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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6期-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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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婕一开口就说,汪局长你的生活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呀! 
  汪刚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说我怎么不是个办法了? 
  余婕说没有一个女人来管管你不成,你会很快堕落下去的。 
  汪刚心里一凉。 
  余婕突然很神秘地朝汪刚靠来,轻声地说,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怎么样? 
  汪刚心里出太阳了,看了她一眼,笑着说,好啊! 
  余婕说,是跟你说真的。是我们市里一个领导的女儿,去年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安排在我们单位,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 
  汪刚笑着说,他说我也是说真的。 
  余婕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节我给你打电话。 
  跟余婕分手后,汪刚觉得自己有点豁然开朗了。他一直怀疑余婕知道自己在杭州做的事,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多心。 
  过了几天,余婕果然给他来电话,说是已经约好了,晚上在雅博茶馆里见。 
  到了晚上,汪刚准时来到雅博茶馆,看见余婕和另一个女孩子已经在那儿了。那是一个秀气的女孩子,修长的个子,长发披肩,静静地坐在那儿,静静地听别人说话,觉得有道理时,就点点头,或者轻轻地看对方一眼。喝完了茶后,汪刚跟她相互留了电话,临分手时,她还回头看了汪刚一眼。 
  第二天一早,余婕就打电话给汪刚,问他感觉怎么样。汪刚说感觉不错。余婕说对方也对你有好感。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你去约她吧,你们两个准能行。汪刚说好的。 
  过了几天,余婕又打电话来,问他怎么还没有动静。她说这么好的女孩子现在很难找了,长得这么好看,人又安静,家庭的背景又好,谁娶了她就是谁的福气。汪刚一边听,一边不停说是。 
  汪刚最终还是没有给那个女孩子打电话。在内心里,他也承认那个女孩子是优秀的,而且家庭背景又那么好,最主要的是她似乎对自己也很有好感。自己应该满意了。但是,汪刚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个女孩子是很好,却又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具体缺少什么,汪刚也不知道。 
  汪刚的这种态度,让余婕很恼火,她在电话里把汪刚臭骂了一顿。她问汪刚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汪刚赶紧说没有。余婕说既然没有女朋友,那你就是在耍我喽!汪刚拼命说不是。余婕说这也没有那又不是,那你肯定就是有病了。她说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介绍女朋友,现在好了,你也不用有病了,我自认倒霉,我承认我有病成了吧。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果然,从那以后,余婕就不理汪刚了,看见他也当没有看见。汪刚去他们家玩的时候,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只在鼻孔里“哼”了一下。 
  那以后,除了余婕以外,还有许多人也给汪刚介绍了对象,汪刚也都去看了,也有留下很好印象的,有的还交往了一段时间,但都没有成。不过,汪刚没有气馁,只要有人给他介绍,他就去看。两年下来后,连汪刚也记不清自己到底跟多少个女人相过亲了,有的还相了两遍,最终还是一个也没有定下来。汪刚也想不懂这是为什么,他想可能余婕骂得对,自己真的有病。 
  章铁林看他“孤苦”,一直叫他去“金典娱乐城”玩,他说张国力是不用叫也来,算我请你来行不行!汪刚嘴上说好好好,却没有去。过几天,章铁林还是叫,他说你来玩玩吧,阿倩总是问起你,叫你来玩,她今非昔比,已经是娱乐城里最红的牌了,客人抢着要她坐台,但她说只要你来,就会把所有的客人都推掉。汪刚还是说好好好,还是一次也没有去。 
  这样过了几年。在一个阳光飘香、万物舒长的周末,汪刚一个人在家里整理房间。整理自己的卧室时,从床底下掏出了一张印有新世纪大酒店字样的便笺。 
  汪刚闻到便笺上似乎还有夜来香的味道,心里烫了一下,突然就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是的是的,自己心里是有一个东西,虽然装作早就把它忘记了,其实没有,它一直在某一个地方呆着,默默地看着自己呢! 


