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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易飞是山西镇总兵,哪里有资格来审查宣府关口?范大家,你路子光,为何没有朝中官员弹劾于他?”范永斗所说的紧俏货,大家都明白是什么意思,由于商路是范家所开拓的,这些商行虽然都是各自筹措物资,但是最后还是要通过范家的门路才能送去草原和辽东,如今范家商队出事,那也就是说他们的物资一样是被查获了。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这些商人也是立即不干了。
“这事,李东家可能不知。这易飞身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理论上是有管辖大明境内所有官军的能力,而且这个易飞最近似乎得了一个什么安北都司名头,之后草原上的事他都有资格插手了。”范永斗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的道,“而且易飞还放出风来,再不允许任何违禁物资出塞,诸位当家的,以后这日子可要难熬了!一个不慎,咱们可能会再次回到吃糠咽菜的日子去了。”
范家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虽然根在介休,但是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初多与蒙古走私,后满洲兴起,从建州时代到清国,他们就以张家口为基地之一,络绎不绝的展开贸易与走私。与满蒙的贸易是非常赚钱的,堪称暴利,那些满洲人与蒙古人,什么都没有,就不会没有银子,这种走私,还非常安全,比海贸还没有风险,毕竟陆路没有风浪,边塞走私,涉及到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掩护下,想出事也困难。
满清这条商路是范家首先打通的,而范永斗也是一个极为有眼光之人,他并没有想着独吞这份厚利。而是拉拢了七家大商行共同参与这份商路,而且并不以开拓者自居,所有收入也只是拿二成,将剩余八成分与这些合作者,虽然其余每人都是拿的要少一些,但是毕竟少的并不多,人均一成多。
所以也是皆大欢喜,八家都有自己的关系网络,在实现了利益共享之后,八家的关系网也是连成一片,迅速将宣大两镇众多文武都拉下水,形成庞大的利益团体,各方都有利益在内,安全性自然是极为的高。
而且由于利益共享,他们对于敢于破坏自己利益者也是立场一致,明末的商人,其实就是官商,很多族中子弟做宫不说,又哪家没有大势力支持?商人家族出身的人,甚至有做到内阁首辅的。他们也向来骄横怪了,不论文官武将,想找他们麻烦的,小则只需一罢市,这些官将往往丢官弃爵,大则他们后台出动,弹劾如云,那些官将,一样是丢官弃爵。毕竟眼下大明当官的,哪个没有一些污点?仔细找找,总找得出来,便是他公正无私,他的子女呢?他的家人呢,他的族人呢,他的仆人呢,他的管家呢?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百试不爽的手段,对易飞却没什么作用,他心肠狠辣,动不动就大杀大砍,听说这次在草原又无分老幼大杀了不少的蒙古俘虏,更让人闻之心寒畏惧。原本所有人都颇为犹豫,毕竟易飞如今不止为山西镇总兵,而且身为大明候爵更离他们不远,有些人仍抱着破财消灾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是这一次,大家都明白,这个易飞是成心不给他们活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妥协性而言。换句话说,易飞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毕竟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种事已经不是破财免灾便可过去的了,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势了。
“范东家,你主意多,你拿个主意吧,咱们都听你的!”一片沉默间,翟家头一个站了出来,立于范永斗这边。
见到翟家出头,而且范永斗似乎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在一片惊慌之中也是一致的同意让范永斗处理此事,各家定当齐齐响应。
“要说办法么,不是没有,只是看各位能不能下定决心了。”范永斗眼中突然锐利起来,如同钢刀一般的扫过屋内众人。
“到了这份上,再不搏一下,就注定没落了。还有什么不能下决心的,范大家,你就说吧!”山西王家也是站了出来,王家主要经营的便是皮毛生意,这些年来也是受到山西镇的毛料生意的强劲冲击,早也是怨恨在心,更是不会退缩。
能来到这里的,有几个是胆小怕事之辈?王家的表态也是引起了他们的共鸣,有些事一旦做了就难以回头,而且王家说的很对,这么下去,他们肯定会逐渐没落,再也回不到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了。
看着众人已经变得决绝的眼睛,范永斗也是满意的点点头,昂然的道,“既然易飞想要闹大,咱们又何惧之有?说句难听话,在山西这块地方,还轮不到一个外来的流寇做主!只要咱们齐心合力,让各家的商铺同时罢市,可以说,宣大二镇必然会大乱!只要宣大二镇乱了,朝廷自然会重视这事,易飞再横,他敢与朝廷直接对着干吗?到时还不是跟之前一般,要么乖乖撤回拦截人马,要么就等着罢官丢爵的命运罢!”范永斗淡淡的说道。
“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咱们宣大二镇齐心全力抵制山西镇的货物,统一清洗不愿与我们合作的商户,片颗山西镇货物不得进入宣大,让他们内部自行出现内讧!”
