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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比他更有可能实现。
“据我所知,是那个女孩对男生有所企图,而男生也经常到她们那个‘大杂院’去过夜。”
“这不是很好吗,很完美。”
“可是剑寒经常到那里过夜,其实是对另一个女孩有企图。”
“真郁闷。”
不过毕竟还是差不多吧。
中午我们向广场走去,却没有找到她的同伴。在一处人堆旁我停了停,想看一下别人推球撞物,可是他们很快就吵起来了,我还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同乡就把我拉走了。
“不要走得太近,这些地方很容易就打起来的。”果然后面人群已经有些乱,有人在大吼了。一听到这样的吼声,我震惊地呆住一会,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为了什么他要挥手大吼,让我觉得无地自容呢?
我跟同伴梅华坐在饭堂里,看见他们吼叫,都觉得难以下咽了。
“真可怕,他们为什么要吵呢?害得我都不想吃了。”
“我也是。心里很难受。他们一吼起来,我就想哭。好像是让我没有生存之地一样。”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很容易落泪,刚才没有人看见我流泪吧,幸好你坐在我对面。”
我们悄悄地走着校园。从高大的树旁经过,好像要一辈子得到这些东西的保护才好。
我看了看同乡,她笑着说:“为了两瓶可乐,何必呢?”
“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
“怕什么呢,又跟我没有关系,再说了,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
“我倒觉得什么事情都无所谓解决呢。”
十 假如往事使你不安
忽然听到妈妈的声音了,她高兴地说:“放假了吧?你爸说得打电话给你,问问你要回来了吗?不要又没交没待地回,路很长呢。没什么事就快点回家。”我笑了两声,问:“有什么好吃的等着我呀?还有青菜吗?”
“什么都有,你快点回来煮给你吃。”
“有什么好吃的!我才不要呢。我还有事要做,还得好几天,到时候再说。爷爷身体好吗?”
“现在好了,没什么问题。上次坐着时晕倒了,他总说是坐在三婶家墙外被她推倒了。”妈妈笑起来说:“我只好跟他说,那以后就到这边来,不要到那里坐了。你说爷爷现在变得这么好笑。还总以为那个人依然不善。”
那死去好久的人仍旧叫人觉得如此真切地存在于背后的空气中,似乎也该是一种幸福吧。
身体也在慢慢被毁灭,等于大家都只是在死去。然而在这死去的人中,留下印象的难道全都是好人吗?
六年级刚刚过去,很快就要到别的学校了。昭华不晓得自己应该比那时感觉到的更加高兴,因为她得了第一名,胜过所有的学生。以后她再也没有过这样明白的荣誉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事实是她再也难以掩盖自己潜在的羞愧了。
去领通知书的时候学校里没有多少人了,她从楼梯上下来却碰到了五年级的数学老师。那是一个年轻的、好看的老师。他唤了昭华到办公室外,自己赶紧进去拿了一叠本子出来,递给她说:“以后做练习可以用。”昭华慌忙接过,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拿了本子转身走。
昭华一直以为那是一个不受注意的老师,开始教她们的时候好像兴致很高,后来也一直都很温和。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昭华却觉得从中间的某一个点开始,他变得消沉了,似乎是他们给了他失望。在那无知的心灵里,总觉得自己那一层人的过错才是别人生存状态的原因,总以为别人就在自己的世界里。昭华就觉得很无奈,为老师碰到的不是令人惊异的学生而觉得歉疚。
走到校门外的时候,昭华无聊地向天空看了看。对面是校长的房子,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正在稍高的面前反复擦着校长的阳台。白天就是这么白亮,昭华觉得空间总是一点不变,而那个人的动作就显得非常明确地在变易了。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她们那位年轻的老师,本来她以为老师定是心情低落地被抛弃在哪个昏暗的屋子里了,原来他还可以到校长家中去,所以很殷勤地去帮他干活?他是这家人的亲戚吗?
昭华已经近视,就放心地盯着他看,明明看到是他,还觉得应该看得更清楚,一丝一发都对上号才好。谁知道那个年轻人忽然抬头,看到了昭华,很快又低下头擦来擦去。
昭华也赶紧低下头走开,好像得罪了老师一样。
她接过本子走了,心里却想到自己一点礼貌都没有,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走了。他是不是觉得失望呢?
