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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65-燕子-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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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老是看见光里面一丝一丝的烟……”卓教授轻声说。    
    多年的上台经验,我能了解,那是强烈光束中,来自人群的滚滚熏气。穆先生又以低音量试播起我们的舞剧音乐,逆着探照灯光,我们一整群彩衣神碕,都随着卓教授迷离了,都恍惚想象着,弥漫的人烟里,存在于演出者与注视者之间的,那片刻的天堂接口。    
     经过连续三天的彩排,现在我们又回到舞蹈教室,等着农历年一过,戏剧院就要正式撤换上我们的舞台布景,届时只剩短暂的一天彩排,之后就是登台。    
    这天是星期六,舞团破例在中午就停了课,我们的登台档期紧挨在过年后,所以几乎无年假可言,二哥施恩给了大家一些零碎的假期。    
    空旷的舞蹈教室,连阁楼里也阒无一人,不知大家都去了哪里,我裹着厚外套,站在小院中望着梧桐树,它的枝桠干得发脆,一经麻雀翩翩栖落,树枝连柄折裂,小鸟展翅又去,枯枝跌落在我的脚前。    
    捡起树枝,我觉得它的粗糙线条很美。    
    自从回舞团以后,卓教授已不再苛求我的舞艺,我明白她不是满意,我希望她不是放弃,但现在她片刻也离不开病床,每回来舞团都是从医院告假之身,想来她也没有余力磨难我了吧?我思念起她的容颜,最思念的都是愤怒的脸。    
    卓教授约了我在她办公室见面,说是有事商量,独坐在她无人的办公室中,我正满怀的揣测,林教授推门而入,见到我他显得略微意外。    
    “卓教授还没来?”他问我。    
    “还没有,我正在等她。”    
    “唔?你也找她?我们待会要开会。”林教授说。    
    林教授拨了电话,得知卓教授还没出门。    
    所以我们一起等候着,不同于我的无聊,越来越愉快的神色上了林教授的眉梢。    
    “告诉我,你家有没有荷兰人的血统?”    
    怪问题,我回答他:“应该没有吧?没听说过,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眼珠,颜色淡了一点。”林教授说着摘下眼镜,捧住我的脸颊,细细端详我的眼珠,他的手掌非常暖和。    
    我的一双眼珠子,颜色是比别人都淡,连我的发色也淡,经他这一提,我也想着,这的确蹊跷,从小就常被误认是混血娃娃,仔细一探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根源何处,爸爸是个无祖上可考的抱养子,妈妈那边更是个谜团。    
    现在林教授的一双手摸索着我的头颅骨相,他不胜稀奇地喃喃说着:“颧骨也窄,有欧罗巴人种地中海型的特征,双眼皮那么深,一点点马来族血统,又一点点像蒙古种南方类型……还有你的肤色,真白,白得那么可爱……”    
    林教授是在卖弄他的学问了,我想拨开他的双手,我了解这个人,满嘴的学术,坐稳了人类学跨文学的滩头,自成一家以后,从此再见任何文字形式的作品,眼底只看得进三种东西:有趣的,人人都在谈的,切合或者反对他的理论的,尽管门下桃李渐多,论文不断产出,他早已经不再读书了。    
    而他的一双手掌,已经随着他的专业性评析侵向了我的胸部。    
    “阿芳,整个舞团就你最可爱,不过分男孩气,也不娇弱,不知道有多可爱。”    
    现在他整个抱住了我,我使尽全力也没能推开,一个吻凑向前来,他的舌尖迅速探进我的双唇,我的抵抗的姿势对他来说狐魅无法挡,他的生殖器部位重重顶上我的裙底,我叫了起来,极端愤怒忙乱中,我瞒不过自己,从他紧贴着的我的私处传来的,明明白白,快感销魂。我终于推开了他,我看见他的下唇有些湿润,旋即涌出一道鲜血,直滴到他的马球衫前。    
    我们气喘吁吁对视着,又都一起回头,穆先生砰然推开门进了办公室,愉快地哼着歌。“咦,卓教授还没到?不是说要开会吗?”    