“其三,再遣人入山西镇煽动百姓厌恶之情,让他们明白如今的生意不景气是因为易飞对宣大二镇极力打压的结果!”
“其四,再给京中各位大人送上一份豪礼,让他们群起弹劾于易飞,让朝廷降罪于易飞,让这个只懂打杀的粗鄙武夫明白,打杀是解决不了所有问题的!”
“其五,各位回家商议一下,咱们全力送一份大礼于易飞,让他能够有下台的机会。而且只要他参与一次,那以后就不用再担心来自他的阻挠了。”
这一条条策略,可说是清晰明了,而且步步相扣,只要施展出来,保证会让易飞焦头烂额,不知所措。而最后一条更是神来之笔,不用担心易飞恼羞成怒,利用在草原上的便利,给他们来一个鱼死网破,可说面面俱到。
“说到底,易飞也是一个人,不是神。他也会有*,只要咱们能够找到他的弱点,加以利用,也不是完全没有将之拉拢成自己人的可能。”范永斗最后总结着,十分自信的道,“我不相信如今的大明,还会有人不爱财的,也许只是咱们的诚意还不够多,也许某一个临界点便可以将易飞彻底击倒,再不会成为我等之敌!”
“而且诸位更是不用担心满清大军的战力,虽然近年来屡次受挫,但是根基未损,能战之兵更是有着二十余万!易飞虽然猖獗,但是兵不过两万,地不过山西一隅,更是根基浅薄,只得数年经营。如何是占据辽东数十载,兵强马壮的满清大兵的对手?”
可以说,范永斗这最后一段话,算是彻底安定了在座众人之心。这两年来,清军屡战屡败于镇西军,也是让许多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毕竟若是满清一旦失败,他们这些里通外国之人,最后都会难逃被清算之忧。
原本会参与进来,也是因为清军屡战屡胜,明军所向披靡,这些人都觉得满清是天命所归,最不济也能来个划江而治。也可以说,清军的强大,才是双方合作的基础,一旦清军势头变弱,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廉耻之辈必然会再一次掉转立场,再一次选择一个能够给他们带来好处的主子。
“好了,诸位当家若是无事,这便回去准备吧!明日这个时候,我希望看到宣大再无一间开着的铺子!若是有人不听号令,擅自开铺的话,大家要一心问罪,让他在宣大再也无法立足!”范永斗站起身来,话语平静,眼中更是充满自信。
第367章前路黯然
等到众人散后,范永斗只是悠闲的在厅内等候,丝毫没有回到后堂安睡的意思。时间不长,王家、靳家、范家、渠家、田家、亢家、翟家、黄家等八家核心也是尽数再次聚集于一起,之前的会议主要是对外鼓励士气之用,而对于核心的八大家,却是另一种场面。
范家主要经营粮食与各种军需物资,粮食、棉花、食盐、布匹、煤炭、茶叶、药材无不经营,特别以粮食棉花为重。族内人才济济,晋城、长治、祁县,太原、大同、张家口等地无不设铺。但是范家最重要的生意是与东奴之间,因此很多产业就在张家口。而与范家齐名的亢家,他们主要经营盐业与粮店,规模之大,仅仅在平阳府,就有仓廪数千,京师正阳门外,也有他们开设的,全京城最大的粮店连财大气粗,目空一切的京商,都要甘拜下风。
他们还是资本雄厚的典当商以放高利贷闻名,种种经营下亢家已经隐隐超过范家,成为山西首富,号称有资财数千万,在平阳的宅第连云亢园大达十里,树石池台,幽深如通。
易飞禁止口外走私,还不能让亢家家主动容,不过山西镇开设的官家粮店,就触到亢家的心口了。经营粮食,利润何在?就是高卖低买,放高利贷利润何在,也是利滚利!山西的举措,是从骨子里要挖他们的根啊。食盐生意如今还好,不过随着易飞野心越大,地盘越众,谁知道会不会有插手其中的那么一天!
