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九色书籍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闹学记-第1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一路下来,由台北到垦丁,开车走的都不是高速公路,而是极有情调的省道,或者根本是些小路。达尼埃和歌妮是我瑞士来的朋友,他们辛苦工作了两三年,存了钱,专程飞到台湾来看我。而我呢,放下了一切手边的工作,在春节寒假的时候,陪著他们,开了一辆半旧的喜美车,就出发环岛来了。

就因为三个人感情太好,一路住旅馆都不肯分开,总是挤在一间。也不睡觉,不然是拚命讲话,不然就是在吵架。

达尼埃什么时候会生气我完全了解。

。⒎⒎⒈。闹学记只要我捡破烂,他就气。再说,一路下来,车子早已塞满了我的所谓“宝贝”,很脏的东西。那叫做民俗艺品,我说的。歌妮同意,达尼埃不能妥协。

“快走,草里都是蚊子。”达尼埃说。

“你看”我用手往空了的屋顶一指,就在那没有断裂的梁下,两盏细布中国纱灯就吊在那儿。

“太脏了!你还要?”

“是很脏,但是可以用水洗干净。”

“不许拿。”达尼埃说。

我跳了几次,都够不上它们。达尼埃不帮忙,冷眼看著,开始生气。

“你高,你跳呀”我向他喊。他不跳。

四周再张望了一下,屋角有根破竹竿,我拿过来,轻轻往吊著纱灯的细绳打了一下,那一对老灯,就落在我手里了。

梁上哗哗的撒下一阵灰尘弄得人满身都是,达尼埃赶快跳开。

欢喜的观察了一下那一对灯,除了中国配色的大红大绿之外,一盏灯写著个“柯”姓,另一盏写著“李”姓。

我提著它们向歌妮跑去,她看见我手里的东西正想快乐的叫出来,一看身后达尼埃不太好看的脸色,很犹豫的只好“呀!”了一声。

“走,前面有人家,我们讨水去冲一冲。”

“算不算偷的?ECHO,是不是偷的?”歌妮悄悄的追著问。

我笑著也不答。屋顶都烂了的空房子,大门也没有,就算偷,也是主人请来的呀!

向人借水洗纱灯,那家人好殷勤的还拿出刷子和肥皂来。

。⒏⒎⒈。闹学记没敢刷,怕那层纱布要破,只有细心的冲冲它们。干净些,是我的了。

“待会儿骑协力车回去,别想叫我拿,你自己想办法!”达尼埃无可奈何的样子叫著。他一向称我小姐姐的,哪里会怕他呢。

那辆协力车是三个人并骑的,在垦丁,双人骑的那种比较容易租到,我们一定要找一辆三个人的。骑来的时候,达尼埃最先,歌妮坐中间,我最后。这么一来,在最后面的人偷懒不踩,他们都不知道。

向土产店要了一根绳子,把纱灯挂在我的背后,上车骑去,下坡时,风来了,灯笼就飞起来,好似长了翅膀一样。土产店的人好笑好笑的对我用台语说∶“这是古早新嫁娘结婚时带去男家的灯,小姐你捡了去,也是马上会结婚的哦!”歌妮问∶“说什么?”我说∶“拿了这种灯说会结婚的。”“那好呀!”

她叫起来。达尼埃用德文讲了一句∶“神经病!”就拚命踩起车子来了。

我们是清早就出发的,由垦丁的“青年活动中心”那边向灯塔的方向骑,等到饿了,再骑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在一间清洁的小食店里,我们三个人占了三张椅子,那第四张,当心的放著两盏看上去还是脏兮兮的灯笼。达尼埃一看见它们就咬牙切齿。

点了蛋炒饭和冷饮。冷饮先来了,我们渴不住,捧著瓶子就喝。

也就在那个时候,进来了另外四个客人,在我们的邻桌。⒐⒎⒈。闹学记坐下来。应该是一家人,爸爸、妈妈,带著十五、六岁的一对女儿。

当时我们正为著灯在吵架,我坚持那辆小喜美还装得下东西,达尼埃说晚上等我和歌妮睡了,他要把灯丢到海里去。

进来了别的客人,我们声音就小了,可是彼此敌视著。恨恨的。

就因为突然安静下来了,我听见邻桌的那个爸爸,用著好和蔼好尊重的语调,在问女儿们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那种说话的口吻。透露著一种说不出的教养、关怀、爱和包涵。

很少在中国听见如此可敬可亲的语气,我愣了一下。

“别吵了,如果你们听得懂中文,隔壁那桌讲话的态度,听了都是享受,哪里像我们。不信你听听,达尼埃。”我拍打了达尼埃一下。

“又听不懂。”歌妮听不懂,就去偷偷看人家,看一眼,又去看一眼。结论是,那个妈妈长得很好看,虽然衣著朴素极了,可是好看。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偷看邻桌的四个人。

歌妮会讲不太好的英文,达尼埃一句也不会。歌妮又爱跟人去讲话,她把身子凑到那一桌去,搭讪起来啦!

