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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48年,我们全家在北平,爸爸决定全家逃难。他计划分四批南下,第一批是爸爸自己,他先到上海打前站,他的台湾朋友翁镇劝他为什么不一直去台湾呢?爸爸说他判断国民党虽战败,但剩余的力量,谅可维持和共+产党“隔江(长江)而治”的局面,所以逃到上海,就差不多了。(此外,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二二八”事变的阴影,使爸爸感到不安,他对台湾不大放心。他不愿见国民党杀台湾人;他也怕台湾人报复,一阵乱杀,杀到他头上。)
爸爸是坐飞机到上海的,接着妈妈、大妹、小妹、弟弟、老吴(跟了我们一二十年的老佣人,一位无家可归的老太太)第二批,也坐飞机到上海;然后是三姐、四姐、我第三批,为了省点钱,转到天津,会轮船到上海。大姐、二姐原排在第四批,因为大姐刚考上辅仁大学医学系,刚选上系花、正在高兴;二姐在贝满女中念高三,毕业在即,认为可晚一点再走,这一决定,主要是四姑父的缘故。四姑父叫丁锡庆,是陈纳德的飞虎队要员,(陈香梅《往事知多少》书中有一段特别提到丁锡庆。)他跟爸爸说,如果局势急转,他有办法找到机票,使大姐、二姐立刻南下,爸爸当然相信。不料,局势急转的速度(也就是国民党垮台的速度),大大出人意料:北平被围城、北平被“解放”,除了有枪在手的高级“国特”(如前调查局局长张庆恩等人)之外,谁也搭不上飞机了!
北平失掉了连络,大姐、二姐失掉了连络。
1949年1月10日,历时六十六天的“徐州会战”结束,国民党大将黄维、杜聿明等先后被俘,整个江北,已经全部失守。局势的突变,使爸爸对国民党能守江南的信心,大为动摇。国民党欲求隔江而治皆不可得了。那时候人人逃难、家家逃难,爸爸的北大老学弟张松涵全家,也搬到我家楼下。张松涵是兴安省政府教育厅长,太太戴树仁是国大代表,跟国民党渊源都深,准备逃到台湾。临走前劝我们也去台湾,爸爸同意了。张松涵到台湾后,立刻代我们领了入境证寄来。于是爸爸和我,立刻到市区买船票。我家临离上海前,储存的面粉留给了六叔,又送了六叔一两黄金,所剩余全部财产,只有几两黄金,全家九人,每人分不到一两,也就追随大官巨商,去台湾了。
到台湾后,我家陷入长年的贫困,穷得早起刷牙,买不起牙粉,更买不起牙膏,只能用盐水刷牙,在大陆上的大姐、二姐,也不可能比我们更好了。
1950年前后,大姐、二姐通过她们在香港的同学,转过信给我们,可是,为了怕海峡两岸的“高压电”,这一通讯,不便继续,不久,在香港的同学也离开了,仅有的通讯,也断掉了。
接着几年过去了,在1955年4月27日,爸爸死了,大姐、二姐也全不知道。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十五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二十五年过去了,近三十年到来的时候,归化美国的三姐,终于去了一次大陆,看到大姐和二姐,她们都结婚了,大姐有两个男孩,二姐有两上女孩,大姐和大姐夫都是医生,二姐和二姐夫都是工程师,她们在漫长的三十年里,挨饿、受难的事例,是一言难尽的,虽然其间五叔入狱了、老姨(妈妈的小妹妹)自杀了,亲人离散、故人长诀,但是大姐、二姐总算辛苦成巢,分别在昆明、在上海,活到了今天。
最近大姐参加医学会议,到了香港;二姐申请海外控亲,也到了香港。妈妈因为国民党不开放香港观光签证,只好先去美国。国民党刁难她,迟迟不给她出境证,直到无可再拖,才给了她。妈妈从美国转到香港,大姐、二姐在入境室欢迎她,三十五年的长别,三十五年的离散、三十五年的梦里音容,在泪眼里、在呼唤里、在拥抱里,立刻模糊成了一片……
中国人民何辜,九十年来,敬陪国民党革命,“革命,革命,革过又革了”,最后革得骨肉生不能见、死不能送,关山难越,尽是失散之人;幽明永隔,长为他乡之客,最后不能“反攻大陆”,也不准大陆人民来台,也不准直系血亲来往见面。只死命的一个劲儿扣住在小岛上的一切,这又算是什么?使人母女三十五年不见面,这算哪一门子“救国”救民?哪一门子英雄豪杰?这样莫名其妙的冷血政党,古今中外,还能找得出第二个吗?
