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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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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老身多说,今日却先自许。可见姻缘原是天定的。」欣然来至高家,先在高树夫妇前称喜,备说内乾之言。亲事不劳而成,夫妇大喜。即择了聘娶日子,打点娶媳。六浑悉听父母主张。昭君临行,内乾不与分毫,只有兰春随往,当日成亲。两人相见,分明是一对豪傑聚首,更觉情投意合。昭君入门后,亲操井臼,克遵妇道,不以富贵骄人,见者无不称其贤孝。
  一日,六浑出其前日所赠,谓昭君曰:「此卿所赠者,事若不成,决当还卿,至今分毫未动。」昭君曰:「今君身居卑贱,当以此财为结纳贤豪之用,以图进步。」六浑从之,遂货马廿匹,以结怀朔诸将,升为队主。杨氏嫁女后,怜其贫苦,日夜哭泣。内乾曰:「昭君我女也,何忧贫贱。恨其不听我言,暂时受些苦楚。」娄昭亦劝其父道:「姊身已属六浑,何必嫌其贫贱。且六浑终非久居人下者,愿以财产给之。」内乾乃遣人去请六浑,欢不至。复命娄昭亲往请之,欢亦不至。於是内乾夫妇亲至其家,接女归宁。六浑始拜见妻之父母,遂同昭君偕来。内乾见其房屋破败,出钱数千贯,为之改造门闾。又拨给田产、奴婢、牛羊、犬马等物。自此六浑亦为富室,交游日广。欢尝至平城投文,镇将段长子段宁见之,笑曰:「此娄女所嫁者耶?奚胜区区」盖段亦曾求婚於娄氏,娄氏不就,故以为言。归而述诸父,父曰:「六浑志识深沉,器度非凡,岂汝所能及。」一日六浑来,尊之上坐,召宁出拜,曰:「儿子庸懦,君有济世之才。吾老矣,敢以此儿为托。」欢谢不敢当。宁自此敬礼六浑。六浑归,昭君语之曰:「吾前夜梦见明月入怀,主何凶吉?」欢曰:「此吉兆也。」后产一女,名端娥,即永熙帝后也。未几,镇将以欢才武,又转之为函使。今且按下不表。
  再说胡太后临朝以来,乾纲独揽,臣工无不畏服,尊荣已极,志气渐盈。
  以天子年幼,摄行祭礼,改令为敕,令群臣称陛下。又魏自太武以来累世强盛,东夷西越贡献不绝,府库充盈。太后尝幸绢藏,命王公大臣从行者百余人尽力取之,少者不减百余匹。尚书令李崇、章武王融负绢过重,颠仆於地,李崇伤腰,章武折足。太后恶其贪,令内侍夺之。空手而出,人以为笑。侍中崔况止取二匹,太后问:「所取何少?」答曰:「臣止两手,只持两匹。」
  众皆愧焉。又差内侍宋云、僧惠生往西域取经,临行之日,太后自饯於永宁寺。百官皆集,赐金银百斤、名马廿匹。中尉元匡奏侍中侯纲掠杀羽林军士,请治罪。太后以其旧恩不问,纲益骄横。又奏冀州刺史於忠前在朝擅杀尚书裴植、郭祚,请就冀州戮之。太后亦以旧恩不问。未几,召忠入朝,彔尚书事,封灵寿县公。及卒,追赠甚厚。太后父秦国公没,葬以殊礼,追号曰太上秦国公。谏议大夫张普惠以太上非臣下所得称,力争於朝。太后使人宣令於普惠曰:「封大上,孝子之心。卿所争,忠臣之义。已有成议,勿夺朕怀。」
  普惠遂不敢言。孝明帝年九岁未尝视朝,群臣罕见其面。普惠有疏,每欲面陈之而不可得。一日,帝临前殿,群臣朝参礼毕。方欲退朝,普惠出班奏曰:「臣有短章,冒渎天听。」其略曰:慎帝业之不易,饬君道之无亏。减禄削俸,近供无事之僧;崇饰元虚,远邀未然之报。皆非所以利天下而安社稷也。臣谓修朝夕之因,求祇劫之果,未若亲郊庙之典,行朔望之礼。撤僧寺不急之务,复百官已缺之秩。收万国之欢心,以事太后,则孝弟通乎神明,德教光乎四海。节用爱人,臣民俱赖。
  其言皆深中时病。帝览之而可其奏,遂怀疏入见太后。太后口虽以为然,然念此儿才一临朝,便有朝臣向他哓哓,日后必夺吾权。乃下诏曰:「天子年幼,不堪任劳,俟加元服,设朝未迟。」自是帝益罕视朝矣。
