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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之劫-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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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好处的,再加上你的家庭矛盾也需要有时间来缓解。等这一波浪潮过去,你在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我们仍是欢迎的。所以你回去可以调整心态,调养身体,以利今后的工作。”    
    


第七部分某种令人高深莫测的平静

    他知道于凡上任要进行新一轮的人事调整,进行权力的再分配,也即是人事上重新洗牌,结构布局上的重新规划。这都需要时间,过去老板当政的时候,他的崛起和辉煌都成了昨日黄花,他的仕途将断送在这场在劫难逃的“非典”灾难,这是难以抗拒的命运,面对命运他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想起陶渊明的《归去来辞》:“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幼稚盈室,无储粟,生生所资,未见其术。亲故多劝余长吏,脱然有怀,来之靡途。”摆脱贫困是当时出仕的初衷,历经官场浮沉,他已有了某种“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的恍如隔世之感,他有了“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的情怀。虽然作为昨天官场上奔驰的一匹骏马,猛然地打住有点不习惯。他的犹豫彷徨,仅仅是一种习惯性的思维定式的惯性反映,也隐隐地透出他不甘心于官身的从此失落,当官的感觉那毕竟是外人难以品尝的一种欢乐。宝马香车,应者云集,喝五吆六,颐指气使,一言九鼎,顺昌逆亡,权势带来的气势、氛围,是令人留恋的,那种感觉确实如性交中的快感那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如大鳄粗俗地表达那样“日妈妈的,有权真好,要什么有什么呢,看我长得丑八怪似的,多少小妞还追着我不放呢”。当知道这官场颓势一切都无法挽回后,他欣然地接受了组织的决定,先返乡休息,静等事态的平息,抑或还可东山再起。    
    肥肥为他的茶杯续了续水,把她带来的一束香气馥郁的白色栀子花插在他床头柜的花瓶里,转身去盥洗间往花瓶里注入了水。这个动作很亲切,也使他很伤感,前后几次住院,境遇大不相同。过去鲜花终日不断,礼品堆满床柜,礼金数量惊人,属下亲友络绎不绝地前来探视,手机比开会还热闹。这次住院真是清清静静,干干净净,花瓶里空空荡荡,门庭冷落车马稀的现实,使他感到了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既使他仍具希图东山再起寻找失落辉煌和显赫的雄心;同时又使他增长着归隐林泉,寻求精神解脱的愿望。两者就这么此起彼落地在胸中来回激荡。这就是某种抉择,抉择中的矛盾会产生人生的痛苦,他现在就是在痛苦的旋涡中跌宕。    
    这干净整洁的病房哪里来的一股恶臭,似乎每年到春、秋两季都有这一股臭气向城市袭来,今年尤甚。肥肥关上了病房的窗户,恶臭有所减弱。他认为这是入秋后,厕所反阴所致,也并不太当回事。    
    一股幽香飘入他的鼻息,那是栀子花的香气。肥肥像是大姐姐一样看着眉头紧锁的他。她平静地告诉他:“再告诉你一件新闻,分管我们的副省长吴仕昌主动辞职,要回到大学担任博士生导师去了,他原来就是省环保大学的校长,是处理环境污染的专家。三年前就向省委、省政府打报告要求辞职,继续回校从事环境污染治理的研究。在繁忙的领导工作之余他已发表了五篇在世界上有影响的论文。昨天上午九时,针对省城两年多找不到恶臭的臭源问题,在省环保大学召开‘省城环境空气恶臭污染控制专家论证会’。这是吴副省长辞职后在公众场合第一次以环境污染专家的身份主持了会议。在论证会上他提出他在副省长任上的调查表明这恶臭源于省城周围的七家化工企业,还有老板搞的那家中日合资专门使用化纤材料的服饰加工厂中的硫化氢、二硫化碳等污染因子。加上日方将他们淘汰的夕阳产业化纤布生产和服饰加工企业向中国大陆转移,使用化纤染剂的氧化剂、催化剂、去污剂、荧光剂,而又往往缺少某种环保净化配套措施造成的恶臭。吴副省长,不,吴教授提出了综合治理,逐步缓解的方案,获得专家的好评。吴仕昌教授最后动情地说:‘我从政十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回到我所熟悉的书房课堂,再干我终生喜好的写作和执教的本行,真令人惬意。’他的这番话,与会专家抱以热烈的掌声。”    
    讲完吴副省长的事,肥肥静静地观察着他的神态。仿佛希望他能够向吴副省长那样豁达平静地对待官场的去留,共产党员嘛,要能上能下。但是,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着某种令人高深莫测的平静。    
    他只是淡淡地说:“报纸上报道了。难怪于凡抢在吴副省长解脱之前来到了集团公司,原来三年前就知道吴副省长去意已决了,吴副省长给秘书安排的集团公司总经理位置可是三十万年薪呢。”    
    他心中想说而未说的是,我要有二十万的年薪叫我当省长我都不干。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凝视着苍白的天花板出神。鼻腔残留着每年八月、九月份如期来临的恶臭和栀子花芳香的混合体,一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儿。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半晌无言,惟有热泪潸然而下,伴着眼泪的是两行清水鼻涕突泻而出。    
    肥肥善解人意地掏出纸巾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说道:“你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得太多,过两天我派车送你回家乡去看看,你好像参加工作以来就未休过假。”他抽泣着点点头,他恨自己的软弱,怎么像娘们那样一到关键时刻忍不住流泪。这个官场真的有这么可留恋的吗?    
    饭后,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视观看省台的《新闻纵横》专题片,名叫《服饰业巨蠹的覆灭》。他意外地看到了久违的老板,不过老板现在坐在被告席上。电视台交叉播出了玫瑰双子楼豪华的办公室及银雀台饭店的豪华套房,老板在各种场合的慷慨陈词的反腐败言论,对腐败分子的痛斥,大言不惭,义正词严,面色庄重,声色俱厉。这种场合他大部分都经历过。    
    


