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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急救室,心电仪上的波纹线逐渐向直线过渡,医生们在给躺在床上的徐妈妈做着压胸式人工呼吸。急救室外站着一圈亲人,最前面的是徐文雅的爸爸徐老伯,他被两个子便辈的男女扶着胳膊,他们都看着急救室上方表示抢救的红灯,表情凝重而悲戚。
一个小伙子从楼梯处跑进走廊,拿着一张报纸,脸上是与这里的气氛不相谐的兴奋,他冲到徐老伯面前喊道:“二舅快看,今天的报上已登出来了,表妹的照片也在这上面哪!”
徐老伯一把抓过报纸,报纸上,徐文雅被人群高高举起,充满胜利的笑容。
搀扶着他的一个圆胖脸的侄女幻想道:“要是大姑也能看到昨天晚上的新闻联播多好,她就知道表姐立了大功了!”另一位中年妇女也道:“是啊,假如我大姐知道,她的病情肯定不会恶化。”
“她就是要等着看女儿最后一眼哪。”徐老伯双眼昏花地汪着一层水雾,不知是为女儿喜悦还是为老妻哀伤,喃喃道:“昨天她已经昏迷很久了,电视上刚播了红儿的消息,我就对着她的耳朵喊,她、她就一下醒了过来。”
急救室的红灯熄了,众人紧张地刹住议论。门开了,一个白胖的中年医生出来,众人围住他,却怯怯地;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打探消息。
“缓过来了。”医生取下口罩主动说了一句。众人一阵轻松,七嘴八舌道:“太感谢大夫了。”“辛苦医生了……”医生却一点不轻松,想了想,还是说道:“但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这可能只是……回光返照。”众人一下愣住,霎时鸦雀无声。
徐老伯双腿一软向下滑坠,口里道:“小雅儿,你快回来呀……”
徐文雅乘坐的民航客机此时刚好降落,在跑道上疾滑。
机舱里,徐文雅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夜之间她成了大名人,为了不被人认出,她换了便衣,戴着一副临时买来的大墨镜,焦急地看着舷窗外。
前排两个做生意的男乘客在胡乱议论着什么,其中那位虽是中年却已秃了顶的男人道:“阿弥陀佛,终于平安降落了。”另一个下巴上叠着双层肉褶的胖子指点着手上的一张报纸,那上面印有一幅徐文雅被旅客抬着欢呼的照片,说道:“要是像昨天一样遇上两个劫机的,就吓人了。”凭子故意开玩笑道:“正好到国外免费旅游一趟。”“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真在上面,尿都要吓出来。”“那倒是。”秃子指着胖子手中报纸上的照片道:“妈的,全靠了这个女人,抢过引爆器。”胖子道:“听说是个武警?”秃子赞叹道:“平常我见不得当兵的,可一想到昨天那事,离了他们还真不行。”
徐文雅似无所闻,两眼平视着前方。等到出了机场大门,她最先拦住一辆出租车,飞一般地赶向医院。
徐妈妈已被送回病室,她的病床四周围着以徐老伯为首的七大姑八大姨,徐妈妈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胸脯剧烈地起伏,一张载有徐文雅照片的报纸立在床头小柜上。
徐老伯颤巍巍地不断地喊着:“子芹,你不能去,你醒一下啊!”
在亲人们不断的呼喊下,徐妈妈似乎苏醒了过来,只见她干枯的右手伸在被子外,一根指头轻微地摇晃着,颤颤地指向小柜上那张报纸。
一中年妇女赶紧把报纸拿来举到徐妈妈眼前:“大姐你看看,真的是你的文雅,她真的成了大英雄啦!”徐老伯道:“你不要急,雅儿就要来了,她的部队发来电报,说她今天一定赶到。”
徐妈妈干涸的眼睛半睁着枘训匾贫牛彼⒆〔》棵趴谑保蝗灰幌路⒊龆?目的熠熠亮光。众人惊讶极了,顺着她的目光一回头,正看见穿着一身崭新军装的徐文雅英姿飒爽地跑到门口,也怔怔地盯着徐妈妈。
一滴眼泪从母亲干涸的眼眶中流出。徐文雅飞一样地扑上来激动地大叫着:“妈妈!”她紧紧抓住母亲那只露在被角外面的手,使劲摇着道:“妈妈你好吗?我回来看你了!”徐妈妈嘴角抽搐着,死死地看定徐文雅,少顷,再艰难地转头看看中年妇女举在手上的众人抛举徐文雅的照片,嘴角突然牵拉成一个笑模样,然后凝固着这个笑,生命之火从眼中熄灭。
徐文雅大喊道:“妈妈!妈妈我是你的小雅,你睁开眼睛看着我啊!”