  神龟元年九月,太史奏天文有变,应在二宫。太后惧,欲以高太后当之,乃遣内寺杀之瑶光寺中,以尼礼葬之,命百官不许服丧。群臣皆言宜崇其礼,太后不听。时武号森列,羽林军横行都市。征西将军张彝上封事,求削铨格,排抑武职之人,不得预於清选。武人皆怀愤怒,立榜通衢,大书张彝父子之恶,约期某日会集羽林虎贲之众,屠灭其家。张彝父子全不为意。至期,共有三千人众聚集尚书省外,大声辱骂,声言要杀张家父子,以泄众怒。官吏大惊,不敢禁止,把省门紧闭。於是众势益张,拥入张彝府中,焚其第舍,曳彝堂下,捶辱交加。其子民部郎中张始均初见凶势难犯,逾垣逃走,闻父被执,走还众所,拜请父命。众就殴击,投之火中,活活烧死。次子张仲瑀,重伤走免,凶徒始散。张彝仅有余息,越宿而死。远近震骇。太后以天子侍卫之卒,惧有变乱,不敢穷诛。止收为首者八人斩之,其余不复治罪。越三日,复大赦以安之,令武职依旧入选。其时高欢在京,闻之歎曰:「宿卫羽林相率焚大臣之第,朝廷惧而不问,为政如此,时事可知。天下之乱不久矣!」
  你道高欢何以在京?欢自熙平二年转为函使,凡有表章函封上达帝都,皆函使之职。神龟元年,欢奉使入京,进过表章,不能即时批发,在京中等候。魏制:凡各镇函使未经发回者,给与贵官大臣家为使。六浑派在尚书令史麻祥门下。祥自恃贵显,待下甚严。一日,祥坐堂上,命欢侍立在旁,问其一路风景山川形势何处最好,欢一一对答。闲谈良久,祥甚喜,因令从人取肉一盘、酒一壶,赐与高欢。祥虽命食,料欢不敢便坐。奈欢素性不肯立食,竟即坐下。祥大怒,以为慢己,叱令跪於阶下,命左右杖之。欢自杖后,郁郁不乐。一日,闷坐无聊,走出街上,观看禁城景象,见一军将坐在马上,前呼后拥,喝道而来,威仪甚肃。细观其人,好似叔父高徽。尚恐面貌相同,不敢叫应。那将军停鞭回顾,便向高欢叫道:「你莫非吾姪贺六浑么?为何在此?」欢於是上前拜於马下。要知欢到京时,徽正出使在外。欢不知其已有家室,尚未去望。今日相遇,如出意外。至家,各述别后情事,皆大喜。
  徽曰:「尔娶娄家女,足慰兄嫂之心。吾娶康氏妇,已生一子,取名归彦。以路远尚未通知兄嫂也。」领入后堂相见,设酒共饮。至晚,欢辞去。徽曰:「你欲何往?」欢曰:「身在麻祥家给使,此人性恶,不去恐被责。」徽道:「无妨,我以书去回他便了。」欢自此担搁徽家,不觉月余。一日,忽闻军士擅杀大臣,不禁浩歎。又欢在京尝梦身登天上,脚踏众星而行,醒来私心自喜。见时事如此,隐有澄清天下之志。
  再说胡太后年齿已长,容颜如少,颇事妆饰,数出游幸。一日,驾幸永清寺,侍中元顺当车而谏曰:「《礼》,妇人未没,自称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采。陛下母临天下,年已长矣,修饰过甚,何以仪刑后世?」太后惭,左右皆战栗。及还宫。召顺责之曰:「前年卿贬外郡,吾千里相征,乃众中见辱耶?」顺曰:「陛下不畏天下之笑,而耻臣之一言乎?」太后默然而受,游幸稍衰。清河王元怿官太傅、侍中,贤而多才,美丰姿,风流俊雅,冠绝一时。太后每顾而爱之,苦於宫禁深严,内外悬绝,无由与之接体,而私幸之意未尝一日去怀。时值中秋,召集诸王赐宴宫中。清河王坐近太后之侧,容貌秀丽。太后顾之愈觉可爱。宴罢,乃诈称官家之意,召王入宫闲话。於是诸王皆退,清河独留,只得随了太后入宫。走至宣光殿前,王失惊曰:「至尊在南宫,何故至此?」太后曰:「天子随处皆住,不独在南宫也。」王信之。随至崇训后殿,太后下车,召王上殿曰:「天子不在此,是朕欲与王聚谈清夜,消遣情怀,故召王至此。且有一言,朕倚卿如左右手,欲与王结为兄妹,以期终始无负。」王闻言大惊,伏地顿首曰:「臣与陛下有臣主之分,兼叔嫂之嫌,岂宜结为兄妹。臣死不敢奉诏。」太后道:「卿且起,兄妹不结亦可。今有玉带一条、御袍一领、温凉盏一只,皆先帝服用之物。吾爱卿才器不凡,取以相酬,卿勿再负吾意。」清河见说,益添疑惧,苦辞不受。