要是他曾经笑,曾经有笑容留在记忆中,她心里就不会记得自己的无情不忘,就不会一直觉得糟蹋了他的善意,但是往后每一想起就会受不住地跺脚。
直到最近两年,昭华才突然理解当时他擦阳台的景象。亏她自己因为不安而把他的面孔记了六七年,抱歉了六七年……
可现在还是觉得那身影年轻而温和,没有被他往后的人生所糟蹋,因为自己不再见到他了。
十一 回家路上
妈妈的声音从这两地距离之间的暗黑树林里断了,消失进树木上空黑柔的天幕中。我想,天空是多么热闹。有一些地方,连大片的黑色树林也是热闹的、彻夜不眠的。而其他的地方,对照之下令人恐惧,暗夜从中走过,疑为鬼魅。
我突然也想要乘车回去了。刚刚说过还要几天,可是我转念想立刻回去了,有所吸引是那么难得,就是这平凡的妈妈的声音,难得不应该去顺从它给我的兴奋吗?
白天在朗朗乾坤之中乘上汽车,说不定我也会遇上大车鬼,昏头转向,走到陌生的村庄去了。一个大叔的女儿回来时一直神志不清,胡乱说要跟谁走,然后卧床不起了。这就是遇上了大车鬼,被它捉了魂去。后来她没有跟谁走,而是承诺以后把工资都给父亲,然后嫁到隔壁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丢脸的事气把她父亲气得愤世嫉俗了。
如果我遇上了大车鬼,会怎么样呢?我笑着想,我才想说跟谁走呢,那有什么趣味?我要到喜欢的地方去。
在树林的那一面有一条大溪,以前水很深很大,人们喜欢提水冲茶喝,现在水只剩下一溜儿,变成一个大溪床了。当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每当中午,我总是独自一人看也不看地跳跃过许多石块和田埂断口,沿溪的一段快速地奔走好久,到达一个柑园村时气喘吁吁,然后高兴地轻声唤同桌的名字,接她一起走回学校。
溪流很长,会一直经过许多地方。我喜欢在村里那一段乱草披覆的溪岸上走来走去,总觉得一直走下去可以找到想找的人,遇到想发生的事情。于是冥冥中总有理由在吸引我,让我觉得自己并非茫然。当然现在是模糊了。其实我并不是特别喜欢同桌,只是必须有事可做,所以做这样的事情吧。从那时开始我就是这样的茫然了。
十二 在家里
在半中间醒来,感到天气很热很热了。仿佛从半空一下掉到地上,却睁开眼来明白了:竟然这么安然无恙。上午已经不轻松了,夏气酝酿了三个小时,渐渐接近了没有一处不清醒、不密实,头脑也清楚的时段。真的醒来了,而同时意识到,自己已经迟了,掉在几乎是来不及的后面。昭华感到不能起来一样,眼睛却自在地转来转去,孩子一般圆圆地看了一会。想到不能惊动她们的呼叫或怀疑,再也不能不起来了,这才坐了起来。接近十点钟,窗口外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人不能这样生硬地嵌进去,怕踩到了什么东西;感觉就好像已经跟着走了一段生活,神智却到现在才真实地活过来。
昭华在床上坐了一阵。和宣儿一起醒来时,即使是很迟了,她也要高高地坐在上面好久,好像很不情愿起来。久了两人就这样对望着,都不知道彼此看到了什么——两人都已近视不浅了,鬼都看不清。昭华原先是心中有气,故意跟她较劲,后来却养成了习惯,茫然地坐了一会才走。
看到妈妈时,她正在煮猪菜。一大锅的菜叶还高顶着锅盖没缩下去,妈妈坐在小板凳上,静静地看着火。转头看到昭华的时候便说:“唤了你两次都没听见?现在才起来。在家就这样,在外面看你怎么起得来?快去吃饭。”昭华摇头无趣地说:“不吃饭。”妈妈看着她说:“怎么不吃,有黄豆在桌上。”黄豆更加不吃。妈妈又说:“要不吃酸菜,还有萝卜干。”昭华想吃午饭,不想吃早上的了。
妹妹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回来。刚在屋中坐下,妈妈便唤她看一下火,自己拿了昨天放到屋里的衣服出去再晒一晒。昭华觉得厌烦,走出屋外,到阳光里站了一会。
回来时却发现她们都在屋内了。妈妈口渴烧了一壶水,冲了几杯茶出来。昭华便问:“还要做什么呢?”