    傍晚,坐在卓教授面前,许秘书刚给她送进了一壶红茶。卓教授无言抽完了整根烟,她将烟蒂抛进小碟中。当着我的面,她打了电话给林教授。    
    电话中,卓教授的双眼始终锐利地瞧着我。


第四部分 尾声海洋(3)

    “喂……小林,阿芳就在我这里……省省吧,给你一个面子,这件事我不追究,你也不用再来了……我怎么不能?你听着,你被开除了。”    
    卓教授喀嚓挂掉电话,又暴躁地点起一根烟。    
    我低下头,一点也不敢开口,直到卓教授的声音再响起。    
    “阿芳啊……”我抬起头,却见到卓教授满脸的柔和,接近一片温柔,她说:“我今夜就要离开台北了。”    
    “您要去哪里?”    
    “回家。”    
    “等登台再回来吗?”    
    卓教授摇头。“不回来,这次不回来了,阿芳,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挨不下去了。”    
    “教授……”    
    “你不要给我掉泪,”卓教授扬起双眉,高声恐吓我说,“不要那么软弱,你们有风恒带着,有什么好怕的?弄走了林教授这个祸害,现在我都放心了。”    
    紧握着自己的双手,我哑口无言,卓教授竟不愿等到我们上台,她就要走了,她在临走之前,还要大大地利用我一次。    
    “阿芳,”卓教授又开了口,但这之后她缓缓地吸了半根烟,才说,“怕没有下次了,告诉你一些事情,龙仔的事,你一定以为我跟龙仔怎么了,也难怪你,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还是没办法开启他的世界……阿芳,就直接告诉你吧,龙仔他还是个童男。”    
    我吃惊于她的直接,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向我提这些。    
    而且,我不愿意和卓教授谈这件事。    
    “你听不懂是不是?”卓教授面露愠色,“我再说一次,他——还——是。”    
    因为扯开了嗓子,她接着就咳嗽不停,我绕过桌子为她拍背,卓教授弓着身体,嘶喘剧烈,俯着的她又再开口:“阿芳,这一次我不回台北了,唉……全世界我只爱两个城市,纽约和台北,它们真像,真像,我爱台北,和爱纽约一样多。”    
    她叹着气说,我始终没再说话。    
    卓教授终于坐直了回去,连声清喉咙,我还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踌躇着。    
    卓教授不耐烦了,她一手取烟,一手朝我频频挥舞,“走吧走吧,我还有很多事忙。”    
    那是一个粗暴的告别,告别中她连看也不再看我一眼。    
    走出办公室,我见到许秘书正在打理卓教授的行囊。    
    教室外面的黑夜,又飘起了小雨,气温非常低,原本该回套房,不知不觉,我已朝着坟山下的长巷漫游而去。    
    没办法了解卓教授的意思,纽约和台北,像在哪里?一边是艺术的圣殿,一边是荒原。    
    没办法明白卓教授为什么突然提起了龙仔,她想传达一些什么?自从来到舞团以后,她给了我那么多猛烈的灌输,却在临走前,交代得这么含糊。我突然停了步,只感到一阵困惑,不禁仰望四周。    
    站在坟山下的长巷里,长巷里灌满了斜风细雨,风带之上是无语的夜空。    
    以往多次,在这附近的静夜里,听见的肖邦琴音,怎么消失了?空气中的淡淡花香依稀犹在,但温柔的钢琴音消失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就消失了。我久久张望着天上的云层,不能明白,为什么风中的这个发现,令我非常难以忍受。    
    看了手表,方才晚上七点,这夜有个饭局。    
    我的老东家纵横公司竟然找我回去参加尾牙宴,虽然我的老板生性念旧,但我知道,这是公司的人情攻势,资深的辅选文宣人员养成不易,公司向来就需要我的文案。不去显得不识大体,原本准备拖延晚一点再露脸,这时又无处可去,我挥手招了出租车。    
    年前的县市长选举已落幕,公司照例放了一个月的长假,所以迟到除夕前才办尾牙,举办的地点也怪极了,并不是一般的知名餐厅,出租车司机和我一再比对地址,终于找到了这样一家奇异的古早台式酒馆。    
    一推开两片式的木门,里面正欢声雷动,我的公司包下了整个场子,又雇来了现场小乐团助兴,只见条条方桌板椅,四处摆饰了早期台湾的家私古董,入目皆是二三十年代的格调,甚至墙角边还有一幢老祖母式的木雕眠床,整体上是走复古风情,但这喧哗再加上这些早年闺阁用品,让人恍如走进了五十年前的妓院。    
    拜见了老板,又回到我的老部门寒暄,随即就领到了一碗猪油拌饭,和一杯很浊的酒。    
    米虫在小乐团的伴奏下,举起麦克风,感情丰沛地唱起台语悲歌。    
    “西卡达呢?”我边吃饭边问同事。


第四部分 尾声海洋(4)

    “哪,那一坨不就是?”同事遥指那幢木雕眠床。    
    我放下碗箸过去一看,西卡达已经放倒在眠床上,呈半昏厥状,他的酒量之糟众所皆知,但酒宴才开始不久,未免醉得太早了,我摇了摇他。    
    “唔?”不知道是谁给西卡达盖上了被子,我觉得在酒馆里放上这样一张床,不失是体贴的装潢。    
    “西卡达,是我。”在喧闹声中我扯开喉咙喊。    
    “唔,阿芳啊。”西卡达半梦半醒,半笑着。    
    “你怎么醉得这么快?”    
