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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来一位,这人,一身破烂儿,满脸油泥,手里拿着俩牛胯骨,又叫“合扇”,还叫“哈勒巴”,是个唱数来宝,要饭的。
刘墉一瞅,心说,嗯,这回行了,这要饭的身上,除了虱子,就是虮子,看你们俩让他留下什么。
“哎,站住!干什么的?”
“回老爷话,我是穷家门儿的。进城讨口饭吃。”
“噢,穷家门儿的。嗯,要进城,没钱上税。这样吧,你唱段数来宝,听听。只要把我们哥俩唱喜欢喽,就让你进城去!”
刘墉一听,嘿!真是“雁过拔毛”啊?!要饭的,没钱,来段数来宝?!好嘛!
就瞧这要饭的,把“哈勒巴”一打,唱上啦:
“合扇一响往前走,
眼前来到城门口。
两位老爷城门站,
穿着打扮真好看。
戴缨帽,留小辫儿,
手里拿的是折扇儿,
不扇屁股扇脸蛋儿!”
“嗐!你,你这叫什么话呀?好模样的,干嘛单要饭哪?”
“叫老爷,别生气,
只因乡下闹水淹了地,
阴雨连绵民遭难,
颗粒无收没法儿办。
穷人我才要了饭!”
“噢……怎么样啊?”
“您二位,守城门,
查捐、收税是财神。
又有势,又有权,
又捞、又搂不费难,
望求老爷赏点儿钱!”
“噢,要到我这儿来啦?!进城里要去,滚!”(脚踹状)
哎,给踹进去了!
又过来一个卖菜的,挑着俩大筐:
“站住!什么菜?哟!荸荠、白花藕,嗯,不错,都挺鲜灵。好吧,每样全留点儿!”
又来了几位进城卖小鸡儿的。
“卖什么的?噢,小鸡儿,这可是活物儿。嗯,数一数多少个,税得加倍!一个鸡,上十个大子儿的税!”
“啊,老,老爷,老爷,您多恩典吧。我们实在是上不起税呀!老爷……”
“上不起呀,哈哈哈(笑后猛收)回去!”
哎,给轰回去啦!
跟您这么说吧,不论进城卖什么,他们都得留点儿,是什么全要,一会儿的工夫,弄了一大堆啦。
正这时候,来了个推小车儿的,是个空车。刘墉一瞧,嗯,这回我看你留人家什么。空车!
“站住!干什么的?”
这位一张手,托着两摞钱,十个大子儿:
“老爷,这是我——人和车的税钱。”
这俩小子,看了看钱,又看了看车:
“嗯,行了,别上税啦!”
嗯?刘墉纳闷儿啦,怎么这位不让上税啦?往下再一听,把刘墉愣给气乐了。
“行了,别上税啦!”
“谢老爷恩典。”
“别谢啦,把这堆东西给我们推家去!”
啊?嘿!全有用啊?!
刘墉是越看越生气呀。就过去了。
“站住!干什么的?”
刘墉呢,不理他们,照直往城里走。
“嗨!说你哪,戴草帽的,回来!”
刘墉假装听不见,还往前走。胎里坏这小子火啦。追过去一伸手,那意思是要把刘墉拽回来。
“嗨!我说……”
本想说“我说你哪”。那“你”字儿还没说出来,刘墉猛一回头,往上一推草帽:
“噢,你说我哪?”
这小子一瞅是刘墉,当时就傻了。手伸出去了,可拿不回来了,在半空中直划圈儿,这相儿(学状)。
“啊……哎……这……那什么……中堂大人……您,您好啊?”
刘墉说:“我好,你还抓我?”
胎里坏哪儿敢承认哪,赶紧现编词儿:
“不是……那什么,我们……我们这差事太苦,饿得抄蚊子吃哪!”
刘墉一乐:“抄蚊子吃哪儿够啊!再来点儿蚂蚱吧。啊,你们这俩小子,是老虎吃蚂蚱——大小一概搂啊。守住城门口儿,什么都来点儿!”
这俩小子一听,噢,他全看见啦!
“回中堂的话,小的不敢,我们这是奉令查税。”
刘墉抬头一看,城门口儿那儿,贴着一张告示,盖着顺天府的大印。这乾隆年间,本来是鼎盛时期。可是乾隆大兴土木,花钱无数,弄得国库空虚。就到处加捐增税,搜刮民财。
刘墉一琢磨,跟这俩小子说也没用。这事儿得从根儿上办。我呀,找乾隆去。回过头来,就跟几位乡亲说了:
“你等暂且回去吧,待我奏明圣上,免去捐税。”
“多谢中堂大人!”
