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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吴冠中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信中说:
“青年人做事要三思而行。
“你喜爱的、给你经常换药的那位护士叫陈寿麟,南通人,21岁,以后有信可以直接寄给她。”
吴冠中和子慕推测,写信的人一定是陈克如——那位老太太,那位门诊部的护士长。
吴冠中连忙给比自己大两岁的陈寿麟写信,称她姐姐。可是姐姐却始终没有回信。
在吴冠中几乎陷入失望的时候,命运又来逗弄这位羞涩的痴情者了。
一天,吴冠中和子慕在街上正画速写,突然发现了一群嘁嘁喳喳的女孩子向一个小摊走去。
是门诊部的护士!
陈寿麟也在其中!
她们也迁到贵阳来了?
吴冠中激动得浑身颤抖,想大叫一声追上去。可是既担心太远没有看清,又害怕人多不好意思。他悄悄告诉子慕这一奇遇。两个人立即远远地跟踪她们,一直跟到她们要进的深巷巷口。吴冠中不敢进去,怕暴露,便由子慕一人进去,探准了她们的住址:毓秀里81号。
吴冠中按照这个地址又写了一封信寄去,等了多日,依然没有音信。
直到半个世纪后的1992年,从柳州市工人医院退休后的陈寿麟在报刊上见到吴冠中回忆初恋的文章,才知道过去竟然有如此一位痴情的小伙子爱着她、恋着她,并因此感动不已。
如今,两个人都已两鬓挂霜,儿女成行。吴冠中已经海内外闻名,而当年的护士还是那么平凡那么文静。陈寿麟让儿子写信告慰吴老,并惋惜地说明,他过去的那些信她真的连一封也没有收到过!
二
1980年夏,钟蜀珩随吴冠中到普陀岛写生。
那天,天刚蒙蒙亮吴冠中就跪在高丽纸上面向大海作画。海风阵阵吹来,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用石头压住被吹翻的纸。
下午两点多,钟蜀珩买了几个包子给他吃,他正紧张作画顾不上吃。
往日,钟蜀珩是不敢打扰他的,但那天钟蜀珩看他实在太苦太累了:他跪不住了便趴着,趴不住了就又跪着。钟蜀珩忍不住脱口而出:
“您看在朱师母的面上把包子吃了吧,要不我就把它丢到海里!”
钟蜀珩成功了。从春到夏,他们离家已经快三个月了,都有些想家了,提到老伴,打动了吴冠中。他吃了包子,又趴下去直画到太阳快要落山。
当他们背着落日的余晖翻过山坡往回走时,吴冠中已经非常疲劳,走得很慢。
钟蜀珩突然发现,吴冠中额头上的皱纹是白色的——太阳晒黑了他的脸,未能钻进他双眉紧锁的条条皱纹中。
“吴先生苍老多了,您累了吧?”钟蜀珩问。
“是呵,我从来不愿意让我的老伴和孩子看到我画画时的样子。”
三
1981年春,吴冠中回故乡宜兴写生。
担任向导的是一位纯情的姑娘,下乡知青,刚刚回城,在《宜兴报》做记者。吴冠中听说她写了不少文章,想看看她是否真有才学,便于一个下午来到她住的小阁楼。发现她屋里一团凌乱,被子也没叠,正伏在桌上忙着写稿,整个儿专注于事业,对她很有好感。
她叫俞静芬,生于1955年,属羊,和吴冠中同一个属相。26岁和62岁,两只忘年羊一见如故,很快成了朋友。
吴冠中住在宜兴市政府招待所,穿过一条马路,正好到小静住的小巷头。
他们晚上一起散步,边走边谈,常常忘了夜色已深。
小巷是一根故乡的琴弦,四只脚弹奏着轻柔的小夜曲。
“我回来快一个月了,”有一天,吴冠中对小静说,“距我离开还有两三天,我什么也不画,咱们就走,就谈。”
他们从早走到晚,在田埂上,在池塘边,在江南旧貌保持完整的、入画的环境里,一直走。
那一天走到很晚,大约到夜里1点多。天很暗,没有星,也没有月。在朦胧的路灯下,深夜的深巷里,偶尔有一两个人走过。
一种很纯洁的感觉在弥漫。一种看不见的火焰在燃烧。
小静紧紧挽住吴冠中的臂膊,柔软的身体依傍着他,动情地说:“我爱上你了。”她仰起头,闭上眼,带着一种温柔、羞涩和歉意的等待,好像在说:“请原谅,我也许有点太放肆了。”
