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需要投生轮回,甚至不需要假冒欺骗。
①阿莱夫、贝思和吉梅尔,分别是希伯来文中第一、二、三个字母。
②赫拉克利德斯·本都库斯(约前390—前322以后),希腊哲学家和天文学家,柏拉图的学生。
③毕达哥拉斯(前580?—前500?),希腊哲学家、数学家,主张灵魂转世,传说他能回忆自己几世前生。
④派罗,希腊神话中阿基里斯之子,建立伊皮鲁斯王国。
⑤欧福尔波,希望神话中的人物,特洛伊战争的参加者。
我的异乎寻常的多样性要归功于一种制度:彩票,那是别的共和国所不知道的,或者不够完善、不公开的。我没有调查过彩票的历史;我知道巫师们在这件事上未能取得一致;我从彩票强有力的意向中得知一个不懂占星学的人观察月亮时领悟的东西。我的国家纷坛复杂,令人眼花缭乱,彩票是那里的现实的重要组成部分:直到今天,我很少考虑彩票的问题,正如很少考虑神道莫测高深的行为和我自己变幻不定的心思一样。如今,我远离巴比伦和它亲爱的风俗,颇为惊异地想到了彩票和熬夜的人亵渎神明的喃喃猜测。
我父亲说,从前——几世纪还是几年以前?——巴比伦的彩票是带有平民性质的赌博。他说(我不知道是否真实),理发师发售彩票,收的是铜币,给的是绘有符号的长方形骨片或羊皮纸。大白天抽签开彩:中彩的人凭票领取银币。显而易见,手续非常简单。
很自然,那种“彩票”失败了。它毫无精神特点。除了针对人的希望之外,不考虑人的聪明才智。面对反应冷淡的公众,创办那种彩票的商人开始亏损。有人试行改革:在中彩的号码中插进少数几个背时的号码。这么一改,买彩票的人有了双重冒险,要就是赢一笔钱,要就是付一笔数额可能很大的罚款。每三十个好运的号码搭配一个倒霉的号码,这个小小的风险自然引起了公众的兴趣。巴比伦人纷纷参加。不中彩的人被认为怯懦、低人一头。后来这种不无道理的蔑视变本加厉。不玩彩票的人固然遭到白眼,买了彩票被处以罚款的输家也被人瞧不起。彩票公司的名气响了,开始为赢家的利益操心,因为如果罚款不能基本收齐的话,赢家就领不到彩金。公司向输家提出诉讼:法官判他们缴付罚款和诉讼费用,或者折成监禁天数。为了让公司落空,被告都选择监禁。由于少数人的倔强,公司有了教会和玄学的性质,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不久之后,抽签的公告发表罚款额时只说每个倒霉号码的监禁天数。这一简化当时并没有引起注意,具有极大的重要性。那是彩票行业中第一次出现非金钱因素。效果好得空前。在赌徒们一再要求下,公司不得不增加倒霉号码的数量。
谁都知道巴比伦人热衷于逻辑甚至对称。吉利的号码用了当响的钱币支付,不吉利的号码用监狱里的日日夜夜折合,这种现象不合情理。某些道德家认为拥有钱币不一定表示幸福,另一些幸运的形式也许更为直接。
贫民区里动荡不安。教士团的成员成倍地增加赌注,尽情享受恐怖与希望的变迁;贫民们(带着不可避免的、可以理解的炉忌)觉得自已被排斥在这种特别惬意的转化之外。所有的人不分贫富都应有参加买彩票的平等权利,这一正当的愿望激发了愤怒的骚动,声势之大,多年之后记忆犹新。一些顽固的人不理解(或者假装不理解)这是一种新秩序,一个必然的历史阶段……有个奴隶偷了一张粉红色的彩票,抽签结果是持票人应受烙舌之刑。法典规定偷盗票据的人恰巧也应受这种刑罚。一些巴比伦人推断说,作为小偷,烧红的烙铁是罪有应得的处罚;另一些人比较宽容,主张以烙舌之刑还治刽子手其身,因为这是天意……发生了动乱和可悲的流血事件;但是尽管富人反对,巴比伦老百姓的目的终于实现。人民的慷慨要求得到充分满足。首先,公司被迫承认公众权力。(考虑到彩票发行新办法的广泛性和复杂性,由公司统一经营还是必要的。)其次,彩票改为秘密、免费、普遍发行。取消收费出售办法。自由人已经了解贝尔①的秘密,自动参加神圣的抽签仪式,抽签仪式每隔六十夜在神的迷宫里举行,决定人在下一次抽签之前的命运。后果是无法估计的。