劝告当做耳旁声;会把梦做得过于美丽;会在梦醒时大哭一场。
然而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年轻啊。
每天从镜子前面走过,每周上一次舞场,每月领一次汇款,每年看见生日蜡烛静静地燃在桌前,每当这时候,我知道,我很知道啊:
因为我们年轻,所以有朝一日我们也会不年轻。
我们年轻,单纯而且幼稚,可我们有火一样的激情,梦一样的理想;
我们年轻,历史平平淡淡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我们想尝试一切,想爱,想哭;
我们年轻,固执而执著,可我们的脚步歪歪斜斜,需要牵引……
别笑我们的幼稚,别怪我们的单纯,别指责我们的理想,也别羡慕我们的青春。人们都曾年轻或将年轻,而我们
我们正当年轻……
Number : 8709
Title :真好
作者 :刘墉
出处《读者》 : 总第 106期
Provenance :
Date :
Nation :台
Translator :
在大学主编校刊,见过许多同窗的好作品,内容都不记得了,唯有一篇文章的题目,一直未曾忘记:
“年轻,真好!”
在报纸副刊的女作家小说专辑里,看到一段动人的情节,倒不是其中对少女初历人事、云雨缠绵的描写,而是那少女在激情时所说的一句话:
“有身体,真好!”
一家人到佛罗里达度假,坐在海洋世界的湖边,看孩子挤在人群中跳草裙舞,阳光和煦,海鸥翩翩,妻笑着说:
“有钱,真好!”
二十多年的老朋友,一直未曾会面,最近突然来信,行间不再是千云的豪气,却满是人生的哲理,尤其是临结尾一句话,震人心弦:
“活着,真好!”
从追求年轻的奔跃、肉体的激情、金钱的力量,到仅仅是活着,这,就是生命的历程吗?
Number : 8710
Title :三篇
作者 :苦苓
出处《读者》 : 总第 106期
Provenance :《青年文学》
Date :1989。第7期
Nation :台
Translator :
鸳鸯盗
他们决定去抢劫。
文雄和美玲相恋已经三年了,却因为美玲的父母要求30万元的聘金(而且不能退还)而迟迟不能成婚,眼看着朋友同事一个个结婚生子,而在修车厂工作的文雄每月只能存下三千元,最快也要100个月之后才能付得出聘金,每当两人在一起时就不由得愁眉不展。
最后想出抢劫这个办法的不是文雄,而是美玲。美玲在一家贸易公司当会计,薪水虽然很低,但每个月要负责发放100多万元的薪水,大概因为金额不多?每次都只是她一个人到银行提款,这么多年来虽然报上天天有抢劫的新闻,她却从来没出过事。
照理说应该有人来抢她。抢劫当然是很重的罪刑,首先要计划就不容易;真找到对象了到时候也未必抢得到(说不定当场就被逮住);即使得手了事后又如何逃避警察的追缉呢?但假如很确定知道可以抢钱的时间地点,被抢的人又毫无抵抗,现场没有任何目击者,事后被害人向警察陈述有关歹徒的一切线索都是错的……这当然就是一个天衣无缝永远不虑破获的抢案了;而可怜被害人是无辜的,什么责任也没有。
如果由文雄来抢美玲,那的确是如此。
深思熟虑了29天(第30天又是发薪水的日子)之后,他们终于决定付诸行动,以求早日获得婚姻的幸福。这天下午美玲照例在银行领了钱出来,特意走入事先和文雄说好的僻静小巷,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三分钟(文雄太心急了)!身穿黑夹克、脸上戴着头套的文雄骑着摩托车出现了,车子呼啸而至,文雄伸出一只手抓过来时,美玲迅速把装钱的纸袋往他怀里一塞,低低说了一声“快走!”文雄怔了一下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眼中有些茫然(他太紧张了),随即加大马力呼啸而去。美玲回头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生疏,但很快镇定下来,确定他已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四周也的确没有人看见时,才尖声高叫:“救命啊救命!抢钱”
五分钟后,美玲正站在一群围观的人中间,向一名警察胡乱述说歹徒的形貌时,忽然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至,人群纷纷躲避,车子紧急刹住,一个身穿黑夹克、脸上戴着头套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地想调头逃走时,早已被拥上的众人抓住,警察上前一把扯下他的头套,竟然是文雄!
