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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 杜纲-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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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数行赦宥,既而民轻犯法,奸宄不止。又自以奢淫多过,恶人规谏,欲为威虐,慑服群下,乃更为《刑经圣制》,用法益深。大醮於正武殿,率群臣拜於殿下,告天而行之。密令左右伺察百官,小有过失,辄加诛谴,以为彼方救死不暇,安敢规我。於是人莫敢言。日恣声乐,鱼龙百戏,常陈殿前,累日继夜,不知休息。多聚美女,以实后宫。衣服宫室,俱穷极华美。高祖节俭之风,於斯荡尽。游宴沉湎,或旬日不出。群臣请事者,皆因宦官奏之。
  以至百弊丛生,朝政多阙。於是京兆丞乐运舆榇诣朝堂,陈帝八失。其略云:大尊比来事多独断,不参诸宰辅与众共之,非询谋佥同之道,政事焉得无缺?一失也。广搜美女,以为嫔御;仪同以上女,不许出嫁。贵贱同怨,非所以慰人心而光君德,二失也。大尊一入后宫,数日不出,所须闻奏,多附宦者。君门等於万里,上下情意不孚,三失也。即位之初,下诏宽刑,未及半年,更严前制。非法之加,害及无辜,四失也。高祖斲雕为朴,率民以俭。崩未逾年,而遽穷奢丽,财用不恤,五失也。傜赋下民,以奉俳优角抵,六失也。上书字误者,即治其罪。杜献书之路,塞忠言之入,七失也。天象垂诫,不能谘诹善道,修佈德政,八失也。唯兹八失,臣知而不言,则死有余责。陛下知而不改,臣见周庙不血食矣。
  书上,帝览之大怒,立命绑赴市曹斩之。朝臣恐惧,莫有敢救者。内史中大夫元岩歎曰:「臧洪同死,昔人犹且愿之,况比乾乎!若乐运不免受诛,吾将与之同死。」乃谓监刑者曰:「且缓须臾,予将见帝言之。」岩即诣阁请见,帝怒容以待。岩从容谓帝曰:「乐运不顾其死,欲以求名。陛下遽以为戮,适遂其志。不如劳而遣之,以广圣度。是运不得名,而陛下得名矣。」
  帝颇感悟,遂令勿杀。明日召运谓曰:「朕昨夜思卿所奏,实为忠臣。」运再拜曰:「大尊能不忘臣言,社稷之福也,天下幸甚。」赐以御食而后出,举朝闻之,群相庆贺,谓帝有悔悟之机。但未识自是以后,帝能顿改前过否,且听下文分解。

第六十二卷     修旧怨股肱尽丧 矫遗诏社稷忽倾
  话说王轨为徐州总管,闻郑译用事,自知必及於祸,私谓所亲曰:「吾在先朝,实申社稷之计,见恶於嗣主。今日之事,断可知矣。此州控带淮南,邻接强寇,欲为身计,易如反掌。但忠义之节,不可有亏。况荷先帝厚恩,岂可以获罪於后君,竟相背弃?只可於此待死,冀千载之后,知我此心耳。」
  轨自是无日不切忧死。
  却说帝虽免乐运之诛,淫暴如故。一日,问郑译曰:「我脚上杖痕,谁所为也?」译曰:「事由乌丸轨,以致帝与臣皆受先帝杖责。」宇文孝伯因言轨捋须事。帝大怒曰:「彼岂乐吾为君哉!不杀此奴,无以泄吾恨。」即遣敕使往徐州杀之。元岩不肯署诏,御史大夫颜之仪力谏不听。岩复进谏,脱巾顿颡,三拜三进。帝曰:「汝欲党乌丸轨耶?」岩曰:「臣非党轨,恐陛下滥诛大臣,失天下之望。」帝怒,使阉竖搏其面,曳之出。使至徐州,轨见敕,神色不动,曰:「早知此事矣。」引颈受刃。远近闻之,知与不知,莫不流涕。岩亦废死於家。初,帝为之太子也,上柱国尉迟运为宫正,数进谏,忤帝意。又与王轨、宇文孝伯、宇文神举,皆为高祖所亲厚。帝尝疑其党同毁己,见之色屡不平。及轨死,运惧,谓孝伯曰:「帝旧恨不忘,吾徒终必不免,为之奈何?」孝伯曰:「今堂上有老母,地下有武帝,为臣为子,知欲何之?且委质事人,本徇名义,谏而不入,死焉可逃?足下若为身计,不如远之。」於是运求出,外迁为秦州总管。他日,帝以齐王宪事让孝伯曰:「公知齐王谋反,何以不言?」对曰:「臣不知其反也,但知齐王忠於社稷,为群小所构。臣欲言之,陛下必不用,所以不言。且先帝嘱咐微臣,唯令辅导陛下为尧、舜之主。今谏而不从,实负先帝顾托,以此为罪,是所甘心。」