那桌的爸爸也听见了我们起初在讲德文,他见歌妮改口讲英文,就跟她讲起某一年去德国旅行的事情来。

说著说著,那桌年轻极了的妈妈,笑著问我∶“是三毛吗?”

我欣喜的赶快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非常喜欢结交这一家人。他们的衣著、谈吐、女儿、气质,都是我在台湾少见的一种投缘,很神秘的。0⒏⒈。闹学记一种亲切,甚而有些想明白的跟他们讲,想做一个朋友,可不可以呢?

后来,我们开始吃饭,我一直愣愣的看著那两盏死命要带回台北的灯笼。我把筷子一放,用德文读∶“我要把这两盏灯,送给隔壁那桌的一家人。”

“你疯了!疯啦!”达尼埃这才开始护起灯来。

“没商量,一定要送,太喜欢他们了。”

“那你一路跟我吵什么鬼?”达尼埃说。

“要送。他们是同类的那种人,会喜欢的,我在旅行,只有这个心爱的,送给他们。”

当我表示要把灯送给那一家人的时候,他们很客气的推辞了一下,我立即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太唐突了。可是当他们答应收下的时候,我又大大的欢喜了一场。忘了,这只是两盏脏得要命的老灯笼,还当宝贝去送人呢。

分别的时候,交换了地址,一下发现都住在台北市的南京东路四段,只差几条巷子就是彼此的家,我又意外的惊喜了一次。

那是我不会忘记的一天认识了在台北工专教授“工业设计”的赖一辉教授,认识了在实践家专教授“色彩学”的陈寿美老师,又认识了他们的一对女儿依缦、依伶。

再惊喜的发现,那些侄女们的儿童书籍《雅美族的船》、《老公公的花园》、《小琪的房间》,这些书籍里的图画,都是陈寿美老师的作品。

为什么直觉的喜欢了这家人,总算有了一部材的答案我爱教书的人,我仰慕会画画的人。虽然他们是留学美。⒈⒏⒈。闹学记国的,我也很接受。因为在那次旅行之后,我自己也立即要去美国了。那是一九八四年的春节。

在机场挥泪告别了达尼埃和歌妮的第二天,我将衣服丢进箱子,暂别了父母,飞向美国加州去。那时,还在教书的,抢著寒假的时间,再请老同学代课到春假,使我在美国得到了整整六个星期的休息。那一年,因为燃烧性的狂热投入,使得教书的短短两个学期中,失去了十四公斤的体重。我猜,大概要停了,不然死路一条。

美国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说,“那个好可爱的妹妹赖依伶,送来了一大棵包心菜,说是去横贯公路上旅行时买下来的,从来没有吃过那么清脆的包心菜。”丁神父来信,告诉我∶“你的朋友赖老师一家带了朋友来清泉,还给我买了核桃糖。”

我正去信给依伶,她的来信已经埋伏在我的信箱里了。厚厚的一封,细细小小的字,写了好多张,又画了地图,将她和全家人去横贯公路旅行的每一个地方都画了出来。最后,把那些沿途乱丢垃圾的游客大骂了一顿,又叫我以后写文章也应该一起来骂。我深以为是。

