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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上下午都收到你的信,上午是剪报,下午则是你对于乐山关心的言辞,这使我对你的义行十分感动,你真做到推爱及乌了,谢谢你。他已经验了大便,结果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癌症可能是大夫的一种疑虑,患者当然是十分敏感的。但是我还得把你谈到介绍药的信寄去,以告诉他我的小妹是怎样一个有义气的人。我就喜欢你这种爽朗的脾气。
郁风的妹妹ReRe已经和何康登记,而且住在一起了,他们有两个家,两边住住,除了两家亲戚见见面之外,一切举动都没有。他们以前( 五十年前 )就是一对爱侣,可是抗战时湘桂大撤退,他将ReRe送到重庆交给黄苗子,便又回广西了,以后因为战事,便两无消息了。何康的儿子受亡母之托,找了几个月才在美国找到ReRe,于是一根红丝又结上了。事情表面好像是闪电战,但又是长期的爱恋,他们昨天来看我,两个人高兴得不得了。
ReRe传授了结婚登记的经过,先要向原机关申请一张证明( 有一定的程序,要填一张表格 ),然后双方带了各自的证明连同三寸的各自照片,到中山公园来今雨轩的婚姻登记处登记,再在那儿拍一张双人的合影,然后在登记证上签名打手印,四天后再领取正式的结婚证书。事情似乎一大串,但是十分简便的。
章含之从祖光那儿得到消息,说要为我们操办一切,她家是有空旷的地方的,可以招待人。吃饭茶点或Buffet都可以,所以如果我们逃不脱,就在她家里请一次客,这样也可以打一招呼请他们不做宣传员,不知道的人也就算了。因为我考虑,即使我们婚后马上离开北京,但回来后还是逃不掉的,不如采取主动,不然来一档吃一次饭,那真受不了,你说如何?我听你的。昨天我和ReRe夫妇谈了,她说依我们的形势,可能逃不掉,还是采取主动,以免得罪人。
昨天我又写了篇“读译散记”,是天主教作家美国克雷得的两本姊妹小说的《 七重罪 》与《 诺拉 》,今天抄了给陆灏。我昨天收到了你的剪报,下午ReRe夫妇来了,便给他们看,他们很赞成这种形式的“昭告天下”。我把《 黄昏之恋 》也给他们拿去看了,何康虽然当过部长,但他年轻时,曾在演剧九队里工作过,也是位演员,是受张光年领导的。
昨天诗人江枫送来了雪莱的书信,我正在考虑用什么文体译,初步想到的是用文夹白的笔调,以符合当时的文风。我们译的只是书信的一部分,做这件工作的有杨宪益、王佐良、卞之琳、董乐山等人,我们用两个人的名义出现。
三张信纸已写满,明天再谈。小妹,我想你,想你到没商量了,我就盼望我们的佳期。
爱你的二哥
1993年9月1日6∶04am
第四部分情书(20)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2日 )
小妹娘子:
昨天收到郁风的来信,是从勃里斯本寄来的,因为她写着“宗英均此”,所以就把信抄下来给你看。
“二哥,8月11日回到大威( 她的二儿子 )新搬的家,我们的工作室一捆捆书和纸箱,乱堆成山。几天之后,才拆阅一大纸袋的信,最使我惊喜的是你的三页信。虽然我已从FaFa那里听到好消息,还有老杨和沙漠自美国来信都告诉我来自宗英的喜讯——她说被你的几十封炽热温存的情书给写动了心,正在自己准备嫁妆呢!