第七部分平静地等待法官的判决

    老板的那些发言稿都是他起草的,不过老板念起来显得格外抑扬顿挫,激情满怀。走进镜头还有大鳄。大鳄穿着条纹的囚犯制服,光头发青,目光呆滞,皮肤松弛,肤色有点发暗。在说到给老板行贿的感觉时,反复说的一句话是“这个女人太贪”。他终于看到了老板从来不带人去的豪华住宅,那是在紫霞湖畔,满载湖光山色的一幢独院三层小别墅。别墅现在已被检察院查封了,打开贴有封条的橡木大门,杂乱的大厅,光可鉴人的紫檀地板上堆放着高档的洋酒,文玩字画,博古架上金玉雕琢的菩萨就有好几座,金虎金豹张着血盆大口,仿佛吞噬着人间的一切。书房的书架上全是高档羊皮图书,烫金的封面,显得豪华而庄重,但是打开扉页竟空空如也,全是摆饰。惟有一排老板和娄副秘书长策划的《古今中外服饰大全》精装套书是真有内容的,但是现在受到国际服饰协会所代理的一百多个国家二百二十多名著名服饰设计师的投诉,说是侵犯了该协会会员拥有的著作权,要求赔偿一百五十万美金。在豪华的老板桌上堆满花花绿绿的纸币,有美元、港币、澳元、欧元、人民币、一沓一沓的存单和价值数拾万元的洋酒洋表。播音员说老板接受贿赂四百五十万元,私分小金库一千五百万元。老板、大鳄、狼外婆都各得五百万元。镜头推向了一尊纯金打制的千手观音佛像。使他大吃一惊的是,这是潘晓虹瞒着他代表林浩送给老板的厚礼。播音员说这位服饰业大老板精心地设计着自己的人生道路,借助改制的机会大肆鲸吞国有资产化公为私,他设计了某种政商两栖管理经营体制:在管理上依然保留着行政部门的权力级别,经营上按市场化的企业模式走。权钱的互换,在内部就可操作成功,形成了一个业务、财务由主要领导干部一人说了算的管理经营模式,这是一个上下联手权钱互换的腐败链。她一手抓权,一手抓钱,以钱换权,以权谋钱,在短时期内成了政治和经济上的暴发户。老板甚至对着镜头毫不羞耻的坦承,她和一些服饰业老板的关系就是,你支持我从政,我支持你赚钱,我官越做越大,你钱越赚越多。集团公司就是要搞成政府、企业、商业三者合一的联合体,最佳的模式就是行政性的翻牌公司,我就是这个翻牌公司的老板娘。她还很形象地比喻她在贪污受贿的过程是以纯情少女到娼妓的堕落,开始从政时我带有美好理想,就像一个花季少女初涉情场,羞羞答答,不敢放纵自己的感情。对工作对事业就像对一个爱人那样专心致志地关爱,只是官越做越大,权也越来越大,面对的诱惑也就越来越多,目前官场对诱惑的制约来自道德说教多,体制机制的制约少,只要有一次经不住诱惑,偶尔失身,也就消除了心理障碍,越来越无顾忌,丧失廉耻感后的堕落是没有边际的,是一种彻底的堕落,这就是政治娼妓和经济娼妓了。因为我们出卖的是道德、良知和党性原则。那自己就只能无耻地将官场看成情场和欢场,把人民授予的权力当成妓女可出卖的资本。老板的言论如雷贯耳,简直匪夷所思。面对庄严的法庭,在做最后陈述时,这位正厅级干部面前摊着厚厚一沓稿纸,像是平时作报告那样,她用青筋裸露的手轻轻整理了一下齐耳短发,这短发在短短的半年里,已经花白了。洗却了铅华脂粉的她,着装朴素,那身浅灰色的西装套裙他非常熟悉,那是价值三千的集团制服,是银狐狸牌的,这身灰制服衬托着她苍白的脸,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丰满显得有点皮松肉耷。她缓缓地掏出了老光眼镜戴上,双手支撑着被告席,开始用抑扬顿挫的官腔作最后的陈述,那神态仍然不失良好风度,像是领导干部面对众多群众在演讲。他赞叹老板在生命最后关头的沉着镇定。但是那架势与过去在台上一样像是在做最后的表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行将伏法之人有必要作这样的表演吗?    