这一家人,以后就由最小的依伶,十五岁吧,跟我通起信来。

休息了六个星期,忘不了学校和学生,急急赶了回来,务必教完了下学期才离开。我日日夜夜的改作业,人在台北,却没有去赖家探望。他们体恤我,连依伶都不叫写信了。

那个学期没能教完,美国的医生叫我速回加州去开刀。我走了,搬出了教职员宿舍,搬去母亲借我住的一幢小公寓去。

。⒉⒏⒈。闹学记把书籍安置妥当,和心爱的学生道了再见。

妈妈的公寓在台北市民生东路底的地方,叫做“名人世界”,二十三坪,够住了。我一个人住。

邻居,很快的认识了,左邻、右舍都是和蔼又有教养的人。不很想走,还是抱著衣服,再度离开台湾到美国去。

“家”这个字,对于我,好似从此无缘了。

在美国,交不到什么朋友,我拚命的看电视,一直看到一九八四年的年底。

“当我知道隔壁要搬来的人是你的时候,将我吓死了!”少蓉,我的紧邻,压著胸口讲话。我嘻嘻的笑著,将她紧紧的一抱,那时候,我们已经很熟了。我喜欢她,也喜欢她的先生。

“名人世界”的八楼真是好风好水,邻居中有的在航空公司做事,有的在教钢琴,有的教一女中,有的在化工厂做事。

有的爱花,有的打网球,李玉美下了班就写毛笔字。这些好人,都知道我的冰箱绝对是真空的,经过我的门口,食物和饮料总也源源不绝的送进来“救济难民”。

我的家算做是家吧,一天一天的好看起来,深夜到清晨也舍不得睡的,大厦夜班的管理员张先生,见了我总是很痛惜的说∶“昨天我去巡夜,您的灯又是开到天亮,休息休息呀!身体要紧。”他讲话的语气,我最爱听。

我不能休息,不教书了,写作就来,不写作时,看书也似抢命。

住在那幢大楼里,是快乐的,我一直对父母说∶“从管理。⒊⒏⒈。闹学记员到电梯里的人,我都喜欢。妈妈,如果我拚命工作存钱,这个公寓就向你和爸爸买下来好不好?”他们总是笑著说∶“你又绝对不结婚,也得存些钱养老。妈妈爸爸的房子给小孩子住也是天经地义的,安心住著,每天回家来吃晚饭才是重要,买房子的事不要提了。”

每天晚上,当我从父母家回到自己的公寓去时,只要钥匙的声音一响。总有那个邻居把门打开,喊一声∶“三毛!回来了吗?早点睡喔!”

我们很少串门子,各做各的事情,可是,彼此又那么和睦的照应著。

“名人世界”里真的住了一个我敬爱的名人孙越,可是很少看见他。一旦见了,欢天喜地。

我的朋友,由大楼一路发展出去,街上卖水果的、卖衣服的、卖杯子的、卖画的、卖书的。小食店的,自动洗衣店的、做饺子的、改衣服的,药房、茶行、金店、文具……都成了朋友,三五日不见,他们就想念。

我不想搬家,但愿在台湾的年年月月,就这么永远的过下去。

“三毛姐姐∶我们快要搬家了,是突然决定的。那天,妈妈和我到延吉街附近去改裤子,看见一家四楼的窗口贴著”出售”的红纸,我们一时兴起,上去看了一下,妈妈立即爱上了那幢房子。回来想了一夜,跟爸爸商量后,就去付了定金,所以我们现在的家就要卖了。如果你不来看一下我们的小楼和屋顶花园,以后卖掉就看不到了,如果你能来”。⒋⒏⒈。闹学记看著依伶的信时,已是一九八五年的二月了,正好在垦丁相识一年之后。这一年,常常想念,可是总也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去,他们那方面呢,怕我忙,不敢打扰,都是有教养的人,就那么体恤来体恤去的,情怯一面。

看了信,我立即拨电话过去,请问可不可以当天晚上就去赖家坐一下?那边热烈的欢迎我,约好在一家书店的门口等。我从父母家吃过晚饭,才走三分钟,就看见了依伶的身影。

再走三分钟,走到一排排如同台北市任何一种灰色陈旧的公寓巷子里,就在那儿,依伶打开了楼下公用的红门,将我往四楼上引。

那儿,灯火亮处,另外三张可亲的笑脸和一双拖鞋,已经在等著我了。

进门的那一零间,看见了柔和的灯光、优雅的竹帘、盆景、花、拱门,很特别的椅子、钢琴、书架、鱼缸、彩色的靠垫……目不暇给的美和温暖,在这一间客厅里发著静静的光芒。

来不及坐下来,寿美将我一拉拉到她的卧室去,叫我看她的窗。即使在夜里,也看到,有花如帘,有花如屏,真的千百朵小紫花,垂在那面窗坍。

“来看你的纱灯,”依缦对我说。我们通过曲折的拱门之外,穿过厨房、走到多出来的一个通道,有宽宽的窗困,那两盏灯,并挂在许多盆景里,而我的右手,一道木制的楼梯,不知通向哪儿?

“上去吗?”我喊著,就往上跑。

。⒌⒏⒈。闹学记四楼的上面啊,又是一幢小楼,白色的格子大窗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小花园。

我在哪里?我真的站在一幅画的面前,还是只不过一场梦?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