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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5-燕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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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门我就吃了一惊,卓教授又抽了满室的浓烟,以往只当她是烟瘾重,这时知道她的病情,我完全没办法明白卓教授的心理,她这是求生还是求痛快?    
    “什么事阿芳?”卓教授正忙于案牍,一见我她就摆出无暇接见的姿态。    
    “……教授。”    
    “什么事?要说就快说。”她皱着双眉搁下钢笔,拿起香烟。    
    “一件事跟教授商量,我在想,也许该让龙仔跳白衣天使。”    
    “这是什么意思?”    
    “他跳得比我好。”    
    香烟砸上我的眉心,而且着面的是烟头火焰,像是撕裂了皮肤一样的感觉。    
    “这是你的还是我的舞团?”    
    “教授,”我的泪水漾了出来,完全无关乎感情,实在是额前剧痛,“我不明白,龙仔跳得那样好,为什么您不给他一点机会?”    
     “想你自己!”不待我说完,卓教授厉声抢白,“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就想你自己,把你自己溶进白衣天使的角色里面,不要再跟我说别的废话,不要再说谁跳得比你好,你就是白衣天使,你跳不出来就是白衣天使活不出来,明不明白?”    
    “好吧,我尽力就是了。”    
    “不对!不是尽力!是人谁不懂得尽力?”她的勃然大怒惊得我向后退了一步,“你听好,有十分力气,你就拿一百八十分做目标,没这种本事,就趁早别做艺术家,你不好好跳,我保证踢你出舞团,我保证亲自通知全世界,叫你连在低级舞团也混不下去!”    
    见她这样费力恫吓我,虽然满心的不服气,我也不再多语。


第二部分 上弦月天台上的龙仔(12)