  帝大惭,俯首不答,令且退,俄而下诏赐死。时宇文神举为并州刺史,亦遣使就州杀之。尉迟运至秦州,亦以忧死。
  辛巳,帝以位为天子,犹非极贵,遂传位於太子阐,是为静帝。大赦,改元大象。自称天元皇帝,欲贵同於天也。杨后称天元皇后,妃朱氏为天皇后,元氏为天右皇后,陈氏为天左皇后。杨名丽华,朱名满月,元名乐尚,陈名月仪。至是并称皇太后。所居称天台,制曰天制,敕曰天敕,冕二十四旒,车服旗鼓,皆倍前王之数。置纳言、御正等官,皆列天台。国之仪典,率情改更。务自尊大,无所顾忌。每对臣下,自称为天。用樽彝圭瓒以饮食,令群臣朝天台者,致斋三日,清身一日,然后进见。既自比於上帝,不欲臣下同己。常自带绶,冠通天冠,加金附蝉,顾见侍臣冠上有金蝉及王公有绶者,并令去之。不许人有天高上大之称。禁天下妇人不得施粉黛,自非宫人,皆黄眉墨妆。每召群臣论议,唯欲兴造变革,未尝言及政事。游戏无常,出入不节,羽仪仗卫,晨出夜还,陪侍之官,皆不堪命。自公卿以下,常被楚挞。每捶人,皆以百二十为度,谓之「天杖」。其后又加至二百四十,宫人内职亦如之。后妃嫔御虽被宠幸,亦多杖背。以故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又忌诸弟,乃以襄郡为赵国,济南郡为陈国,武当、安富二郡为越国,上党郡为代国,新野郡为滕国,邑各万户。令赵王招、陈王纯、越王盛、代王达、滕王逌并之国。汝南公庆私谓杨坚曰:「天元实无积德,视其相貌,寿亦不长。又诸藩微弱,各令就国,曾无深根固本之谋。羽翮既翦,何能及远哉?」坚深然之。
  有杞公宇文亮,於天元为从祖兄,其子西杨公温,妻尉迟氏,天元之姪妇也,有美色。一日,以宗妇入朝,天元悦其美,欲私幸之,谓其妃司马氏曰:「朕爱尉迟夫人娇好,欲使从我。卿盍为我言之。」司马妃曰:「尉迟夫人面重,直言之,恐其羞怯,不能如陛下意。不如醉以酒而就之,一任帝所欲为矣。」天元称善,乃赐宴宫中,命司马妃陪饮。尉迟氏不敢辞,只得坐而饮。司马妃命宫女轮流劝盏,又请以大觥敬之。尉迟氏酒量本浅,又连饮数杯,不觉沉醉,坐不能起,倚桌而卧。司马妃命宫女卸其妆束,扶上御榻安寝,报帝曰:「事谐矣。」天元大喜,搴帏视之,益觉可爱,遂裸而淫之。及尉迟氏醒,身已被污,只索无奈,跪而乞归。天元曰:「尔不忘家耶?我将杀尔一家,纳尔为妃。」尉迟氏惧且泣曰:「妾体鄙陋,本不足以辱至尊。若以妾故,而戮及一门,妾亦不能独生矣。乞至尊哀之。」天元见其有怖色,慰之曰:「汝勿惧,吾言戏耳。今后召汝,慎毋违也。」尉迟氏再拜而出,归语其夫。夫大惊,密以其事报於父。时值淮南用兵,亮为行军总管,韦孝宽为行军元帅。两军前后行,相违数里。亮闻报大惧,曰:「天元无道若此,不唯辱我家风,且将灭我门户,我岂可坐而待死!」乃与左右心腹谋之。或曰:「朝廷暴政横行,臣民解体,危亡可待。不如暂投江南,以观其变。」亮曰:「我家在长安,弃之不忍。且一出此境,安能复返?」或曰:「乘其无备,杀入长安,废此无道,另立有德,此不世之功也。」亮曰:「此固吾志,但吾与孝宽并行,势若连鸡。必与之俱西,方可成事。而彼方得君,安肯与我同反?吾朝叛,彼夕讨矣。为今之计,必先袭而执之,并其众,然后可以鼓行而西。」左右皆称善。乃定计於是夜之半,先袭破孝宽营。有偏将茹宽素与孝宽善,知其谋,遣人密报孝宽。孝宽知之,设伏以待。亮至半夜,率精骑二千,衔枚疾走,直奔孝宽营。遥听营内更鼓无声,巡锣不作,以为军皆睡熟,正好乘其不备。而才至寨口,忽闻寨中震炮一声,营门大开,火把齐明,照耀如同白日。孝宽全身披挂,挺枪出马,左右排列将士,皆雄纠纠横刀待战。孝宽马上高声曰:「杞公,汝来偷营耶?我待汝久矣。」亮大惊,手下将士不战自退。孝宽把枪一指,将士皆奋勇而进。亮拍马急走,及回至大营,已被孝宽潜从侧路遣兵袭破,据守寨门。亮此时进退无路,因遂拔刀自刎。孝宽枭其首,号令三军,众皆慑服。遂飞章告变,天元大喜,杀亮一门,孩稚无遗。单留尉迟氏,纳之宫中,拜为长贵妃,宠幸无比。