抽到吉签能擢升到巫师会议,或者把公开的或隐秘的仇人投入监狱,或者在幽暗安静的房间里发现一个使我们动心的、或没有料到再能看见的女人;抽到凶签要遭到肢体伤残、身败名裂、死亡。有时候三四十个签中只有一个绝妙的结局——某丙在酒店里遭到杀害,某乙神秘地被奉为神明。作弊是很困难的;但是要记住公司里的那些家伙过去和现在都是狡猾和无所不能的。在多数情况下,知道某些幸福只是偶然的机遇会减少幸福的魅力;公司的代理人为了避免这种弊端,便利用暗示和巫术。他们的步骤和手法是秘而不宣的。他们雇用了占星术士和间谍去调查每个人内心的希望和恐惧。有几个石狮子,一个叫做加夫加的圣洁的厕所,一座灰蒙蒙的石砌引水渡槽有几道罅隙,一般人认为是公司专用的;恶意的或者好心的人把告密的材料放在那些地点。按字母编排的档案收集了这些可靠程度不一的信息。
①贝尔,巴比伦人崇拜的主神,相当于希腊神话中的宙斯。
难以置信的是,背后议论不少。公司处事一贯谨慎,并不正面回答。它在一座废弃的制造假面具的工厂涂抹了一段简洁的文字,如今已收入《圣经》。这段说教指出彩票是世界秩序中插进的一种偶然性,承认错误并不是驳斥偶然性,而是对它的确证。还指出,那些石狮子和圣洁的容器虽然未被公司否认(公司不放弃参考的权利),它们的作用是没有正式保证的。
这个声明平息了公众的不安。但也引起了始料不及的效应。它深刻地改变了公司的精神和活动。我所剩时间不多了;已通知我们船快启航;我尽可能解释一下。
虽然听来难以置信,到当时为止谁都没有探讨过赌博的一般理论。巴比伦人生性不爱投机。他们尊重偶然性的决定,捧出自己的生命、希望和惊恐,但从未想到要调查其扑朔迷离的规律和揭露规律的旋转星体。然而我提到的那份冠冕堂皇的声明引起了许多带有法学和数学性质的讨论。其中之一产生了如下的假设:既然彩票是偶然性的强化,在宇宙中引起定期的混乱,那么让偶然性参预抽签的全过程,而不限于某一阶段,岂非更好?既然偶然性能决定某人的死亡,而死亡的条件——秘密或公开,期限是一个小时或一个世纪——又不由偶然性决定,岂非荒谬可笑?这些合情合理的疑窦最终导致了重大的改革,几世纪的实施增加了它的复杂性,只有专家能理解,不过我试着归纳几点,哪怕是象征性的。
我们设想首次抽签决定一个人的死刑。第二次抽签决定死刑的执行,比如说,提出九名可能的执行者。九名执行者中间,四名进行第三次抽签,决定刽子手是谁,两名可以用吉利的指令(比如说,发现一处藏镪)替换不祥的指令,另一名可以加强死刑的程度(也就是说,凌迟处死或者焚尸扬灰),其余的可以拒绝执行……这是一个象征性的轮廓。事实上抽签的次数是无限大的。任何决定都不是最终的,从决定中还可以衍化出别的决定。无知的人以为无限的抽签需要无限的时间;其实不然,只要时间无限地细分就行,正如著名的乌龟比赛的寓言所说的那样。这种无限的概念十分符合偶然性的错综复杂的数字和纯理论派酷爱的彩票完美典型……我们巴比伦人的惯例似乎在台伯河引起扭曲的回响;埃勒·兰普里迪奥在他写的《安东尼诺·赫里奥加巴洛①传》中指出,这位皇帝赐宴时向宾客分发写有凶吉祸福的贝壳,有的人可以领到十磅黄金,十只苍蝇、十个睡鼠,或者十头熊。人们不由得会想起赫里奥加巴洛是由小亚细亚信奉图腾神道的巫师教养的。
①赫里奥加巴洛(204—222),古罗马皇帝,以骄奢淫逸残忍著称。
也有不针对具体人的、目的不明确的签文:比如说把一块锡兰岛的蓝宝石扔进幼发拉底河,在塔顶放飞一只鸟,每一百年在沙粒无数的海滩上取走(或加上)一粒沙等等。有时候,这类签的后果十分可怕。
在公司恩赐的影响下,我们的习俗充满了偶然性。顾客买十二坛大马士革葡萄酒,如果发现其中一坛装的是一个护身符或一条蝰蛇,并不感到意外;拟定契约的抄写员几乎没有一次不塞进一个错误的数据;我本人在这篇草草写成的东西里也作了一些夸张歪曲。或许还有一些故弄玄虚的单调……我们巴比伦的历史学家是全世界最明察秋毫的,他们发明了一种纠正偶然性的办法,众所周知,这种办法的运用一般说来是可靠的;但自然也免不了搀进一点欺骗。此外,虚构成分最大的莫如公司的历史了……从寺庙遗迹发掘出来的一份用古文字写的文件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几百年前一次抽签的记载。每一版书籍,本与本之间都有出入。抄写员宣誓必须删节、增添、篡改。也采用含沙射影的手法。
