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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果报公主到来。乙弗妃接进内堂,平原问妃曰:「吾兄何疾?」
妃曰:「无甚疾,不过欲与皇姑一言耳。」南阳入,平原又问:「兄何言?」
王不答,但见之下泪,乙弗妃亦掩袂避去。平原大疑。又见泰与诸王同入坐下,必益骇。泰怒目而视曰:「你本金枝玉叶,为帝从妹,如何不惜廉耻,陷君不义,你知罪么?」平原惧而泣曰:「奴诚有罪,但父母早丧,幼育宫中,孝明、孝庄俱未见面。今上即位,逼侍衾枕,事不由己。唯丞相鉴之。」
泰曰:「事关伦纪,罪何可免?今日特请一死,以绝君心。」回顾左右曰:「何不动手!」两个武士即雄纠纠走上,平原惊倒在地。武士执住手臂,即将白绫套在颈上,顿时缢死。诸王莫敢出声。后人有诗悼之曰:
冰肌玉骨本无瑕,一沐君恩万事差。
死等鸿毛轻更甚,悔教生在帝王家。
泰见平原已死,谓诸王曰:「不如此不能禁止君之邪心,王等莫怪也。」众皆唯唯。泰命於夜间载其屍入宫,遂别南阳而去。只因有此一番,庙廷从此参商起,主相犹如水火分,请於下文再讲。
第三十八卷 黑獭忍心甘弑主 道元决志不同邦
话说孝武自平原去后,至夜不见回宫,正欲遣使去召,忽内侍报道:「公主已经身故,现在载屍还宫。」帝大惊失色,曰:「屍何在?」内侍曰:「已入寝宫。」帝急入,走向屍旁一看,果见玉貌如生,香魂已断,放声大哭,慌问随去内侍:「公主因何而死?」内侍备述丞相、诸王相逼之状,以致命绝。帝闻之怒气填胸,曰:「此皆南阳欺朕,骗去逼死,誓必杀之。」次日视朝,文武皆集。帝见南阳,拍案大骂道:「你诈病欺君,杀死亲妹,不忠不仁,留你何用!」喝令收禁南牢治罪,值殿武士便把南阳拿下。宇文泰出班奏道:「陛下莫罪南阳,此皆臣之过也。平原秽乱宫闱,大乾法纪。若不除之,有累帝德不浅。」帝曰:「即欲治罪,何不奏闻?」泰曰:「臣等知平原越分承恩,陛下必不能割爱全义,故擅行处死,以绝陛下之意。专命之罪,乞陛下鉴之。」帝默然,拂袖而起,乘辇退朝。泰即传谕南牢,放出南阳,任职如故。盖斯时政在宇文,在廷文武宁违帝旨,不敢逆泰,虽帝亦无如之何。回到宫中,唯有切齿含怒。或弯弓射空,或拔剑砍柱,正所谓鸟啼花落,触处伤心。泰知帝怒不解,密置腹心於宫中,察帝动静,纤悉必报。
一夜,帝见月光如水,追念平原,惨然下泪。因自吟曰:
明月依然在,佳人难再求。
香魂游浅土,玉骨葬荒丘。
把剑仇难复,吞声怨未休。
枉为天子贵,一妇不能留。
便有人抄他诗句,报知宇文泰。泰大惧,暗想:「我不害他,他必害我,岂可复奉为帝。」密与心腹商议废立之计。侍中於谨曰:「高欢负逐君之丑,天下非之。今若复行废立,恐丞相犯弑主之名,奈何?」泰曰:「今祸难方兴,争战未已。欲御外患,必除内忧。吾以赤心奉之,彼反以我为仇。异日疆场有事,变从中起,则大事去矣。不若除此无道,另立贤明,庶国家长久之计。」谨曰:「帝心诚不可保,但既奉之,而又害之,恐为欢所笑耳。」
泰曰:「笑者小事,今骑虎之势,正不得不尔。」因定计於长安城东,请帝游猎,暗行弑逆。泰遂入朝奏帝,帝许之。
适有天文官启帝云:「臣夜观乾象,帝星不明。又客星侵帝座,黑气直入紫微垣,主陛下明日有不测之忧,慎勿出宫。」帝惊曰:「丞相请朕出猎,奈何天象有此变异?」因降旨於泰曰:「朕躬偶抱微疾,不能行幸。」泰复请曰:「圣躬不安,乞明日君臣共宴於华林园,以遣帝怀。」帝许之。次日,泰於华林园摆设华筵,会集百官,恭迎帝驾临御,提炉引导,曲尽臣礼。筵前管弦齐奏,歌舞喧阗,山珍海味,无不毕陈。百官轮流上酒,帝不觉沉醉。