而其他几家,对内的生意多为清水生意,也就是说劳多也得少。而对外,特别是辽东,只要走上一躺,回来之后三年不开张都没有问题。而如今易飞刀子顶在他们心口,也是让他们个个愁眉苦脸,坐立不安。范永斗方才那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这些人根本就不象他们方才表现的那么相信,他们是知道朝中的每一次动态的,知道易飞连圣旨都敢违抗,区区罢市如何搬的倒他?只是为了避免人心涣散之下,才联合唱的一场大戏罢了。
“范东家,这会儿已经没有外人了,到底有什么计划,不妨直说便是!”霍家家主头一个表态,静候着范永斗。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静观以待。最近,还是多多收敛为上,哪怕暂时中断辽东的生意,只要家族还在,蛰伏一段时间就是了,反正这些年的收入也是足以让家族数代不用担心吃喝问题。之前的打击山西镇的行动,也只是咱们的抗议罢了,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再做了。只要易飞拿不到真凭实据,他还是拿咱们没有办法。”范永斗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咱们无需着急,心急会出现失误。现在最应该急的是,宣大各地的文武们,没了辽东这条财路,他们的日子就艰难多了。咱们只是静静旁观他们相互斗法就好,若宣大胜,则一切如旧。若是易飞胜,我估摸着,咱们就得赶紧准备收拾一下,远离易飞!我总觉得,这人是一个极大的祸害,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似乎根本不在乎钱财,一心要置我等于死地?我们何时惹到这么大一个仇家?”
“听说易飞是流寇出身,难道之前在我等处乞食,倍遭羞辱?”说到这里,范永斗也是摇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毕竟八大家虽然私通东奴,但是对待乡邻饥民名声还是极为好的,经常施粥饥民百姓、修桥铺路等。八大家富可敌国,自不会在乎这么点小财。既可邀买名声,也可趁机将仓中的陈旧烂粮消耗掉。
“范大家,当真如此严重?也许只是那易飞胃口太大,咱们的孝敬还不到位?”渠家家主也是有些犹豫的问道,生于山西长于山西,突然之间说要搬离,自然是有些难以平静。
“嗯!这是我的一种直觉。这个易飞似乎与满清有着深仇大恨一般,满清大兵数次伐明,这个易飞都似乎是找着上去打架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对满清的态度立即让我明白,他是永远不可能与满清走在一块,也就是说,根本不是和我们一路人。而且我们就在他的身边,他这次吃了些亏,必须找人出气,若是这次不鼓动这些商行一起闹事,估计他就直接对我们下手!”范永斗肯定的说道。
“范大家,要不咱们迁到辽东算了!”霍堂与范永斗一般是了解形势最为详细之人,他根本对拉拢易飞不抱一丝成功的希望,也许避入辽东是最好的办法,这么多年来,自己等也是有力的帮助了满清大业,过去之后肯定会被礼待。
“满清?哼!”范永斗轻哼了一声,“对于满清来说,咱们有能力提供他们所需要的东西,他们才当我们是一回事。若是咱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估计第一个反脸的便是他们。咱们带去的大量浮财也会成为他们收获,反正敢于冒险的人多的是,没有我们,只要还有银子,依旧可以买到他们所需要的粮草、军用物资。”
厅内一片沉默,虽然范永斗这话比较难听,简直直接说他们就是满清的一条狗,但是没有人怀疑范永斗的话,他们目前的地位就是这般。
“我们去江南,有这么多的银子,无论是置办田地,还是做其他生意,都可以活下去。比之在这地方,时刻被易飞威胁着的好!”沉吟了片刻,范永斗一脸坚毅的道。
“江南?”
所有人都有些沉默了,不是江南不好,也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