  越一日,天元将如同州,增侯正、前驱、戒道等官,为三百六十重。自应门至於赤岸泽,数十里旙旗相蔽,音乐俱作。又令虎贲持鈒马上,称警跸。
  仪卫之盛,从古未有。及还长安,诏天台侍卫之臣,皆着五色及红紫绿衣,名曰「品色服」。有大事,与公服相间服之。又诏内外命妇皆执笏,其拜宗庙及天台,皆俯伏如男子。后宫增置位号,不可胜彔。复欲立尉迟氏为后,共成五后。以问小宗伯辛彦之曰:「古有之乎?」对曰:「皇后与天子敌体,不宜有五。」又问太学博士何妥,对曰:「昔帝喾四妃,虞舜二妃,先代之数,何常之有?」天元大悦。免彦之官,下诏曰:「坤仪比德,土数唯五,四太皇后外,可增置天中太皇后一人,以长贵妃尉迟氏为之。」造锦帐五,使五后各居其一。实宗庙祭器於前,自读祝版而祭之。又以五辂载妇人,自帅左右步从。又好倒悬鸡鸭,及碎瓦於车上,观其号呼以为乐。性之所好,往往有不可解者。
  杨后性柔婉,不妒忌。虽事暴主,人有犯,曲为劝解。以故四后及嫔御等,皆爱而仰之。天元昏虐滋甚,尝无故怒后,欲加之罪。后进止安闲,辞色不挠。天元见无惧容,大怒,遂赐后死,逼令引决。嫔御皆为之叩头求免。
  后母独孤氏闻之,诣阁陈谢,叩首阁外,流血满面,然后得免。后父坚位望隆重,天元忌之,尝忿谓后曰:「必族灭尔家。」后长跪求饶,候其怒解乃起。一日,召坚入宫,戒左右曰:「尔等视坚色动即杀之。」坚至,留与久语。坚应对无失,神色不动,乃免之。内史郑译与坚少同学,奇坚相表,以其后必有非常之福,倾心相结。坚亦知其为帝所宠,每与友善。及闻帝深忌,屡欲杀害,情不自安,因私谓译曰:「吾与子相善,一国莫不知。子於帝前,岂不能庇我以生?但帝意难测,倘遇卒然之诛,子欲救无及。不如出外图全。又恐面陈取祸,愿子少留意焉。」译曰:「以公德望,天下归心。欲求多福,岂敢忘也。有便当即言之,保无害耳。」会天元欲伐江南,使译引兵前往。
  译自言无将才,请得一人为元帅。天元曰:「卿意谁可者?」对曰:「陛下欲定江东,自非懿戚重臣,无以镇抚。臣意大臣中唯普六茹坚,以椒房之戚,具将帅之才,为国尽忠,事君不贰。若命为将,必能平定江南,混一四海。且寿阳地控邻邦,使坚为总管,以督军事,徐图进取,则陈氏之土地可坐而有也。」天元从之,以坚为扬州总管,使译发兵会寿阳。命下,坚大喜,谓其夫人独孤氏曰:「吾今庶可免矣。」遂诣阙辞帝,帝命速发。将行,忽起足疾,不能举步,欲停留数日,惧帝见责。正怀疑虑,忽报郑译来谒,忙即留进密室,诉以足疾之故。译曰:「公疾即愈,且缓南行。有一大事报公,焉知非公福耶?」坚问何事,译屏退左右,抚耳语曰:「昨夜帝备法驾,将幸天兴宫,去未逾时,不豫而还。今者进内请安,病势沉重,殆将不起。帝若晏驾,主少国疑,秉衡之任,非公谁能当之?我故先以语公。倘有片纸来召,公即速来,慎勿徘徊,坐失机会。」言讫辄去。坚自是足疾若失。又御正刘昉素以狡谄得倖於天元,而心亦向坚。以坚负重望,又皇后父,欲引之当国,遂与译同心戴之。
  却说天元身抱重疾,自知不起,召郑译、刘昉入侍,又召御正大夫颜之仪并入卧内,欲嘱以后事。而口已瘖,不复能语。译遂令昉召坚。昉至坚第,语以故。坚尚犹豫,辞不敢当。昉曰:「公若为,速为之;不为,昉自为也。」
  坚曰:「公等有意,坚敢不从!」乃入宫。帝已不省人事。自称受诏,居中侍疾。是日,帝殂於天台。秘不发丧,矫诏以坚总知中外兵马事。颜之仪知非帝旨,拒而不从。昉等草诏署讫,逼之仪连署。之仪厉声曰:「主上升遐,嗣子冲幼,阿衡之任,宜在宗英。方今赵王最长,以亲以德,合膺重寄。公等备受国恩,当思尽忠报国,奈何一旦欲以神器假人?之仪有死而已!」昉等知不可屈,乃代之仪署而行之。於是诸卫受敕,并受坚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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