泰又跪献金卮,俯伏上寿。帝又饮之。宴罢,帝起回宫,文武皆退,乃召天文官问曰:「今日已过,保无事否?」天文官奏曰:「须过亥时,圣躬万福。」
帝命之退,遂就寝。至半夜,腹痛如裂,知中毒,大呼曰:「斛斯椿误我!斛斯椿误我!」不数声,遂崩。时正亥刻,年二十五岁。宫官忙报知宇文泰。
泰尚未寝,即带腹心左右,先自入朝,问内侍曰:「帝临崩有何言?」内侍曰:「帝呼斛斯椿误我数声而绝。」泰於是约束御林军士,把守各处宫门,然后传召百官。天将明,百官皆至,闻帝崩,皆惊愕失色。然权归宇文,无一人敢出声者。泰命殓帝屍,俟新天子立始行丧礼。后人有诗悼之曰:
一失江山不自持,避汤就火亦奚为。
不堪洛下沧桑变,又见长安似弈棋。
泰命群臣议所当立,众举帝兄之子广平王元赞,年虽幼,以序以贤,允协人望。泰疑未定。时独坐室中,侍中濮阳王元顺来见,泰迎入室中,问:「王何言?」顺垂泪曰:「下官为立君之事而来。」泰曰:「王意中谁可者?」
顺泣曰:「高欢逼逐先帝,立幼主以专权。明公宜反其所为。广平幼冲,不足为帝。愿公立长君以安社稷。」泰曰:「王言是也。吾欲奉太宰南阳宝炬为帝,王意以为可否?」顺曰:「南阳素有仁义之风。奉以为帝,天人允服,足见公之赤心为国也。」泰即传谕百官,众皆悦服。乃备法驾,具冠冕,率文武耆老,皆至王府劝进。南阳辞不敢当,众皆伏地嵩呼。三让三请,王乃登车,即位於城西坛上,临大殿受朝。改元大统,颁诏大赦,追赠父京兆王为文景皇帝,母杨氏为文景皇后,立妃乙弗氏为皇后,长子元钦为太子。进丞相泰为都督中外诸军、彔尚书事、大行台,封安定王。泰固辞王爵,乃封安定公。以尚书斛斯椿为太保,广平王赞为司徒。文武名官皆进爵有差。殡孝武於草堂佛寺,丧礼俱简。谏议大夫宋珠悲哀特甚,数日水浆不入口,呕血数升。泰以名儒,不之罪也。
其时有渭州刺史可朱浑道元,本怀朔人,初与侯莫陈悦连兵相应,后悦为泰所杀,道元据州不从。泰攻之不能下,遂与连和,命守渭州。及孝武西迁,魏分为二,道元之母与兄皆在山东邺城,不能接归。又少在怀朔,与欢亲善,故家室在东,欢亦常抚恤之。道元每切思亲之念,特以孝武旧君,不忍背负,留关西不返。一旦,新君诏至,知孝武已崩,深为骇异。遣使长安,访得帝崩之由:因与泰不合,遂为所害。大怒,告众将曰:「吾所以弃家离母而留此者,以欢犯逐君之罪,泰有奉主之功故耳。今泰擅行弑逆,其恶更甚於欢,岂可与之同事。吾今引兵车行,诸将愿去者随吾以去,不愿去者请归长安,吾不禁也。」众将皆曰:「公不欲与逆臣为伍,某等亦生死从公。」
要晓得可朱浑道元是关西虎将,素号万人敌。又抚下以恩,与同甘苦,能令士卒致死,用兵如神,泰亦畏之。故欲东行,士无异志。道元又曰:「吾有书先达晋阳,谁堪使者?」阶下走上一将,年方二十,凛凛身材,骁勇无比,便道:「小弟愿往。」乃道元之弟天元也。道元大喜道:「弟既肯行,便领书去。但路上须要小心,不可有失。」天元领了兄命,带了家将十余人,飞马而去。行至乌兰关,关将不肯放行。盖其时灵州不服,泰遣李弼、赵贵二将正欲往征,关口谨防奸细出入,如无泰命,不许放出一人一骑。天元候至更深,便於关前四处暗暗放起火来。风烈火猛,沿烧甚炽。关上望见火势,开关救火。天元引十数骑,从闹中夺路而走。把关军士拦挡,天元连杀数十人,逃出关口,迳往灵州飞奔而去。不一日到了灵州,备说投东之故。曹泥大喜,便差人护送前往。