吴冠中很感动。他真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吻她那红红的嘴唇。然而他克制住了自己,说:
“我的儿子都成家了,不然我就把你带回去。”
小静送吴冠中到招待所门口。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我送你吧。”吴冠中说,又送小静到小巷的阁楼下。
第二天,两个人一大早就起来了。
吴冠中说:“我昨天一晚上没睡好。”
小静说:“我也没睡好。”
吴冠中自己也说不清,是小静纯朴的青春和热情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浓郁的乡情,还是她专注于事业的素质打动了自己的怜才之心?他曾和小静谈到他在法国见到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艺术家同一个年轻女孩精神恋爱的故事。他不能保证在青春和生命无穷的吸引力面前老年人就不再有着魔的可能。
临别,吴冠中完成了他此行最喜爱的一幅油画:《静巷》。
“《静巷》,就是你的巷子。”吴冠中对小静说,“《小静巷》,不写‘小’了。”
次年,吴冠中到浙江乌镇、石塘渔港等地写生,顺便挤时间来看小静。
小静得到吴冠中要来的消息,有说不出的高兴和激动。
她打开抽屉,一遍遍读着吴冠中去年夏天赴新疆讲学时在火车上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信,还有从新疆阿勒泰寄来的题了字的白桦树皮……
这次吴冠中嘱咐不要告诉任何人,莫惊动别人。他的火车下午5点多到,小静4点钟就去接。
小静半路碰上了自己的男朋友。
“到哪儿去?”
“接客人。”
他俩一起去了。
时间还早。他们去小静和吴冠中一道散过步的地方走了一走,等回来时,没想到车已经到了,吴冠中在车站等了好久。
吴冠中看到同小静一起的还有一个陌生人,已经明白了几分。他对小静说:
“明天你看情况,假如没时间,就不要陪我了。我准备去看一个生病的弟弟,你不用来,我走得很早,可能你没来我就走了。”
翌晨5点,小静就去了吴冠中下榻的招待所。
敲门。没有动静。
一个女服务员出来说:“他走的时候给我讲了,他不等你了。他给你留了一张条。”
这时,小静才发现门上果然贴着一张很小很小的字条:
“小静,我下乡去了。”
从招待所到车站要走好几十分钟,小静就去追。一直追到车站,也没见到吴冠中的踪影。他大约搭乘头班车走了。
小静很难过,哭着回去了。
四
1988年筹备香港“万紫千红”精品展时,吴冠中曾对友人说过他进入晚年时要做两件事:一是撒开满意之作,一是毁掉不满意之作。但当时还有点下不了立即毁画的决心。
三年后的今天,当他在妻子病重住院、自己无心作画时,把自己数十年积存的画作认真检点了一遍。
他想,任何一位画家,都走过弯路和歧途,都会留下一些失败之作,暴露真实吧,何必遮丑。然而如今作品进入市场,有了市价。金钱控制了人,进而摧毁了良知和人性。特别是近年来自己作品的价格大幅度上扬后,不仅以往赠送给报刊、单位和友人的画有不少流入市场,出现于拍卖行,而且乱线加乱点的丑陋伪作也在海内外市场上大量出现,使只慕名而不谙其实的收藏者上当受骗。
要维护艺术的纯洁神圣,要维护读者和收藏者的权益,决不让谬种流传!吴冠中动手毁画的决心下定了。
1991年9月27日,吴冠中开始将有遗憾的次品挂起来,一张张审视,一次次筛选,一批批淘汰。
画在纸上的,无论墨彩、水彩、水粉,可以撕得粉碎。
画在布上的油画,只能用剪刀剪,剪成片片。
画在三合板上的最难办,需用油画颜料涂抹覆盖。
儿媳和小孙孙也来帮忙,他们一起扯开六尺以上的巨幅大画时也带着惋惜之情。吴冠中往往叫儿媳替自己撕,特别是那些留下不满、撕掉又有点可惜的“边缘”之作,让别人处理毕竟比自己果断些。
经过几天的清理,废纸渐渐堆满了画室,儿媳和阿姨便抱下楼去用火烧。吴冠中站在画室窗口,俯视院子里跳动的火苗和围观的孩子。
邻居们也纷纷出来观看。他们惋惜地说:“吴先生在烧房子。”意思是说,吴先生的画价值连城,烧掉这么多画,等于烧掉了不少房子!□
Number : 9864