“怎么是你?那么刚才……”美玲的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谁是爸爸
他们要枪决一名孕妇。
起先没有人预料到会有这种结果,只不过是一群抢银行的盗匪而已,三男一女,显然缺乏经验。在一阵慌乱之后抢了一小袋钱,匆忙上了一辆小轿车扬长而去。但在第一个路口就撞上安全岛了。
舆论倒很激动,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案子了,尤其又有一名女的参与,想象力丰富的编辑、记者开始大做鸳鸯大盗的文章,只是不知道该把她配给三名男子中的哪一位,因此各有各的不同说法,甚至某家杂志还说她和三个都有染,使得他们那一期多卖了好几版。
结伙抢劫当然是唯一死刑,这点大家都不怀疑,而且相当热切地期盼着。法官们也没让那些人失望。卯足了劲侦查、审理、辩证、宣判,当然是死刑外加剥夺公民权终身,念判决书的时候,四周几乎就要响起热烈的掌声。
三审定案以后就等着行刑的日子了,这时候却从看守所里传出来那名女子怀了孕的消息。
记者们简直兴奋得快疯了,即使是小说家也编不出这么精彩的情节,大家拿出计算机推测她怀孕的日子,由于连审带结,这案子只花了三个月;而据看守所特约医生再三仔细的检查,她也恰恰怀了三个月的身孕,现在仅存的谜题就是:到底谁是孩子的父亲?
三个男人没有出面承认,纵然承认也没用,因为他们马上都要死了。再来值得争议的是总不能现在把女的杀了一死两命,而由司法单位帮犯人堕胎也太离谱,可是若大发慈悲让她把孩子生下,再在孩子刚落地时把母亲枪杀,那岂不是太残忍了?……专家学者社会名流在报纸杂志广播电视上讨论了许久之后,决定发起请愿运动,要求特赦这位母亲,一时签名的签名,游行的游行,连铁面的看守所所长都大声疾呼,整个社会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温情,让人忍不住流泪感动。
三个男人被正法后半年,女子在看守所产下一个男婴,简直是举国欢腾,有两千多人写信来为他取名字。接下来更紧张:究竟最高当局会不会顺应民意,给她特赦?
答案就由我来告诉你,我叫李庆生,正是当年在看守所出生的那名男婴;至于我的母亲,她已经50多岁了,当然还活得好好的,否则我怎么知道这个故事?
至于我父亲,你一定要问的话我就告诉你,十年前他从看守所所长的任上退休之后,就娶了我的母亲,也认了我这个差一点成为孤儿的孩子。
太太对不起
“太太,我对不起你。”他第一次流下了真诚的眼泪。
一接到电话他就立刻赶到医院来,她已经全身插满导管、戴着氧气罩躺在那里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情况不好的话可能……变成植物人。”医生面无表情地说。
“为什么?怎么回事?”
“一氧化碳中毒。”
“李先生,麻烦等一下做个笔录,你太太是开煤气自杀的。”一名警察在旁边冷冷地说。
自杀?怎么会?一向温柔贤慧的她什么事想不开?自嫁给他之后就全心全意做个贤妻,把一个家布置得窗明几净,把他这个老公养得白白胖胖,而且最难得的是,结婚五六年来,她从不干涉他的任何活动。
早上出门时从不开口要他早点回,上班时间绝不会打电话去公司,晚上不管几点回家她都没有面露不悦,照样好脾气的侍候他洗澡更衣,或是清除酒醉后满地的秽物……同事们谁不夸他好命,说他娶了一个难得贤慧的好太太,尤其是午夜过后,别人在酒廊频频看表之际,他仍可从容地盘算要带哪一个小姐出场。
一定是发现他有外遇了!他想起今天早上三点回到家,她反常的没有开门迎接,反而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暗影里,还把他吓了一大跳。虽然仍然侍候他上了床,却反常地背过脸去,他不久就沉沉睡去,现在想起来,似乎看见她双肩微微抽动,难道是在为丈夫的不忠暗暗饮泣?
看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容,他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弃这样贤淑的妻子于不顾,竟然在外面把酒廊的小姐金屋藏娇,自己还算是人吗?他握住她消瘦软弱的手臂,心中暗暗发誓:只要她醒过来,从此一定痛改前非,全心全意地好好待她。
忽然病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男人,他以为是医生,没想到那人径自走到床前跪下,抚着她身上的白被单,就抽抽噎噎地哭起来。
“傻瓜,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死……我不是真的要离开你……在一起五六年了,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想逼你下决心离婚而已……你这个傻瓜,为什么就自杀了……你快好起来,好起来我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逼你了……不娶你也不要紧,我……我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觉得自己的全身有如雕像一样地僵住了。“我对不起你……”那男人兀自哭泣着,没注意到他的手已不由自主地伸向那一条条的导管。
作者简介:苦苓,34岁,台湾短篇小说作家,原籍辽宁,本名王裕仁,先以诗歌崛起于台湾文坛,作品颇受女性喜爱,出版过诗集《不悔》后又涉猎小说、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