“我能理解你在失去安娜以后连说话的人都没有那种难过的日子。正如同我从半步桥四五人一间窄小肮脏的牢房转移到秦城单独一人一间宽敞干净有卫生设备的牢房,反而受不了那没人说话的孤寂,竟然三番五次提出要求回到半步桥去( 傻乎乎当然不会理睬我的要求 )。
“人是需要和人在一起的,即使是老夫老妻,没什么甜蜜,而且经常拌嘴( 北京土话即轻微的吵架 ),也总是有嘴可拌的好。如我和苗子,人家看起来常说神仙伴侣,但实际上很平淡,每天从来是各干各的,中午休息两人躺在对面床上,各看各的报纸或书,偶然看到什么想说的才说一句,有时听的人正在看内容不相干,还不想搭理,即使如此也总是有人可说的好。
“我想到安娜和阿丹地下有知,也会为你们高兴,你一定详细知道ReRe与何康的事。从五十年前被冻结的一点爱情又燃烧起来,自然程度不同,但我想ReRe当然当时也不会全是没知没觉。据说还有何康前妻的临终之嘱,儿女们的热心撮合。最近亲人中不断传出这类好消息,特别是ReRe数十年来一个人为五个儿女操劳,也该得到‘黄昏之恋’。
“最早传出的是徐迟的喜讯,相信他从那位年轻的伴侣又能恢复青春。我不同意邹荻帆说他被夫人拉着跳舞卡拉OK会拖累他,只是他大概写作甚至写信时间和兴致会减少了。自他结婚我只收到他一封信,因此我也不写了,你写信替我……
“……祝福,宗英均此。郁风8月22日”
另外还有一张贺喜片,上写着:“二哥、新二嫂——亲爱的宗英,收到来自各地的信,普天下都在为你们高兴祝福!黄昏之恋万岁!( 苗子已用此题写了短稿 )郁风。”苗子则写“阿公的漫画十分好,正因为甜、苦都吃,所以才叫幸福,苗子郁风拜祝宗英亦代伉俪”。那幅阿公的漫画,则是两颗樱桃,一只苦瓜,上面写着“甜的吃,苦的也吃。阿公。”
信和卡片都在我处,已经有折坏的皱纹,不敢再寄,等你来了再看。我这封信似乎成了郁风苗子的抄件,但就在我誊抄的时候,我的心是甜的,我想你看了,心也会是甜的。朋友的祝福太好了,人除了自己的爱人,也是不能离开朋友的。
明天再给你写,浸在甜蜜里的爱你的二哥郎君,小乖乖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1993年9月2日6∶18am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3日 )
小妹娘子:
戆大( 音度 )有戆福,昨天我真太高兴,我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打一个电话给我,所以当我听到你的声音,我连心都跳到嗓子口了。这诱人与动人的声调,除了用心来迎接,又能用什么呢?我正在想我的信未尽积愫,下午就得到了补偿。须知电话来时,我正在看你30号的来信哩!
许以祺怎么知道我写了100多封信给你,秘密泄露,将来必致成为他们的话柄,好在我已练就一副老面皮,也不会抵抗不住朋辈的揶揄。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婚事,便不能不大大方方了。当然我们说昭告天下,只是一句笑话,但至少范围要稍稍加以限制,我的设想是:我把你接到宗洛家,于是我们即去登记,以后我再把你迎到“七重天”,我便宴请你的家人。我们便成了合法合人情的夫妻了。然后我们再定一天介绍我的亲友,是极小范围的。用Buffet的形式,这样可以让大家有个谈话的机会,说说笑笑,如果宗江在由他主持,不在由宗洛主持。送过礼或有所表示的,我们请他,否则就不主动请,以免人太多,以三四十人为限。文艺界的、《 读书 》的、零碎的,就差不多了。所以如此,因为这是我们晚年的一件大事,我不想草草了事,你说对吗?如果不请客,那只有他们请我俩了。
我忘掉你上海来时,何人伴来?要不要我到上海去接你?坐飞机还是坐火车?还是由许以祺这个小舅子来接你?还是孟浪?当然坐火车可以多带东西——我想除了当时要穿用的,其它都由邮包寄来,可以省事,你说呢?