    请听老板最后的遗言:“我对我的犯罪行为完全承认,并表示万分悔恨。因为不管有多少客观理由和环境的因素,最终还是因为我主观思想上的堕落。在人生旅途中践踏了法律,给党和人民造成了重大损失。此时此刻我多么渴望新生,然而如果杀了我,政治意义、法律效果更好更大;能够使官场上依然麻木的腐败分子起到更大的教育和警示挽救作用;能够对原本无数幸福祥和的家庭免遭像我家庭一样的不幸,我情愿并诚恳地请求法庭,判我死刑,我愿用我那并不纯洁的一滴血,谢罪国人。”    
    老板微笑着坦然作了最后的陈述,她抬起头来,平静地等待法官的判决。法官、检察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微笑,旁听席上一阵窃窃私语声。    
    他关掉了电视,病房内一片漆黑和宁静。月光洒在病床上,他脸如死灰,脑海中再一次迭现出老板那苍白的脸色。窗外起风了,一阵难闻的恶臭随着秋风送进病房,他茫然而没有感觉,脑海中转动的只是肥肥下午的那席谈话。他感觉肥肥的谈话绝不是简单的探视性闲聊,而是某种带有打招呼性质的预先告知,他们是于凡所代表的组织。想到这些,这恶臭的到来使他在这个平静而美好的秋夜频添了几分令人不快的污浊感,他的灵魂在颤抖。他想,自己还能在官场混下去吗?他已一文不名,名声扫地,失去了在官场角逐的资本。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罢。但是,归去他又能干什么呢?他和妻子的关系如何了断?……他就这样伴着难忍的恶臭,脑海中翻江倒海般地涌动着无尽的潮水。他辗转反侧,耿耿难眠。他吃了三片安定才在凌晨两点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七部分有了某种沉稳的安全感

    下了一夜的小雨,在天亮时分渐渐停了下来,整个靠山村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他是在雨打芭蕉,风吹梧桐的秋声中沉沉入睡的。回到了故乡的怀抱,他仿佛疲惫的游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有了某种沉稳的安全感。    
    昨天上午,他出院了。是肥肥安排大陆来接他。奥迪车一路顺风,冒着丝丝凉爽的秋雨,出省城上高速,下了高速就到了E市的服饰公司。蓝子君热情地接待了他。他也见到了姐姐殷国泉。    
    子君看上去精神很好,见面就捅了他一拳:“你这家伙,终于回家了。”    
    他黯然地说:“我是贬谪还乡呢。”    
    “别说丧气话,好好休息休息,权当人生旅程的一段小憩,休息好了再干,你还不到四十岁,路长着呢,不要丧气。只是记住一条,人的生活是有原则的,不要跟风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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