徐妈妈就那么笑着,她看见了她的小雅,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话,但女儿成了英雄,女儿为徐家争得了荣誉,她就那么欣慰地躺在床上,恬静地离开了人世。
然而所有徐家亲属不可测知的是,就在这晚,千里之外的女子特警队接到了重大的新任务,任务是武警总队作训处处长亲自传达的,强冠杰和教导员坐在处长办公室,听这位上校说道:“这次这个国际警察装备技术会议,是第一次在我们国家召开,由我们国家的有关部门作东道主,并且嘛,有的外国警察代表也是第一次到我们国家,人家提出来,就想看看我们的武警部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表演好了,不单是为我们总队争光,而且是为整个中国武警、为整个国家争光。五天后开会的外宾到北京,在他们到达前,女子特警队表演分队也空运到京,参与北京兄弟表演部队的总排练,因此在家强化演练的时间就非常非常少,每个表演项目都要作到万无一失,不知你们怎么看待?”
强冠杰有力地道:“那就让他们看看,我们有平时的训练作坚实的底子,不怕突然袭击。”教导员接道:“我们的女特警不是只供摆设用的花瓶,我们天天都在摔打。”
于是就在徐文雅母亲去世的第二天,一份加急电报放在了徐文雅家一间侧屋的小圆桌上。这里来来往往的们正忙着办徐妈妈的丧事。
一位长者在黄铜眼镜后仔细读了两遍女子特警队发来的电文,抬起吃惊的脸道:“侄孙女真的执意要走?”徐文雅庄重地点头道:“军令如山。”她爸爸悲哀地问道:“你就不送你妈妈了?”他颓然将头俯向桌面,徐文雅赶紧把父亲扶住。
“再过三天就出殡了。”另一位圆胖脸妇女委婉地劝道:“二妹妹你等大后天过后,把你妈送了,她进了天国,也好安心呀。”
徐文雅吐出一句话,虽很轻,却有毋庸置疑的力量,“我是部队的人。”她说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刚才已打电话了,是给民航售票处打的,我订了下午的飞机票。”徐文雅低沉地说道:“我对不起长辈,对不起爸爸了。但我相信对得起部队,对得起国家,我想妈妈如果九泉有知,是会谅解我的做法的。因为她请爸爸代写的最后一封信里有这么一句话我将永远铭记。”
戴黄铜眼镜的长者问:“什么话?”
徐文雅一字一句道:“小孝孝母,大孝孝国。”声音不大,却使听到的人再不能说出不同意见。
徐文雅起身,走进堂屋,来到母亲的灵枢前,她站直身体,然后咚地一声跪下,情真意切地道:“妈妈,恕女儿不能最后给你送行了,你不是希望女儿有大功于国、有大功于中华民族的先祖吗?女儿正是遵照你的教诲行事的。妈妈,别了。”
眼泪从她眼睛里滚滚流出。
女子特警队在接到总队传达的命令后,强冠杰连夜就召开了全队动员大会,他说了此次赴京表演的重大意义,宣布了表演分队的名单,最后强调道:“有的人说我们的女特警是军中之花,或者是香港警匪片里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霸王花。要我说,这花那花,总之你得给我在北京的外国警察面前开得美丽、开得壮观,那才是真花而不是塑料花,让人家老外说,啊呀呀,中国的女特警真是世界一流的特种兵!”