苍耳
杨静龙 
  杨静龙:1962年生于浙江宁波,杭州大学中文系毕业,现在湖州市文联供职。在《青年文学》、《小说家》、《电视·电影·文学》、《江南》等刊物发表小说数十篇,出版有小说集《白色棕榈》、《DIY时代的一次出行》等,曾获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系中国作协会员。 
   
  荷花我儿,男人不在家,可苦着你了。婆婆呷一口黄酒,一边嘟嘟囔囔说。婆婆一生好越剧,学“袁派”唱腔,虽然没有登过戏台子,但平日说话拖腔拿调的,像是唱着戏。 
  玉水河一带,男女老少都好越剧,还好绍兴黄酒。荷花也能喝几盅,但上脸,几小口下肚,俊俏的脸颊上就像开了两朵淡红的荷花。荷花给婆婆盅里倒满了酒,笑了笑,说,能走的男人都走了,村里女人都一样苦着哩。 
  夕阳把玉水河的微波染成红鲤鱼的锦鳞一般时,荷花从村东水田里收工回家,端一只白搪瓷脸盆在树墙上摘荆树叶。碧绿的荆树叶一瓣瓣漂浮在清水里,手一搓,绿汁变成了胰子沫沫。 
  婆婆看在眼里,叫小孙子细毛去村小店打来一斤绍兴黄酒。院地里洒了水,摆上饭桌,桌上多添了二个菜:一盘火红腊猪腿、一碟青壳咸鸭蛋。 
  婆媳俩你一盅我一盅,就把一斤黄酒喝了。婆婆絮絮叨叨说起了在南边城里打工的儿子,搅得荷花心里有点乱,但又不好打断婆婆的话头,就踢了一脚身旁的苍耳。苍耳受了委屈,呜呜叫了两声。 
  荷花就有些心疼,看婆婆低头呷酒,飞快地挟一筷子腊猪肉扔在院地上。苍耳懂得默契,悄无声地吃了,把硕健的身子在女主人腿上蹭了蹭。 
  暮色仿佛一条薄薄的纱幕罩盖下来,新月还没有起来,墨绿色的夜空里几颗星星在眨眼。荷花撤下饭桌,伺候婆婆和儿子进了厢房,来到青条石洗衣台边。 
  台上白搪瓷脸盆里荆树叶汁把清水染绿了,荷花捞出树叶,把乌绸子似的一头秀发浸到盆里,荆叶水柔腻得让荷花在心里轻轻地叫了一声。 
  荷花嫁过来那年,新起的三间青砖瓦房前植下密匝匝一圈荆树。第二年春上,荆树蹿到了荷花的胸脯那么高,她撑着大肚子,和男人一起,用叉子剪齐齐地修剪了,在事先留出的豁口那儿,左右埋下两根原木,按上杉木门,就把一座簇新的小院围成了。 
  这是玉水河一带农村风俗,垒建院墙不用泥,不用砖,三排四排的荆树密挨着,挤不进人,钻不出鸡狗。荆树是小灌木,落叶时节短,几乎四季常青。夏季院墙上开满紫色荆花,真个是好看。 
  老辈女人常年用荆树叶洗头,现在虽然有了香胰子和洗发水,但每到农历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全村女人还是要摘了自家院墙上的荆树叶洗头,据说不但能“乞巧”,让拙妇变成巧女,还能向远在异乡的情郎遥寄相思呢。 
  西厢屋里传来电视机调换频道的嘈杂声,婆婆在寻找越剧频道,可两个地方台都在播新闻。一会儿,电视就熄了。 
  新月不知什么时候爬过山头几竿子高了,荷花在院子里静静坐着,让山风吹干了头发后,起身进屋。月光水一样跟进东厢屋里,把几件简单的家什洗得清清白白。大衣橱的镜子缺了一个角,那是让淘气的儿子细毛用弹弓打的。三屉矮柜上,彩电的天线仿佛一根骄傲的猴尾巴,爬过木窗格子,一直翘到屋顶上去了。三屉柜显得窄小了,那是对着那台黑白机的尺寸打做的,去年腊月,男人从南边城里的建筑工地上回家,置购下这台新彩电,把黑白机换到西厢屋里去了。 
  几只长脚花蚊虫在帐子里闹着,嗡嗡飞过去,又嗡嗡飞过来,好不叫人心烦。荷花起身拍死了两只。 
  西厢屋里传来婆婆的咳嗽声,随后拖着长音说,荷花我儿,睡哩。 
  荷花怕吵醒床上的儿子细毛,走到窗前,回答了一声,睡哩。随手把刚打开的电视关了。 
  竹篾壳的枕头凉丝丝的,荆树叶浸洗过的长发柔滑得仿佛玉水河里的水,漫散在凉枕上。荷花仰卧着,看月光像画笔一样把她薄薄的碎花衫儿底下丘陵一般柔软起伏的曲线,优美地勾画出来。三十出头的女人了,还是那样好的身子,该凸的地方高耸着,该凹的地方深陷着。 
  荷花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摸抚着,泪水无缘无故漫了出来,从酒意残存的两颊上划过,噗噗滴在竹篾壳的枕头上。 
  儿子细毛仰八叉地躺在竹席上,嘴角边的涎水丝一样亮晶晶闪着。细毛的睡相难看死了,就像他的老子。月明夜深的时候,他男人就和一群素不相识的男人,横七竖八躺在异乡某一个建筑工地的毡棚里。 
  可怜的男人啊! 