    卓教授再掏出一根烟,示意我给她点上,生平没给人点过烟,我笨拙地双手齐上为她打火,吐出烟雾后,她的怒气像是顷刻又消失了,卓教授半躺回她的牛皮座椅上,盯着烟束腾升,皱着眉跌入了她自己的思潮,久久,她才轻声说:“两个月了,基础训练两个月,该闷坏了你们,我是在观察,要看进你们每一个人,我才编得出这支舞,每个角色,都是给每一个人量身打造的,人跟人是那么不同,谁也不能跟谁换角,但是阿芳……”    
    她转过来盯着我说:“你跟龙仔是同一种人,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你们两个,我只用一个,要再不服气,谁上场,你们自己来决定。”    
    我无言以对。    
    “所以你不要再给我唆,”卓教授戴上眼镜拿起她的公文,摆手要我告退,我听见了她犹自喃喃不停:“这是我的舞团,你们就是我的作品。”    
    退出卓教授的办公室,我感觉我不再是我自己,原来我是一个工具。    
    这么多年来,我全心全意相信着卓教授是个天才,我早该记得天才的特征之一是狂妄,卓教授编起舞像做诗,她是用我们的性命在挥毫,推敲取夺,全凭她的专横的诗意。    
    新的排练课程表贴在公布栏上,从现在开始两个月内,我必须和克里夫一起上单独训练课程。望着排班表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与时间,团员暂时分成了几个个别上课的小组,我们是一把岔开的枝叶,其中没有龙仔的空间。    
    全新的世界就在眼前,这一晚我们感到彷徨,卓教授已经回家了,而我们都明白今夜再加课练习已是多余,所以大家又一起上餐厅聚餐,名义上是庆祝舞剧揭幕,实际上我们都没    
    了去处,从未感觉过我们之间像今天一样亲密。    
    上次聚餐让克里夫耗费了近万元,这次大家回请他,忍受着餐厅里浓厚的烟味,我看遍菜单找不出一样餐食,坐在身旁的荣恩帮我作了主张。    
    “我来点,”她半倚在克里夫胸膛里说,“我跟阿芳共点一只烤春鸡,阿芳恨美食。”    
    这家西餐厅附有舞池,一顿饭还没用完,我的同侪们已成了舞场上的主宰,向服务生要来了温开水,现在只剩下荣恩陪坐在身边,她擎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我们聊起卓教授的病情,方才全体在座时,没有人碰触这个话题。    
    原来荣恩早已知道卓教授生病之事,不只知道,她还非常清楚,只是她从来没向我们泄密。    
    “应该把姥姥做成标本。”她说,“癌细胞都转移到神经系统了,还那么有力气,静脉末梢水肿,医生叫她不要喝咖啡,她喝着喝着就喝好了,我去医院看护过她,最糟的时候,医生要给她插气管,差点没给她掐死,给她上IPPB她也不要,膈膜离轨都瘫掉了,给她胸腔引流,还要哄得像小婴儿一样。”    
    “什么IPPB?你怎么懂这么多?”我不禁问。    
    “废言。”荣恩说,“我是念护专的啊。”    
    “不是说你念国剧吗?”    
    “早就不念了,没前途。”荣恩又开始吃烤鸡,“我后来就去念护专,还兼差做特别看护,只是护专没念完,幸好那时候没碰过姥姥这种病人,不然她没死我都先气死。”    
    “不要开口闭口都是这个字。”我训诫她,谈到卓教授的病,死这个字眼听起来特别刺耳。    
    “有什么不能讲的?那么老,又那么病,她还不该死吗?”荣恩撕着鸡翅这么说,眼前的她,是我从来不熟悉的荣恩。    
    “特别看护很好赚,我好多同学到现在都在做。”荣恩瞧着舞池,这么心不在焉地说。    
    “看护那些末期的病人特别好赚,”荣恩再说,“但是要看运气,那种呼天抢地的都很难伺候,我特别喜欢昏睡的那种,很乖,也够安静,像是洋娃娃,比较丑就是了。”    
    那是很需要爱的工作吧?对于自诩充满了爱的荣恩,该是合适的吧?    
    荣恩又说了:“可是我又觉得他们很倒霉,本来就没希望了,还要帮他们拼命延长寿命,有什么意思?有时候站在那种植物人床边,我就觉得,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那些泪汪汪的亲人到底希望怎样?其实他们心里也真的那么想,要在医院待久了你就知道了,那种希望病人快点死的感觉,只是没有人说得出口,因为说出来的感觉很不好,很没良心,他们对良心的爱,比对病人的爱还要多。明明很单纯的事,只要拔个插头,或是换一支针管,病人的痛苦就结束了,永远结束你了解吗?但是那需要很多的爱,没有人做得到,他们脆弱。”    
    我差点被鸡胸肉噎着了喉咙,我喝了大量的温水。    
    荣恩大刀阔斧地拆解整只烤鸡,我再递给她一只餐叉。    
    “那后来呢?”我问她。    
    “什么后来?”    
    “怎么没念完护专?”    
    “喔,我被退学了。”荣恩清脆地扭断烤鸡的小腿,她拍了拍手掌上的肉屑,说:“我照顾的植物人,死亡率太高。”    
    荣恩其实是在说谎,我希望是这样。


第二部分 上弦月上弦月(1)