刘墉回到府里,换好了朝服,等天黑了以后,他说了:
“来呀!给我顺轿进宫。”
那位说了,天都黑了,这时候能进宫吗?
哎,别的官儿不行,刘墉行。怎么?他是太后的御儿干殿下呀,什么时候想进宫都行。可今儿刘墉,是单挑这时候进宫的。干嘛呀?他有事——憋着主意,让皇上免捐税哪。
来到宫里,见着乾隆,可没谈朝政,是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聊来聊去磨烦的天可够晚的了。刘墉往起一站,说:
“万岁,微臣跟您告假了,我得回去了。”
乾隆说:“哎,天都这时候啦,待会儿天一亮就要上朝了,你别回去了。”
刘墉说:“不是我瞧您困了。”
“困了,朕是有些困倦,可是……,再睡,就误了早朝啦。这么着吧,咱俩下盘棋吧。”
俩人摆上棋啦,下着下着,乾隆熬不住了,手里拿着棋子儿,扒在棋盘上就睡着啦。睡到天快亮的时候,公鸡报晓,鸡一叫唤,乾隆醒了。他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
“刘墉,鸡没睡呀?!”
刘墉一听,跪下啦:
“谢主隆恩。”
乾隆当时一愣:“嗯?我说鸡没睡,你谢什么恩哪?”
“您不是告诉我‘鸡没税’,小鸡儿不上税了嘛!”
“啊?!噢,鸡没睡,就是小鸡儿不上税呀?我是说,鸡没睡觉,鸡没睡!”
“您多咱说‘觉’字儿啦?君无戏言。您要这回说了不算,往后说什么全不算。”
乾隆赶紧说:
“算,算!”
就这样,刘墉把这道税给免下来了。税是免了,乾隆可恼啦。心说,好你个刘罗锅儿啊,你净顾鸡不上税啦,这可不是一只两只的事呀,所有的鸡都不上税了。我一年得少进多少万两银子啊?!
“刘墉,朕免去捐税,后宫用度如何开销?我花什么呀?”
“万岁,城外阴雨连绵,民情甚苦,我主能缩减后宫用度,发放银粮,赈济灾民,免去捐税,真乃明如尧舜,德厚于天哪!”
“怎么着?城外头下雨闹灾了吗?”
其实,城外各县,下雨成灾,乾隆知道不知道?知道!那年月,皇上就是大地主的代表,是吃头份儿,喝头份儿,坐在上边儿充大辈儿!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他故意跟刘墉装糊涂。
“刘墉,你说城外阴雨连绵,业已成灾,可城里怎么滴雨不下呢?难道说雨不进城吗?”
其实,这是自然现象。常言说,隔河不下雨,百里不同风嘛!风刮一溜儿,雨下一方啊。甭说几十里地一条马路这边儿下雨,那边儿就许不下。不过,那年也特别,赶寸啦,这雨呀,全集中到城外头下了,城里还真没下。
刘墉呢,他可不这样说:
“启奏万岁,您问‘雨’为何不进城啊?这雨不敢进城啊。”
乾隆纳闷儿了:“哎,刘墉,‘雨’为何不敢进城呢?”
“万岁,‘雨’进城怕上税呀!”
乾隆一听,嘿!在这儿等着我哪?!
金殿斗智之三十、罗锅交旨
乾隆一听,怎么着?雨不进城是怕上税?!哎呀,罗锅儿这个人可太厉害啦。照这样下去,不定什么时候还得上他的当。我、我绕不过他呀!
于是就说:“好,好好。得了,咱们赶紧上朝吧!”
散朝以后。乾隆是越琢磨越心烦。没回后宫,上哪儿啦?来到琼岛的漪澜堂,坐那儿冲着前边的太液池,发愣。一个人生闷气。
正这时候,和申来啦。干嘛来啦?找皇上捏窝儿窝儿整治刘墉来啦。见驾已毕,就说了:
“主子,您说,这罗锅儿可恨不可恨?”
乾隆说:“废话!他都挤兑的我胡说八道了,还不可恨哪?!这不,刚才又绕道得我把小鸡儿的税给免了!”
“主子,您抓个错儿,把他给处治了,不就完了吗?”
“是啊,我也想抓个错儿,轻者免职,重者杀头。他……这个……那什么……我,我不是抓不着吗?!他不贪赃,不枉法,不循私情,不误朝政,这……这碴儿……可怎么抓呀?常言说,鸡蛋里头挑骨头,它……它没骨头,我……我挑得出来吗?”