再说把关将当夜擒得天元从者一人,审出情由,飞报长安。泰大惊,谓诸将曰:「可朱浑道元勇冠三军,若令东去,关西又生一劲敌矣。必乘其未去,擒之以归,方免后忧。诸将中谁可往者?」众举侯莫陈崇可使。盖崇勇而善战,所向无敌,曾单骑擒丑奴於阵上,是泰麾下第一员健将,故众举之。
泰遂授以精骑五千,往渭州截其去路。泰又思陈崇虽勇,恐不足以制之。又传谕李弼、赵贵大军勿往灵州,且於乌兰关截杀道元之军,勿使走脱。
且说陈崇兵至渭州,道元因急欲往东,已离渭州进发,闻有兵来,道元谓诸将道:「且住,吾当先破其军而去。」因回军以待。陈崇追及,大声喝道:「可朱浑道元,朝廷待你不薄,何故去投外邦?今日天兵已到,快快下马受缚,免汝一死。」道元出马道:「你是侯莫陈崇?堂堂汉子,何乃为逆臣效力?」陈崇喝道:「你乃反贼,谁是逆臣?」道元道:「吾为永熙之故,受其爵命。今永熙何在?你不念旧君之冤,忝颜事仇,是亦逆贼。还要摇唇鼓舌,宁不愧死。」陈崇听了,怒气直冲,把枪直刺过来。道元便与交锋。
战有数十合,不分胜负。道元架住枪道:「我去了,谁耐烦与你战斗。」回马便走。陈崇只认他力怯,乘势赶上。那知道元暗藏飞锤在手,乘他追下,喝声道:「着!」一锤打去,正中陈崇前心,翻身落马,军士急忙救起,已经鲜血直喷,不省人事。副将见主帅身危,只得收兵。道元赶上,喝道:「你们听者,归语宇文泰,今暂且饶地,少不得有一日杀到长安,正他弑君之罪。」
说罢,全军起行,谁敢拦阻。一日到了乌兰关,李弼、赵贵奉了宇文泰之命,早已引兵把住。遂驱兵大战,怎当得道元将勇兵强,人人致死,弼与贵不能抵敌,让他破关而出。道元行至灵州,曹泥接见,大喜。停军一日,便即进发,一路无话。将近云州地面,军士乏粮,众心未免慌乱。只见一枝人马,旌旗耀日,紮在云州界上。问之,乃并州大将贺拔仁军也,众心始安。盖自天元到北,高王知道元来附,不胜大喜。一面命天元亲往山东迎母,一面便命贺拔仁引兵二千,齎送资粮来接。探得道元将到,故停军在此。道元便与贺拔仁相见。仁曰:「大王知将军远来,资粮必竭,故先运军粮在此迎候。」
道元道:「高王真神人也。」两军合队而行,到了并州。王已遣人来接,道元入见。王握手相慰曰:「喜故人远临如获天赐,屈卿来此,勿忧不得志也。」
道元拜谢。即日封为车骑大将军。
先是孝武弃世,东魏尚未晓得,自道元书来,方知帝崩。王乃遣使至邺,奏请旧君之丧若何服制。帝令群臣议之。有太学博士潘崇和奏曰:「君遇臣不以礼则无服。是以商汤之民不哭桀,周武之民不服纣,礼宜无服。」有国子博士卫既隆、李同轨并奏曰:「高王及众臣可以无服。独高后与永熙离绝未彰,断无妻不服夫之理。宜在宫中设位举哀,改服守孝。」帝是之。於是臣寮皆不服丧,高后独行丧礼。一日,高王至东府,意甚不悦。庄后问之。
曰:「孝武崩,娄妃痛女守寡,常郁郁。故我亦为之不快。」继而歎曰:「误他夫妻者,斛斯椿一人也。」后曰:「何与斛斯椿事?王逼我失节,至使王女为后不终,他日未必不学我也。」王默然。其后孝武后旋卒,而王次女孝静后卒嫁杨遵彦,果如其言。此是后话,今且慢表。
再说时值端午佳节,王与郑夫人同宴於翠薇亭。王醉,贪其地凉爽,就与夫人共宿亭上。宫人皆秉烛坐於帘外。将近三更,一宫人睡去。梦见空中有车马仪仗冉冉而至。忽有纱灯两对,隐隐前照。一美人身穿紫衣,手执金牌一面,上写:宣召南帲д嫦稍扑痉蛉酥4蟪怠e扇肭奘摇6矶弦氯耸滞旆蛉似簧贫ィ缶选V料跻哑鹕怼7蛉税参圆欢糁嗖挥ΑM跻芍φ俟死词樱枘绻省M踉唬骸阜蛉巳绱耍『酰酰俊
众莫对。宫人因述夜间之梦,王大惊曰:「如此,则夫人之魂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