  儿子细毛的鸡鸡让尿涨着了,鼓鼓地翘起来,荷花忍不住用手指去抚了一下。细毛发出一声响亮的梦呓,转过身去。 
  荷花猛地一楞,心里别别地跳起来。突如其来的某种羞愧使她脸颊上两朵荷花再次盛开,她用双手罩住自己的脸,掌心上却渗出一阵冰冷的汗珠。 
  荷花的身上潮热起来,汗把她薄薄的碎花衫儿打湿了。她脱口骂了一句男人。 
  狠心的男人啊! 
  荷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拉开关线,却摸了一手空,这才记起电灯线几天前就让儿子细毛扯断了,他不敢拧开关盒子接线,就一直让它断着了。 
  家里没有男人,真个就不像家了。 
  荷花嘀咕了一声,下床趿了鞋子,轻轻打开东厢屋门。 
  院子里一片银白色的月光,窗台下却不见了苍耳。 
  苍耳。荷花轻轻唤了一声,生怕吵醒了西厢屋里的婆婆。 
  苍耳。荷花又轻唤了一声。 
  苍耳是条硕壮的雄狗。这大半年来,就像男人的影子那样,忠实地守护着她,也守护着这个家。 
  闹过正月十五元宵花灯,就算过了农历年,村里男人们陆陆续续出门去城里打工了。荷花的男人背上包袱,临出门前,把婆婆托付给荷花,又把荷花托付给了苍耳。 
  苍耳,男人拍着苍耳高昂的脑袋,说,我可把荷花交给你了,把这个家都交给你哩。 
  苍耳通身毛色油亮黝黑,却有白茸茸一双漂亮眼圈和一对白茸茸的坚挺耳朵,看物睹人带着一种灵性。 
  苍耳左边瞅瞅男人,右边瞅瞅荷花,粗壮的尾巴像旗帜般晃动着,汪地叫了一声。 
  荷花捶了男人一小拳,说,苍耳是你兄弟呢,还是你十八岁的大儿子呀?这样托付事儿! 
  男人一脸正经地说,可不是哩,男人们一走,村里就只剩下这些公狗是年轻的了! 
  看你说的,荷花脑子里转悠了一下,说,坡地上还有个种西瓜的“封手”哩。 
  男人哈哈笑了,说,那可是个人见人嫌的邋遢货色,一脸坑洼,瘦得像一根芦柴棒,山风一吹就倒了。废着一只手,在城里找不下活干,才撂在村里种西瓜哩。这样的邋遢货也算是个男人呀?哈哈哈哈。 
  男人笑完,捋了捋苍耳脊背上浓密的黑犍毛,说,苍耳你听着,腊月回家,我给你买十斤骨头吃哩。 
  苍耳人儿似的瞅瞅男人,摇晃着旗帜一般的尾巴,叫了两声,汪,汪。 
  荷花剜了男人一眼,回头一脚踢在苍耳身上,骂道,贼狗腿子,你倒会应承哩! 
  苍耳呜了一声,退后半步,又紧紧贴上来,冲着荷花摇尾巴。 
  男人就笑了,朝西厢屋檐下站着的婆婆挥了挥胳膊,大步跨出了院门。 
  男人这一走,就是大半年。难得苍耳尽心尽责,白天伴荷花下田,夜里就蹲守在东厢屋的木格子窗下,像一个忠实可靠的卫兵。 
  荷花把男人临走时许下的十斤肉骨头,分几次早早地买来煮给苍耳吃了。 
  苍耳把肉骨头嚼得格嘣格嘣脆响,一派理所当然的神态。 
  但苍耳终究是畜类。打从出现了那条漂亮的母狗,它很快就变得心猿意马了。 
  西厢屋里传来婆婆轻微的鼾声,荷花提紧了鞋跟,拔开门栓。吱呀一声,杉木院门向两边开了。 
  细长的村街仿佛一条游动的大水蛇,月光被高高低低的屋檐和树木分割着,斑斑点点映照着水蛇一般的村街,显出了某种灵性。 
  荷花蹑手蹑脚走着,生怕踩醒了这条巨大的水蛇。月光把她修长的身影投射在青条石垒砌的墙面上,成了一幅大写意的剪纸。 
  东家西家的狗吠叫起来,但似乎又嗅出是熟悉的气息,很快都住了声。在一个小村里住着,谁的气息也走不了样,狗性通人性哩。 
  谁家的电灯啪地亮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从木窗格子上晃过去,响起一阵尿柱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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