和申乐了:“主子,您绕住了。别人杀刘墉得抓个错儿,您要想杀他,您是皇上啊,不用抓错儿,也照样能杀!”
哎,和申这话还真说对了。在封建社会呀,专制!皇上就好比是恶婆婆,作官的呢,就好象是儿媳妇。您想,婆婆要找儿媳妇的碴儿还不容易吗?实在不行还有这么一句哪:
(学瞪眼状)“你瞪我干嘛?”
哎,愣说瞪她啦!
乾隆说:“你这套啊,对付别人行,对刘墉不行。那罗锅儿多机灵啊,我……我绕不过他呀!得了,等机会吧。”
和申说:“主子,等什么呀?我就为这事儿来了。机会有啦,今儿是什么日子啊?刘墉的生日。”
乾隆一想:“哎,对!你不提……朕还给忘池。他过生日怎么样啊?”
“您呢,传旨召见,把他叫这儿来。这么、这么、这么着,不就把罗锅儿杀了吗?”
“嗯……好!就这么办!”
有人问了,刘墉过生日,今年他多大岁数啊?
四十五岁。刘墉今年四十五,要依着他本意呀,蔫不唧儿地就过去啦,不打算作什么“寿”。可是老百姓不干哪。怎么?刘墉不是让皇上把“税”给免了吗?嗬!这下儿可积了大德啦!没半天的工夫,城外各县就全传遍啦。老百姓感恩不尽哪。家家户户都供奉着刘墉的“长生牌位”。您想,老百姓都对刘墉这样了,赶上他过生日,能蔫不唧儿的过去吗?不能啊!四乡的百姓,成帮搭伙的,全进城了,是给刘墉一通儿送啊。送什么呀?送“万民伞”、“万民衣”、“万民旗”,还送了不少的匾。匾上什么词儿都有。有写“公正廉明”的,有写“民之父母”的,“明镜高悬”、“公道尚存”,还有的写“有求必应”、“保佑一方”……
哎,拿刘墉当土地爷啦!
四乡的百姓进城这么一闹腾,和申瞧出“机会”来啦。嗯,行啦!来到漪澜堂跟皇上这么一嘀咕,乾隆一听,当时“腾”的一下子,火儿过脑门子啦!就说:
“好吧,就这么办。传旨召见,叫罗锅儿到这儿来。就说朕给他祝寿!”
刘墉接到圣旨,琢磨开了。嗯?万岁要给我祝寿?祝寿,赐个“福”“寿”字儿,不就得了吗?干嘛还宣我到琼岛漪澜堂去呀?甭问哪,还是憋着找邪碴儿啊。怎么呢?一定是老百姓给我立长生牌位的事儿,传到皇上耳朵里啦。这“有犯圣恶”啊!什么?老百姓给你刘墉立长生牌位,还没给朕立长生牌位哪?!这还了得!
刘墉心里明白,准知道去了没好,可还得去,不去?那叫抗旨不遵!活不了啊?!嗯,还得去。反正到那儿说话多加小心就是了。打好了主意,随旨来到琼岛漪澜堂,一瞧和申也在这儿,心说,得!我更得多留神了!
行过君臣大礼,乾隆就说了:
“刘爱卿!”
“臣在。”
“今天是你寿诞之日,不知寿高多少啊?”
刘墉一听,差点儿没把罗锅儿气直喽。心说,咱们是干兄弟呀,你是太后的亲儿子,我是太后的干儿子,咱们是哥儿俩呀!别人不知道我多大岁数,你不能不知道啊?明知故问,弦外有音。嗯,我呀,得多留神。
“启奏我主万岁,微臣虚度四……”
刚要说“四十五”,一琢磨,不行!要说“四十五”就麻烦啦。怎么呢?在封建时代,讲究避“圣讳”。就是有关皇上的名字、年号等都不能直接说,得避开。比如,《千字文》第一句原来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可到了康熙年间就给改了。怎么,因为康熙的名字叫玄烨,哎,这“玄”字不能用!怎么办呢?就给改成“天地元黄,宇宙洪荒”啦
风才,刘墉要说“四十五”。四十五怎么不能说呀?因为皇上称“九五之尊”。九、五是多少?四十五呀!你要说“我四十五”,噢,你也是九五之尊?想当皇上?拉出去,杀!得,玩儿完!所以,“四十五”不能说。
刘墉刚说到:“微臣虚度四……”
一琢磨,不行!又咽回去了,改口了:
“微臣……去年四十四,明年四十六。”
哎,他就不说四十五!
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