你的菜单,使我垂涎欲滴,如此细致,那我的便成为粗茶淡饭了。我当然不会要你亲庖厨,但你若有时高兴,我也不反对,但你绝没有这样的负担,我何忍心使你陷在口腹里。你玩得高兴,我也高兴。你忙忙碌碌过了一辈子,现在应该是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只是别玩得太累,究竟是耄耋之年了,免得使我担心。你来“七重天”,便只有闺房之乐了。总之我们会在快活里讨生活。
佳期即将来临,我的心也跟着你去了,我就是盼望我们在一块的这一天,既然逃不掉世俗,就照世俗办罢,你说好吗?我要一切都是风风光光的,可不是大办。
现在是7∶10am,刚去吃了早饭,我想大概你现在也吃过早饭了。我心里唱着歌,欢欢喜喜回来给你写信,这是我当前的唯一快乐。写完这封信,我又要誊稿了。我这次从北戴河回来后,已写了四篇稿子,还有一篇未写在纸上而写在脑里了。天气总是闷热,我的关节发痛,是老毛病了,不要紧,我写一会儿,玩一会儿,读完一本《 圣床 》和三本《 聊斋志异 》,小半本《 海明威的学徒生活 》( 英 )。女儿与女婿说我节奏太快,我则嫌太慢了。因为我现在除了看书写文章,接电话,待客,就无事可做,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郁风说有个人在身边是必要的,否则太……了。我就是盼望那个日子,你来了就有说话的人了。
张瑜回国拍浅予的王先生和小陈,浅予也去桐庐了,他要在影片里出现,他兴致很高,他对戴爱莲还是痴心一片,然而这个天女娲也补不了啦!我体会到他的苦恼,从而倍觉自己幸福的可贵。吻你,搂你,……
你的二哥
1993年9月3日7∶25am
邮票已附在昨天的信里。
第四部分情书(21)
黄宗英 To 冯亦代 ( 1993年9月4日 )
亲亲爱爱的二哥:
今天早晚邮班都没收到你的信。虽然知道明天会收到,亦不免有些怅怅然,真是!
7∶00pm,给两个小妮子开上晚饭,还没给两只小猫开饭……
刚才小姜来,约咱俩在1994年度一蜜年——出一本书,有10万字就可以了,包括1993年春天以来,咱们各自在各种报刊上写的文章,明年将写的专栏文章,以及书信选ect。我基本上答应了,他说:以体现两个品格高尚的人、有学问的人的黄昏之恋……事业的霞光……追求……爱憎……记游……
我想你是会同意的。我只担心你还有别的书约,但估计你不会有成双成对的书约。你想一想,信若赶得快,我星期日打电话来,你给我回音。
我得去洗碗了,还得去拌猫食。
我真想倒在你怀里歇一歇。
吻你。
你的小妹
1993年9月4日
冯亦代 To 黄宗英 ( 1993年9月5日 )
小妹娘子:
昨天晚饭后范用打电话给我,说我们的一百多封黄昏恋的信,是否可以印成一本书,如果同意他就通知董秀玉( 三联的 )准备。我说要成为教唆犯的,他叫我和你商量,我说即使要出版,也要删去一些词句,我要和你商量,你说呢?请你考虑了,给我一个决定,我去回复他。
我以为如果同意出书,也须经过一番编辑工作,我不知梁实秋和韩菁清的情书是怎么编的?你看过吗?其实也用不着看他两个人的,我们有自己的格调,管他们呢?删掉那些过于嗲的就成了,你说呢?你多想想,我也多想想。
我不知一百多封信是怎样传出去的,你已经写了158封了,不连在路上的。似乎朋友们都知道了,知道了也无所谓,只能说明我们爱情的坚贞。昨天范用问我是否已经去登记,他听小丁说,我曾经到机关去,要证明,衣着漂亮,神采飞扬,真不知从何说起。我两次去机关都是因为来了两笔稿费,汇款单上把我的名字写作“冯亦”,去机关盖章的。当然也问过结婚登记的事,并向他们打听在什么地方登记,如此而已。人言可畏,幸而我们没有什么要怕的,怕的只是沸沸扬扬,打乱了我们的平静。我的那批朋友都是口没遮拦,惯吃豆腐的,开起玩笑来实在吃不消,其实也无所谓,事情是明摆着的。
我不知你昨天有没有看七运会开幕式,我看了,觉得文艺演出的编剧,的确花了一番心血,有了新的感觉。韦唯刘欢的歌也好,韦的嗓子,我想没有人比得过了。连张百发的嗓子也不错,这几天北京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了,我喜欢体育,看游泳、体操、篮球、排球等等,我想这是最好的休息,看来这几天我要逃学了。
昨天誊好了《 海明威在橡树园 》,今天预备誊《 七重罪 》与《 诺拉 》,以后又要写《 西书拾锦 》( 十二月号的 )。三联的《 听风楼读书记 》已见预告,但不知何时可出版。预告已见,出版还会远吗?等你来共译《 雪莱的信札 》了。我忽然对那本写“反右”和“文革”的书没有兴