彩票公司谨小慎微,避免一切招摇。它的代理人自然都是秘密的:公司源源不断发出的指令同骗子层出不穷的花招没有区别。再说,有谁能自诩为单纯的骗子呢?醉汉心血来潮发出荒唐的命令。做梦的人突然醒来掐死了睡在他身旁的老婆,他们岂非是执行公司的秘密指示?这种默默无声的运转可同上帝的旨意相比,引起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一种猜测恶毒地暗示说公司已经消失了几百年,我们生活中的神圣的混乱纯属遗传和传统;另一种猜测认为公司是永恒的,声称它将持续到最后一位上帝消灭世界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还有一种猜测说公司无所不能,但干预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鸟鸣、铁锈和灰尘的颜色、破晓时的迷糊等等。再有一种猜测借异端创始人之口说公司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还有一种同样恶劣的说法认为肯定或否认那个诡秘的公司的存在无关紧要,因为巴比伦无非是一场无限的赌博。
小径分岔的花园
献给维多利亚·奥坎波①
①维多利亚·奥坎波(1891—1979),阿根廷散文作家、文学评论家,曾编辑《南方》杂志,著有《证言》、《弗吉尼亚·吴尔夫论》等。
利德尔·哈特写的《欧洲战争史》第二百四十二页有段记载,说是十三个英国师(有一千四百门大炮支援)对塞尔一蒙托邦防线的进攻原定于1916年7月24日发动,后来推迟到29日上午。利德尔·哈特上尉解释说延期的原因是滂沱大雨,当然并无出奇之处。青岛大学前英语教师余准博士的证言,经过记录、复述、由本人签名核实,却对这一事件提供了始料不及的说明。证言记录缺了前两页。
……我挂上电话听筒。我随即辨出那个用德语接电话的声音。是理查德·马登的声音。马登在维克托·鲁纳伯格的住处,这意味着我们的全部辛劳付诸东流,我们的生命也到了尽头——但是这一点是次要的,至少在我看来如此。这就是说,鲁纳伯格已经被捕,或者被杀①。在那天日落之前,我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马登毫不留情。说得更确切一些,他非心狠手辣不可。作为一个听命于英国的爱尔兰人,他有办事不热心甚至叛卖的嫌疑,如今有机会挖出日耳曼帝国的两名间谍,拘捕或者打死他们,他怎么会不抓住这个天赐良机,感激不尽呢?我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可笑地锁上门,仰面躺在小铁床上。窗外还是惯常的房顶和下午六点钟被云遮掩的太阳。这一天既无预感又无朕兆,成了我大劫难逃的死日,简直难以置信。虽然我父亲已经去世,虽然我小时候在海丰一个对称的花园里待过,难道我现在也得死去?随后我想,所有的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目前都落到我头上了。多少年来平平静静,现在却出了事;天空、陆地和海洋人数千千万万,真出事的时候出在我头上……马登那张叫人难以容忍的马胜在我眼前浮现,驱散了我的胡思乱想。我又恨又怕(我已经骗过了理查德·马登,只等上绞刑架,承认自己害怕也无所谓了),心想那个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自鸣得意的武夫肯定知道我掌握秘密。准备轰击昂克莱的英国炮队所在地的名字。一只鸟掠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