Title :拥有百科全书的人
作者 :瓦·考尔
出处《读者》 : 总第 197期
Provenance :外国哲理小说
Date :
Nation :瑞士
Translator :易文译
这个村子远离通衢大道,这里连一家像样点儿的可供稍有身分的旅客投宿的旅店也没有。村里有个小火车站,不过也小得可怜。
村里的房屋干净整洁,外表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的,院子里和窗台上盛开着五彩缤纷的鲜花:每一个真正的村庄理所当然就该这样。房屋的四周围着一圈高高的栅栏,院子的小门上挂着许多牌子,上面写着警告来人提防猛犬或者“严禁乞讨和挨户兜售”的文字。村里没有学校,邻村倒有一所学校,但是,到了冬天,一旦道路被积雪覆盖,孩子们同样没法去上学。
村子里住着一位先生和他的一家。有一天,风和日丽,这位先生干了一件闻所未闻的事。他买了一张去京城的火车票。他想冒次风险,去京城闯一闯。
村里几位绅士听后连连摇头,表示很不赞同。他们试图说服这位先生,让他明白自己要做的事完全没有必要,直到现在,村里还没有谁认为非要去这么远的地方不可。自父亲那一辈、甚至祖父那一辈起,村里的人不都是这么生活、这么长大的吗?
他究竟想去那座城市寻找什么呢?
这位先生什么也没有说。
第二天一大早,先生出了家门。街上许多小青年前呼后拥,吵吵嚷嚷,一直把他护送到火车站。
先生登上窄轨火车,到了县城又换乘直达快车,顺利地来到了大都市。
他到底想要寻找什么呢?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穿街走巷,眼睛时而瞧着这家商店,时而盯着那爿橱窗。心里的那种感觉、那种不可言状的感觉告诉他,再等一会儿,这还不是你想要的东西!
这位乡下来的先生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书店的门前。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种图书,有厚,有薄,有烫金的,也有不烫金的,还有彩色封面的。他突然之间意识到:这就是我在寻找的东西啊!我正是为此才到京城来的。玻璃橱窗里平摊着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很厚,价钱自然也很贵。书的旁边放着一个很大的硬纸牌,上面的文字告诉他,如果买下这本价格昂贵的百科全书,所有疑问都可以得到解答。
他走进书店。知道一切事情,回答所有问题,恰恰就是他要寻找的。这时,他想到村子里的那些牌迷,想到烟囱师傅,这个人经常从邻村的同行那里借阅县报,所以在牌桌上总是装腔作势,自以为了不起。他还想到火车站站长,他每次从肉铺老板那里买一截儿粗短香肠当早餐时,总是纯属偶然地得到小半张县报。
书店的伙计非常和气地接待了这位先生,毕竟是一本价格昂贵的书嘛。伙计肯定地说,当然可以通晓万事,然后又问,他想要皮封面的,还是亚麻布封面的。这位先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这对伙计来说再好也没有了,他为这位先生包了一本皮封面的。
在回家的火车上,先生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偷偷摸摸地取出那本书,躲躲闪闪地翻开,就好像是在翻一本低级下流的小册子。跃入眼帘的第一个词条是“吼猴属”,他读了读关于吼猴属的解释。紧接着吼猴属的下面提到了一位将军,名字叫“布吕尔曼”。他觉得书里写得很清楚,自己完全看懂了。
在换乘窄轨火车之前,他把书重新包好,然后端坐在那里,满脸通红。想到可以在牌桌上炫耀一番,他心里乐滋滋的。他已经想象到烟囱师傅的小胡子在颤抖。平时,只有当烟囱师傅手上握有两张爱斯并向对手暴露了自己的牌力时,他的小胡子才会这样颤抖。
果然,一切都如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