男女兵们不由自主地热烈鼓起掌来。
“好。”强冠杰道:“现在欢迎教导员作指示。”教导员笑眯眯地开口道:“我不说别的,只宣布一件事,沙学丽、耿菊花、铁红,开完会你们到我那儿来一下。”
乘着夜色踏进教导员办公室,沙学丽等三个兵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应教导员之邀坐在小凳上,心里忐忑不安地等着教导员开口。
“党支部开了会。”教导员是一贯的笑眯眯的脸色:“提名你们作预备党员。”三个女兵闻言神情兴奋,互相对视。教导员又道:“这是根据你们的申请、你们的表现而决定的,这也是一个明显的标志,说明你们跃上了一个新高度,这是我们特警队这个大集体的光荣。当然,这还有待支部全体党员大会讨论通过。我先跟你们打招呼,是要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即使三个战友中有两个被通过或者三个中只通过了一个,都不能背任何思想包袱,那说明我们努力得还不够,我们还要更加一把油,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沙学丽和耿菊花都高兴地点头,争相说道:“是!教导员。”
铁红的神情却晴晦不明,她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教导员,又倏地躲开他的眼光。
“你们都是老兵了,是我们女子特警队的军事骨干。”教导员说:“以后你们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为那些一年兵两年兵作出表率。入党不是到了头,在部队里,入了党就是要准备吃更大的苦,面对更多的危险,举个例子,有罪犯向我们举枪的时候,群众可以往后缩一下头,但党员却必须把头抵到枪口上去,否则你就是假党员,是动机不纯,是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明白了吗?”
三个女兵一齐道:“明白。”但铁红的表情更显得不安了。
教导员:“还有什么?”沙学丽和耿菊花道:“没有了。”铁红终于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教导员,我……我想单独跟你说一句话。”教导员看她一眼,和蔼地向沙学丽和耿菊花道:“你们先走吧。”
两个女兵狐疑地看了一眼铁红,起身出门。
屋里只剩铁红和教导员两人了,空气很静,铁红试了几次,都没把话说出口,一急,反而深深地埋下头。
“别紧张。”教导员似乎已意识到什么,笑道:“慢慢说。”铁红抬起头,额上已渗出细汗,艰难地道:“我……我原先给你讲的……我给耿菊花寄过六百元钱,其实我那都……都是假的,是哄领导的……”她的头越垂越低,声音越来越细,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然而一旦把话说完,她却感到解脱似的轻松,她刷地一下重新仰起脸,是死是活,她如今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不料教导员却爽快地笑起来,“你呀你呀,”他笑指着铁红道,“你还该说下去呀,你后来不是给耿菊花补寄了六百元钱吗?那绝对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说了呢。”
铁红胸脯起伏,一脸绯红,非常惊奇地道:“教导员你……你怎么知道?”“你的战友早就告诉过我。做不好的事,逃不过周围人的眼睛,做好的事,同样也逃不过。”他又笑起来,“这就是老话所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铁红心潮起伏,喃喃道:“教导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惶惑地闭了口。
“从假寄到真寄,”教导员严肃地说道,“这个曲折的过程,说明了你的进步,思想的提高,而且就凭你今天敢于自我解剖,敢于坦白的决心,就说明你已完全具备了预备党员的资格,你是当之无愧的。”
“教导员!”铁红非常激动地大喊一声。教导员抬抬手道:“继续努力吧。”铁红庄严地敬礼,发自肺腑地答应道:“是!”
10月14日,北京西南郊武警指挥学院的训练场上,一座很大的观礼台上已是人声噪杂,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穿着不同警服或便衣的外国贵宾在座位上坐得整整齐齐,他们中有的鬓发已斑,表情沉着,有的少壮精干,神采飞扬,那些穿警装的外宾肩膀上的肩章表明着他们在各国警察部队中的地位,有中将,有少将,也有大校和上校。
巨大的气球拖挂着巨大的标语:“热烈欢迎参加世界警察技术装备会议的各国代表”、“祝贺世界警察技术装备会议取得圆满成功”
上午九点,中国武警部队向会议进行军事表演正式开始,一位中将军衔的武警首长在麦克风前宣布:“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表演步伐——进场!”
武警军乐队奏响雄壮的检阅曲,以军旗为前导的一队队男武警,迈着威武的步伐,一个个地通过主席台。
每通过一个受阅方队,外宾们就有礼貌地鼓掌。几分钟后突然掌声变得更热烈了,原来是女子特警队的方队出现在主席台左侧。只见罗雁手持指挥刀,走在三人军旗队与整个方队之间,她大声发令:“向右——看!”
行进的女兵方队立刻走成正步,一双双眼睛向主席台一侧行着注目礼。铿锵的脚步、整齐划一的摆腿、一色的红色贝雷帽、一色的崭新迷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