    散场时克里夫送我和荣恩回家,坐在轿车后座,克里夫漂亮的后脑勺就在眼前,往后的两个月,这个蓝泡泡头将是我最亲近的伴侣,荣恩坐在驾驶座旁,自始至终,她都紧紧握着克里夫的右手。    
    车子上了复兴南路,却转往相反的去向,荣恩哗一声欢呼起来。“我们去Party。”克里夫说,他给音响换上一片非常轻柔的演奏曲。    
    只见车子一路望北而行,大家又聊了起来,我们聊到了卓教授的知觉训练课程,荣恩开始笑个不停,“姥姥可以去做催眠秀。”她说。    
    我却想起了一件事。“说真的,有谁记得在母胎里的感觉?”    
    “我记得。”克里夫很认真地点点头,打个方向灯,他说,“我真的记得。”    
    “你跟你母亲的关系一定很好。”我说,心里面不失羡慕。    
    “我不知道,我妈妈生我,就死了。”    
    “难产。”荣恩解释说。    
    “噢。”我问克里夫,“在母胎里,是什么感觉?”    
    “我感觉拥抱。”他说。    
    好温柔的感觉。我并不擅长说温柔的话,可能是车内音乐太柔美的关系,这时我源源不绝地说:“我不记得母胎的感觉,但是有时候我想象,那是一种安全的感觉,有一个人在那里,什么都为着你,总是等着你,给你温暖和满足,从来也不拒绝你……”我已经词不达意了。车中这音乐怎么如此动人?    
    “这样说起来,便利超市更像我妈。”荣恩颇为烦闷地说。    
    三个人都静默了下来,沿路的繁灯闪烁一道一道映入车窗,勾起了一些朦胧的往事,我所能回想起最早的时光,大约是两岁多吧,那时候有谁拥抱着我?一个人也记不起来,努力的追索之下,却意外地记起那张孤零零、硬邦邦的藤制婴儿床,栏架上还绽裂出几道扎人的藤丝,我天长地久地被弃置在其中,偶尔姊姊的脸出现在婴儿床上方,是那么吃惊的表情。    
    回忆又跳接到了七八岁的光阴,姑姑那么严厉地望着我,她这么说:“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妈妈没错,是你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始终单身的姑姑算是我的保姆。    
    记忆又转到了一个梦境,从小常常做的一个梦,梦里面什么都是灰色的,衣服灰,天灰,草也灰,每次的梦境都一样,我走在一条灰色的石板路上,路旁很远的地方,有几栋教堂并列在一起,都是灰色的金字塔,梦中的我边走边想着,既然是金字塔,那么我怎么确定它们是教堂?但是在梦里面人变得很固执,我知道它们就是。七座灰色的金字塔,我知道它们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封锁以一道密码,梦里面的我想尽方法,也没办法开启它。    
    然后我就想起了龙仔,这时候他去了哪里?他想着什么?他真的不再回来了吗?那么为什么连一个道别也不给我?    
    或者他根本没那么在乎我?他只在乎舞蹈吧?我想起了他那对清亮的眼睛,我来不及真的看进去他的舞蹈,只记得他的双眼,无言地望着我,那里面是一片神秘花园,也封锁以一道无法破解的密码,他的世界没有入口,我没办法碰触他。    
    最后我哀叫着说:“天哪,这是什么音乐?”    
    “MarkKnopfler的LongRoad。”克里夫回答,他边开车,边抛给我一个CD封壳。    
    才准备细细打量这片音碟,克里夫就停了车,我往窗外看出去,哪来的派对?一片黑暗,一片空旷,一片荒凉,才十几分钟的车程,难道我们已经离开了台北?    
    下了车我就认出来,这里是松山机场的后巷,飞机落地前呼啸从头顶划过的地方,以前也曾经来过此地。这时候已有几辆车停在小路旁,一群人都翘首等着飞机降落。    
    克里夫顶着我和荣恩攀过机场铁丝篱,他也纵身翻过来,躺在草地上,我们仰天望着污浊的夜空。    
    “好棒的草原。”荣恩笑嘻嘻说。    
    “荣恩,这不是草原,这是机场。”我提醒她。    
    “好棒的草原。”荣恩又说了一次,她央求着克里夫,“再说嘛,再说草原的事嘛。”    
    克里夫显得意兴阑珊,在荣恩的缠弄下,他零零碎碎地叙述了一些草原风光,风吹过大麦田,麦子都熟了,耕耘机轰隆隆碾过田野,半个小时才回一次头,咖啡色的野兔子四处奔逃,银色的风车排成一整列,大风来的时候,风车吱嘎响,一整群云雀都飞离了地面……    
    “还有知更鸟,快点,快点说知更鸟的事。”荣恩催促着他。    
    “好,知更鸟的草——”    
    “巢。”荣恩纠正他。    
    “巢,有蛋在知更鸟的巢,都是蓝色的,一点一点的蓝色,很小的,我们不要打破它。”    
    “不打破它。”荣恩附和。    
    “有彩色的石头在小河,你拿出来,就不是彩色了,你再放回去,它们是宝石……我不记得了。”克里夫说,隔躺着荣恩,我见不到他的神情,但从声音里面,我听出了一些落寞。    
    “唉。”荣恩心满意足。    
    转过头向我,荣恩问:“阿芳你怎么都不说话?”    
    “我在想龙仔,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里。”    
    “那你叩他啊。”荣恩说。    
    “龙仔有叩机?”    
    “当然有,”荣恩答道,“他不能讲电话,要跟龙仔通讯都是用叩机,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龙仔从没告诉过我?


第二部分 上弦月上弦月(2)

    “这什么时代了,大家都有叩机。”荣恩说着秀出了她腰际的呼叫器。    
    “我没有。”克里夫说。    
    “拜托,你用大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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