    “没醉,没醉。”    
    “没醉的话,你爬起来给我看。”    
    西卡达果然应声坐起。我悄悄瞥一眼四周,迅速从背包中掏出一个信封交给西卡达,里面是我们舞剧首演的门票,每个舞者都分到了六张,虽然也想惠及我的老板,但顾念着我还有部门重重主管,六张票显然左支右绌,所以独留了一张给西卡达,其余都寄了回家。    
    西卡达拆开信封,见到舞剧门票,又笑了。他搂住我就是一吻,我想他真醉了。    
    “阿芳,恭喜你。”他一说完就颓倒了回去,我连着棉被撑住了他。    
    “阿芳,”所以他又开口,“这一上台要跳多久?”    
    “巡回演出前后要半年。”    
    “那跳完以后呢?你夏天会不会回公司?”    
    经西卡达一提,我想起了我的留职停薪身分,离开公司快半年了,归队日期也预定在半年之后,我在一片歌声划酒拳声中认真思考,摇了摇头。“不一定,我有点想写作。”    
    吐出真言,我当下羞怯了,于是絮絮不休起来:“不知道能写出什么,我很想写一本有关自由的小说,已经读了不少相关理论,故事呢?问题就在这里了,什么情节也编不出来,没什么对象,没什么冲突,没什么悲剧,连白色恐怖都是笑料的年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西卡达?我说的是我们的生活,沉闷、雷同,像是只有五个音阶的琴键,要怎么激荡出旋律?我吃快餐泡面,我喝速溶咖啡,我进电影院看血淋淋的暴力美学,但那多半虚假,我读后设想立场意识流小说,但那多半做作,原来我们是没有故事的一代,我们是没有美的一代,要说我无病呻吟,那我没办法上诉,你懂不懂我在说什么?西卡达?”    
    没有回应,我偏头一看,西卡达已沉睡在我的肩膀。    
    回到我的部门席位,酒酣耳热的同事们对我采用起围剿攻势,从来就是不喝酒的人,但今天我喝得豪放,自忖顶多是气喘一场,我干了许多杯,发现这种泡了酸梅的绍兴酒相当可口,小乐团歌手的嗓音洋溢着浓厚的风尘味,格外挑逗了我今夜的愁绪迷离,微醺中我史无前例地捧起酒杯,逐桌敬酒而去。    
     沿着长条饭桌,我一路收听新闻,每当选举落幕,领了当选后谢礼金以后,就是同事们蠢蠢欲动的跳槽时分,这于我们公司也算是传统,在非选举年度里,公司总要大量流失人事,多半的人往广告公司靠拢,带着一支锐笔,逐高薪而居。台北是一座山,我们是生而只能往上爬的白领阶级。这时一听,接近半数的同事都将要离开。    
    到了企划组老同事那一桌,我被拦了下来,老板正好也在,几个同事起哄问我夏天归队    
    一事,我据实回答,弄丢了留职停薪证明,竟然有人当场就重新起草了一张,多半是为着讨老板开心,在大家的闹剧式胁迫中,我重新画了押。    
    那么多双臂膀旋即抱住了我,虽然这些同事之中,有半数的人已不再恋栈公司。    
    我的酒洒了满桌,有人给我新添了一杯,举杯再喝,我与大家应和着小乐团,都唱起歌了。这是我所曾经深深厌倦的公司,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更换承载在打卡单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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