  只见宫娥设宴上来,太后命王对坐。王谢不敢。太后南面,清河西面,坐下共饮。言谈语笑,太后全以眉目送情。饮至更深,犹复流连不歇。王苦辞欲出,太后不许。赐宿翠华宫中,命美女二人侍王共寝。王复顿首辞。太后曰:「是朕赐与王者。王明日出宫即带家去,何必坚却。」王不得已受命,遂入翠华宫来。宫中铺设华丽,珍奇玩器无不备列。宫人曰:「此太后将以赐王者。」王大不乐,和衣独寝,令二美人秉烛达旦。太后闻之曰:「此人果是铁石心肠。」然口虽歎服,心中割舍不下,留住清河不放出宫。是夜更余,王方就枕,只见太后随了四个宫女悄悄走入,对王道:「卿知朕相爱之意否?良缘宜就,无拂朕怀。」清河心慌意迫,伏地叩头曰:「臣该万死,愿陛下自爱。」太后亲手相扶道:「我与卿略君臣之分,叙夫妇之情何如?」那知太后越扶,清河越不肯起,竟如死的一般伏着不动。太后见了这般模样,又好气又好笑,默然走出。宫娥报王道:「太后回宫了,王起来安寝罢。闻太后明日放王出宫了。」清河闻言大喜。但未知太后此去果能忘情於王否,且听下回细说。

第七卷     幽母后二贼专权 失民心六镇皆反
  话说清河王被留在宫,太后欲幸之,当夜逼迫不从。太后去后,闻宫娥有明日放归之言,心下稍安。及到明日至於下午,不闻放出之命,只见宫女走来报道:「大王祸事到了。昨夜触娘娘之怒,娘娘有旨,今夜如再不从,当如彭城故事,赐死宫中。」清河大惧,默然半晌,歎道:「与其违命而死,不如从命而生罢。」宫女见王已允,忙即奏知。太后大喜,是夜遂与王成枕席之欢。王出,羞见诸官,托疾不朝者三日。然王素好文学,礼贤敬士,一心为国,政有不便者,必为太后言之。自承幸后,益见信於太后,言无不从。奸人皆深忌之。
  有侍中领军元叉,太后妹夫,为人奸恶异常,恃宠骄横。清河每裁之以法,叉由是有怨。中常侍刘腾恃有保护之功,累迁大职。请奏其弟为郡守,清河却奏不纳,腾亦怨之。二人相与谋曰:「清河有太后之宠,非诬其谋反不可去。然必如高肇之害彭城,得其私人首告帝方信。」时有朝官宋维,浮薄无行,在王府中为通直郎。元叉密结其心,以害王之谋告之,许以事成共图富贵。宋维许之,乃首告司染都尉韩文殊父子为清河心腹,欲扶立王子为帝,日夜谋逆。封其状以闻。元叉乘太后不在奏之。帝览奏大惊,入见太后,为言清河王反。太后道:「清河恐无此事,其中必有隐情。须召集诸臣,细问真假。」於是帝与太后共临前殿。朝中大臣皆知其冤,力为辩雪。又按验并无实迹,乃诏清河归府,官职如故。太后以宋维诬王,怒欲斩之。元叉曰:「若斩宋维,恐后真有反者,人不敢告矣。」太后乃免其死。
  元叉见清河无事,谓刘腾曰:「古人有言,斩草要除根,缚虎难宽纵。既与清河结此大仇,今日我不害他,日后他必害我,奈何?」刘腾曰:「我有一计,足以除之。」叉问:「何计?」腾曰:「有黄门内侍胡定,是帝御食者,最为帝所亲信,亦与我相好。苟以千金结之,使於帝前进言清河欲谋为帝,教他御食内下毒害帝,事成许以重报,帝必信矣。帝信则清河必死。」
  叉曰:「太后不从奈何?」腾曰:「先以微言离间其母子,劝帝独出视朝,幽太后於北宫,断其出入。那时朝权尽属尔我,虽有百清河,除之不难。」
  叉大喜。遂以千金送於胡定,教他依计行事。定许诺。一日,帝在南宫,定作慌急状报於帝道:「人言清河反,小臣不信,今果反矣。」帝问:「何以知之?」定曰:「臣不敢说。」帝因问之,定曰:「今早清河有命,教臣在御食内暗下毒药,以害帝命。事成许臣富贵,岂非反乎?臣虽说了,愿帝毋泄。」帝大怒,欲启太后治之。定曰:「不可。太后方以清河为忠,焉肯治其反罪。不若召元叉、刘腾议之。」帝召二人至,告以胡定之言。二人曰:「是帝大福,天令胡定泄其谋。不然,陛下何以得免。前日清河反状是实,只因太后曲意保全,酿成其恶。陛下欲保圣躬无事,宜独临前殿断决,无复委政太后。正清河之罪,明示国法,则诸王不敢生异心矣。」时帝年十一,以二人言为然,乃曰:「朕欲视朝久矣,卿等善为图之。」二人得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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