上月15日,国民党内政部长林洋港对索拉兹说:
大陆上的国土是我们的国土,大陆上十亿同胞是我们的国民,如果没有戒严法,则依据中华民国宪法规定,人民有居住迁徙的自由,如此一来大陆人民便可迁居台湾,而不受任何法律的限制。如果大陆人民大量涌向台湾,则台湾的经济及社会安定,将无法适应。
看到了吧,这就是国民党的鬼话与逻辑!古今中外,不准自己人民迁居、不准自己人民在自己国家来去,“德政”竟一至于此,还有脸对洋鬼子胡说八道!这种厚颜、这种无耻,真是丑绝人寰了!
大姐、二姐跟妈妈分别的时候,她们是大一、高三的女学生,青春美丽、云英未嫁;三十五年后,她们都已老去,在风霜中老去、在苦难中老去,老得比分手时的妈妈还要老,三十五年的分离,使人跟不上记忆:妈妈记忆中的女儿,相见之下,已是红颜老去的母亲,女儿记忆中的妈妈,相见之下,已是老态龙钟的祖母,三十五年的生离,突然相见,见得人无法事先调整记忆,但是记忆又何必调整?就让皱纹加在脸上、就让岁月滑过手上,妈妈永远是妈妈,一如女儿永远是女儿。虽然国民党永远是国民党,但是,毕竟在三十五年以后,中国人民赢回了一次。——他们可以南下北上,他们可以东去西飞,他们可以在一块失去了一百四十年的中国土地上相会,哪怕相会只是七天,但那是三十五年后的七天,那是“德政”。脱线后的七天、那是中国人民为国民党革命付代价后的七天。任何中国老太太经此一遭,都可以死可瞑目,但她们不会死,她们愿意再等三十年——他们不要只赢回一次,她们要和女儿长相聚!
1983年9月12日收到她们照片;
9月13日上午写
李敖研究网发布
蛋蛋 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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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義裸体 /李敖 1986。04。22
早起寫打油詩:“俗人大家樂,高人大家寫,寫出陽剛派,有且洠в幸病!卑凑罩袊淖值脑家饬x,“且”是男人生殖器;“也”是女人生殖器。這個島的文風,在國民党的眨滔潞托∈忻竦能浌遣∠拢缫咽且黄耙病憋L,全無陽剛之气,令人厭惡已极。
但是,一片“也”風,也是這個島的獨有特色而已,對有些偉大的洋婆子而言,“也”風卻也得別具一格。以十一世紀的英國戈迪瓦夫人(Lady Godiva)為例。戈迪瓦夫人的丈夫叫列佛瑞克(Leofric),是麥細亞伯爵(the Earl of Mercia),也是科芬垂(Coventry)的領主。此公善以征稅為德政。里查·亞摩(Richard Armour)在(都是夏娃惹的禍)(It All Started with Eve陳紹鵬譯)書中論述如下:
如果說世上還有比他老婆更可愛的事物,那就是金錢。他的大部分光陰都消磨在他的賬房里,不過,這并不是因為他對于金錢計算得太慢。他有許許多多磅英鎊,先令和辨士更是整整齊齊的,堆二。伸手可及的地方。對于他而論,現金是王,他不過是伯爵而已。有的時候,他拿著一根杖,這邊敲敲,那邊打打,把錢打得紛紛落地。他便急急忙忙地跑到這邊撿撿,那邊撿撿,于是,樂在其中矣。戈迪瓦夫人在樓上就可以听見錢幣散在地上的聲音,然后,便是一連串有條不紊的叮當聲:這是金幣碰到金幣的聲音、那是銀幣碰到銀幣的聲音。不一會儿,又听到銅幣碰到銅幣的聲音。這時候,她就知道:她的丈夫正玩得開心呢。
幸而,列佛瑞克的收入有一個可靠的來源:那就是科芬垂的老百姓。當他感覺到需要更多的錢幣,以便堆集的時候,他只要增加稅率好了。如果迹惾颂伲阍O法增加生殖率。他樣樣都要課稅:房屋稅、牲口稅、過路稅、地毯稅,無所不有。他這种剝削百姓的才能,卻激起他們的臁校麄儜蚍Q他為“剝制師傅”(thetaxider mist)。
要是有一個赤貧的農奴壓根儿洠в鞋F款繳稅,列佛瑞克便每一蒲式耳的谷,抽他三分之一的稅,每一塊面包抽三分之一,每一條牛也抽三分之一。這种辦法對科芬垂的百姓太苛刻,對牛更甚。但是,列佛瑞克毫無同情心。當他老婆責備他太貪心的時候,他就這樣說:“他們都是奴搿剑r且,一個人的錢要是不夠堆集的話,還要它何用?”