“要做总会有事做的。”妈妈说。
“那就不要做。”
“不做让谁做呢?”
妹妹一脸不欢,听她们无聊的话也觉得厌烦了。妈妈想了想说:“喝杯茶然后要去种菜了。”
“菜都不好卖还种它干嘛?”
“你怎么知道不好卖?现在小白菜两块钱一斤呢。”
“那更糟,现在好卖你没有,等种出来肯定得喂猪了。”
“不会的。行情谁能猜得到,说不定还是很好。就算不好,难道能荒着地不种?……像老汉那样,放着地长草多好笑。”
“为什么他要荒着地呢?”
“觉得种田不如在家坐着舒服啊。他有华侨给钱,所以不用干活了。”
“那也不错。”昭华笑说。
妹妹也开口说:“那块荒草缠着番石榴树的地方就是他的吧。这样很好啊,我看你们种菜跟他荒着地效果也差不多,又糟蹋了地方,你看那荒着的地方很吸引人呢。”
“吸引人你进去呀,看会不会遇见哪条白蛇。”
昭云笑应:“肯定会有的。”
妈妈听惯了她们的话语,也不在意,接着说:“你说华侨怎么就有那么多钱呢?秋荣现在做了他叔叔的儿子,每天还总过来忙活他那一丁点菜地,好像弄着玩一样。不过到田园里空气好,呆一呆也不错。”
昭华问:“那人不是认了一个儿子吗?”
“那个早就被他赶走了。毁了他很多钱,最后还跟他吵了起来就被赶走了。所以他才回过心意来,倒去恳求侄子照顾他了。当初他故意找外人,结果还是要找自家人。”
昭华好奇地说:“为什么要找外人呢?”
妈妈说:“说起来也是,本来并非一个人的错。他是故意的,恨自己哥哥以前无情无义。也难怪,先前他在台湾,他哥怕连累自己,不让写信回来,还跟他说以后最好不要联系了,他在那边又不明白情况,结果很生气,过了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跑回家乡,也老了,还带着很多钱,本来应该让侄子照顾的,他就偏找别人。谁知道找的那个人不成人样,一有钱,连送了聘的亲都不理了。不要也跟人家说一声呀,他一句话也没有,弄得女方得自己过来问:到底要不要娶呀?那人以为自己了不得了,哪里还要娶,像个流氓一样混得没日没夜了。你说过了这么多年,哥哥又已经过世了,还生什么气呢?结果还不是自己人好。”
昭云在旁说:“屁,这有什么好说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来说去多烦。”
昭华也说:“别人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如喝茶。”
妈妈辩解说:“只是告诉你们一下而已。又没说什么。”
昭华看见妹妹黑了一点便问:“你也去割稻了?还会拿镰刀呀?”
妈妈接话说:“怎么不会?今年的稻还好割,要是像去年,一整片都倒了,秆也软了,缠着乱草,稻谷也很多都只是壳,都被台风毁了。收不了多少,割起来又麻烦,越割越生气呢。”
昭云不以为然地说:“有什么好生气的?才不用晒谷多好。多收一些也照样只是吃进肚里,有什么用?”
妈妈不满地哼了一声:“那你不用吃饭?”
昭云还笑说:“我吃收的就行了,收不到的我是不吃的。”
妈妈“嚯”了一声,昭云已笑说:“不用理她。她不吃饭,是吃仙果的。”
妈妈对昭华说:“你不过去看一下爷爷吗?昨天你回来他都不知道。今天他一天都要在大伯家,你不去,等一下他说你回来了都不跟他说,老人觉得不好。”
昭华不高兴地说:“有什么不好,都是这样。”
“你还是过去一下吧。两个人一起去,走走也好,不要叫他觉得你回来了没声没息的。”
十三 昭云
即使是在热闹的夏天,昭云也显不出多少精神来,仿佛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什么话都不先说。也许只是表面这样,不知她内心是否真的这样笨拙?
昭华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