里查·亞摩又寫道: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窮困的農民推一個代表團來求見戈迪瓦夫人。他們想來看看她的心是否比她丈夫的心軟些。戈迪瓦夫人叫他們進來,靜听他們訴苦。他們的話感動得戈迪瓦夫人淚流滿面,不住地抽噎。因為她穿的是粗麻布的便袍,所以,她心房的抽動,歷歷可見。事實上,她差不多是一絲不挂的。農奴們扶著鋤頭,慢慢低下頭去,“伯爵是一個守財奴。”戈迪瓦夫人說,“他是一個陰險的人。他惟利是圖,連一文錢都不放過。我很愿意幫助你們,但是,他這個人很難對付。”
她很惋惜他說,生殺之權和稅率的規定,都操在她丈大的手里。她答應他們,一有机會便在他的耳畔為他們美言一二。只是,他那對尊耳卻老是藏在蓬松的頭發下面。他們向她道謝,然后告辭,也把鋤頭帶回去了。在被農民們感動以后,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她覺得可以想法子,既可幫助科芬垂的老百姓,也可以趁此机會恣意的玩一陣子。因此,洠н^多久,她便對她丈夫:他要是不將苛捐雜稅除掉,她就要除去她所有的衣服,赤身露体,騎著馬,在正午的時候,大家用午餐的辰光,從科芬垂的大街上走過。事實上,不管怎么樣,她是非這么辦不可了,因為,這已經漸漸變成一种不可遏止的沖動。
“天哪!你這樣胡簦б軐徟校⑶遗袨橐幾锏难剑 绷蟹鹑鹂税l作了。然后,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經過片刻的思忖,他居然叫她只管去騎好了。他是一個很精明的人。他盤算著,如果他索性答應她,她也許就不再那么起勁儿了。同時,他的袖里正藏著一張王牌,等到他的太太非做那种暴露的傻事時,他就將牌攤出來。
戈迪瓦夫人獨自計划她的游行。她挑選了一匹不致于因為赤身的女人騎在背上而受窘的老母馬,并且竭力把自己鍛煉得健壯點儿。她試驗著把頭發編成辮子;然后,她還是覺得采用一种更簡單的發式來得好,于是,便決定讓它自然的披散下來。她試騎了好几次,才懂得了騎馬的訣福А!
同時,列佛瑞克自己也做了几項安排。當他曉得她決心暴露的時候,他便瞞著她發出一個通告,命令科芬垂的百姓到那一天不許出門,家家戶戶都要把所有的窗帘拉下來,大家統統爬到床底下,椋涎劬ΑKP算著,用這种方式,他老婆表演的結果,頂多是皮膚晒黑一點儿。戈迪瓦夫人特別挑了一個天气晴朗的日子,為的是可以讓最多的人瞧到她。她便走向馬廄,身上除了雞皮疙瘩以外,什么都洠в小qR夫們都給列佛瑞克打發走,去度假了。但是,戈迪瓦夫人的身上已經最美不過了,現在還需要什么打扮?當她尋找馬匹的時候,才開始感覺到穿鞋子的好處。她終于跨上馬背,但立刻就被馬摔到地下。不過,她很快的再爬上去,然后,便非常神气地向前馳騁。當她策馬慢慢地跑過大街的時候,她發現到一件怪事:街上洠в腥恕2灰f人的動靜,連個風影儿也看不到。百葉窗統統關椋В傲眰個拉下。“老天爺呵!”她一肚子莫名其妙,“今天會是星期天嗎?”她策馬走到一條笑簦У木仆絺兘洺3鰶'的小巷里。那里有一家豬頭肉酒店,這些人常常到這儿來,叫一瓶酒,將豬頭肉沖下肚去。但是,這里也看不到一個人影儿。
戈迪瓦夫人騎著馬穿遍了大街小巷,竭力耐肴性子。她恐怕喊得難听,百姓會笑她,便用一种很嫻雅的貴婦腔喊叫著,叫大家出來看。然后,她又嘗試著模仿魚販,賣果子的和打掃煙囪的叫喚聲。這時候,她才想到,要是帶著一串鈴,或是一面鑼就好了。科芬垂號稱男子的人都到哪儿去了?古老的撒克遜精神是打胜仗,奸淫擄掠和用光明正大的態度一決胜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